话说陈年炼体出世,轻抚手臂,体验肉身神通威能,心中好不痛快。此番际遇之下,不单单脱出牢笼,不再困于一隅之地,道行更是突飞猛进,虽然未证混元,但已能把握不少天机大势,更明了了这次前后因果。
炼体期中所得秘液不是他物,正是盘古精血,助他收集混沌元气的四足小鼎更是盘古相送,名曰“乾坤鼎”。此鼎乃混沌中长成,得了一道鸿蒙紫气,和混沌青莲一样,都可算作先天至宝,攻防虽难比其它几物,可另有通天妙用:鼎内自成世界,能纳万物,能容天地,更能炼化万物,使之返本还源,不只是炼器神物,个中奇效对生灵亦是有效,此乃后话,这里暂且不做赘述。
有了肉身,便将混沌青莲炼化成了自己的本命青莲,隐在眉心之中。本来一般情况下就是圣人想要炼化一样先天至宝,分出一点真灵与之相融,都起码也要百年之功,但陈年在混沌之中降临在这青莲里,一起过了不知多少个元会,元神早已与之相通,两者相合实为先天注定,怎奈起初神通微弱驱唤不动这宝贝,而今机缘连连,成就神通肉身,悟得鸿蒙大道,今番才能收得这水到渠成之效。
最妙的又出乎意料的莫过于出世之际,混沌青莲散发的混沌木青之气大盛,充斥寰宇,竟然吸引来了一面先天灵物——青莲宝色旗。此旗大有来头,为五方灵旗之一,陈年记得这宝物在《封神榜》里是归西方教主接引道人所有的,极少出场现世,演义中对付殷郊时,该旗被布置在震地,立得一功。瞧此物光晕流转又极内敛,轻灵浑厚兼而有之,旗面有混沌符文隐现,深奥难明,诸多妙用只待炼化之后知晓了。
至于接引道人那边,自己非偷非抢,到手的宝物哪有送出去的道理?再说了此旗名讳属性显然与自己有缘,合该得此宝物。
现在肉身出世,少不得要好好游历一番,首先肯定是前去拜访盘古大神,答谢大恩,若没有他相助,肉身断没有这般强悍,就是要炼处形体来还得多花数个元会才能竟功。
陈年思量至此,蓦地悚然一惊,抬头一望,如今这天,似乎高了许多,多了三分灵动,不复当初空蒙灰白之态,再往脚下一探,面前这地,竟开始有土壤从龟纹里析出,透着生命的气息,不再像以前那么凝固无神,而周遭混沌之气,却稀薄了至少十倍,这还已经算上乾坤鼎牵引的效果了,莫不是……?
凭着体内盘古精血感应,陈年很快确定其本体所在,起身飞上天来,转瞬便已赶至。果然!陈年心头暗道一声人算不如天算,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只见一个身长九万余里的巨汉立于天地之中,脚踩苍茫大地,左手托起浩瀚天空,右手执了一柄双刃巨斧,正自一下开天,一下辟地,不断击出,无数地水风火随之自混沌中生出,刚一现出,便如火遇油一般,猛地翻滚起来,巨汉也不见惊慌,右手一翻,斧中竟化出一座金桥,穿过地水风火,所过之处,地水风火纷纷平息,而后清者上升,浊着下降。那清气上升,慢慢与天结成一片,那浊气下降,慢慢融于大地之中。陈年不禁赞叹:如此威能,不愧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大神!
此时盘古见了他,手头却是停了下来,激动地整个身躯都抖了一抖,顿时,刚刚开始平静的天地为之变色,风声大作,水火大盛,周围元气四溢。
陈年如今的修为自是丝毫不惧,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诚心谢道:“多谢道兄成全,青莲受益匪浅,感怀于心。”此时人类连跟毛都没出现,百家姓氏更是远的没边,陈年这名号在混沌洪荒之中却是用不上来的了,是以自号青莲,倒也贴切。
盘古咂吧了下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哽于喉头,良久才嘣出一句:“道友终于出世了!”可以想象,那身高九万余里的巨汉吐言是何等响彻寰宇,相较之下,风火雷声不过如同鸡鸣猫叫一般。但陈年更听得出来,“终于”二字里头,实在道不尽他那无尽岁月中所遭受的苍凉孤寂,这句话,怕是盘古自有意识以来说的第一句。他方佛看到了茫茫混沌之中,盘古拖着巨大而孤独的身躯一人徘徊,大道已证,无人闻之,却只能单方向地与混沌交流,其中心酸,唯有陈年方可体味一二。然而两相比较,自己又实在幸运得多,带着记忆降临混沌,修行途中可以有所缅怀,刚一出世就逢盘古开天辟地,知道过不多久世间万物生长,生灵日多,孤寂无聊的日子不会再有,前途似乎一片光明。
心念疾转,万分感慨,嘴上早已接口道:“道兄之苦,弟亦能感受,好在而今你我二人却可作伴了,”停了下又问道:“道兄大能,行此开天辟地大功德,想来已有些年月,不知弟是否可以相助一二,道兄亦可早日完功?”
盘古闻言面露苦色,缓缓答言:“汝未证混元,于事无补。想吾盘古混沌得道,难耐寂寞,原本寻到道友乃一大幸,奈何等不及道友炼体出世,开天辟地欲造生灵以为伴。而今破开鸿蒙大道已是天数使然,可叹功成之日便是我身殒之时,徒呼奈何!”
陈年惊道:“那暂且停下,待我证得混元如何?”盘古与他毕竟有大恩,陈年城府虽深,算计起来也心狠手辣,但好歹是个知恩图报有担有待之人。
盘古摇头道:“吾已油尽灯枯,只因先前小觑了鸿蒙神器——造化玉碟,破开此物伤了真灵。如今这苍天尚需吾支撑,这大地还要吾定立,汝证得大道尚需三千年之功,吾已等待不及,唯有仗此神斧之威尽快破开鸿蒙天地,到时洪荒显现,万物生长,可惜那盛景却是与吾无缘了。不过今日能与道友交谈,也算了却了一番心愿。”言罢抬头望天,说不尽的沧桑寂寥,道不出的无奈慨叹。
陈年一阵语塞,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言语来作慰,却见盘古巨斧一立,喝道:“不必多言,且看吾行此无量功德!”转瞬间刚才的寂寞之色竟一扫而空,豪气毕现!
只见盘古一口精血喷至斧身,原本古朴无华的巨斧顿时神光万丈,突然一分为三,现出三样宝贝来,正是盘古幡、太极图、混沌钟。
盘古一指天,盘古幡飞起直上,射出道道元气,苍天辟易,又长了许多方自停下;盘古一指地,盘古幡倏地落下,也是放出无数道元气,大地震动,疆域拓宽至极,旧土沉新土现,更有无穷生机长成。
此时地水风火大作,与先前所见不可同日而语,就是陈年也得使出青莲略作遮挡。却见盘古右手一张,太极图飞至半空,也化作一座金桥,穿过地水风火,后者立时平息,生成清浊二气,清者上升,浊着下降。天地初开,这里那里到处都是窟窿,却得了那清气补天,浊气补地,缓缓愈合起来,天地这才有了模样。
时元气汹涌四溢,各类元素如脱缰野马,不依规律,不照天道,肆虐而来,转瞬即去,刚刚孕育出一些生灵,就大多为之所毁,盘古见了,伸手一定混沌钟,立时“当——当”作响,声震洪荒,九九八十一响过后,天地元气一一纳入轨道,转狂暴为平和,混沌大道虽不复再现,洪荒自有法则出,亿万生灵更得以保存。
至此开天辟地完成,盘古侧对陈年,面露微笑。陈年刚欲上前道喜,却见他缓缓闭上巨目,庞大身躯轰然而倒,洪荒之中刚孕育出的生灵中生来有大智慧的,莫不驻足停立,无语泪流。
正是:
混沌无伴不记年,
最是难耐寂寞苦;
但求天地繁似锦,
开天功德有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