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还想着这襄王该是一身横肉咋咋呼呼的人,一见面倒显得我小人了,一个神清气爽的公子,只是不自觉的总是流露出一股威压来,一袭黑衣,红巾绕颈,眉目之间也张狂着一个词儿—色狼!下巴微长并且有一个窝……都说下巴有窝的男人……欲望特别强……笑起来总是那副光景,可看起来总有点像狐狸,恩,有点勾人,又有点,怎么说,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你尽管可以来试图驯服我,不过我是不会听你的”的那种气息。官场来往异常娴熟,看得出来该是人精中的人精,这种人不好惹的。
我扮作书生也入席凑份儿,海叔开的口,陈清益倒也慨然答应,毕竟阳高县也没有那么多文人,只是只能坐在末席,不过他只知道是个什么苗公子,并不清楚实人,不是我厚脸皮,我们办的酒宴凭什么我不能参加,那什么举人难道是什么好鸟啊,不就是肚里有点文章吗?本姑娘也有,想来也不差,席间出现什么差错还可以解解围。恩...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点想凑凑热闹,都是帅哥才子啊,穷人怎么读得起书,这地儿,拉拉关系交交朋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也好给给咱们酒馆铺铺路,便宜不占是傻瓜。
我着了件月牙白的儒袍,亲切舒服且轻柔宽松的袍服,别有一翻清滟的风姿。想来也该是个有些阴柔的美男子吧。潇洒挥一挥头,怕也当得起风流倜傥这四个字。只是别招惹那些有龙阳之癖的公子哥哟。
进入宴会大厅,里面整个县有些头脸的人都来了。襄王赵元侃已经坐在上座,虽是威风凛凛,不过我总感觉有一种道貌岸然的装逼感,下首自然是本县县令陈清益与本县名人盐铁使胡大人,再下面就是一些年轻的文人秀才了,花痴的匆匆一瞥,呵呵,看来这些人中论俊朗,这襄王是相当出众,也难怪,就是本朝那宋太祖赵匡胤长的不怎样,这么几代的漂亮嫔妃皇后中和下来,想丑些也难。不过要是论阴柔本女侠我是当仁不让的。
席间众人诗兴大发,纷纷作诗咏梅,说实话,功力都不到家,都是些俗到家的咏梅诗!倒是襄王还算安静,谅他也没几斤几两,众人叫嚣着敬酒,大拍官爷马屁。襄王元侃坐在堂首,高高在上,无言自威。其实襄王元侃他也就比我大那么几岁罢了。
“胡兄家父可好?”
“蒙大人挂念,家父一切都好”
“左丞相托我向胡大人问好。”
“叔父近期可好,有一段时间没联系到他了。”
“还请胡兄代本王向胡老爷子问好。”
“一定一定。”
“王爷住在本府是下官的荣幸。”
“本王敬大家一杯。”
……说来说去那些人也就这么几句。
觥筹交错间我有些反感,巧姨他们准备了一些菊花糕,看模样就讨人喜欢,入口更是软糯细腻,满嘴留香,前几天存在那里只是看看也舍不得吃,今儿个倒是可以一饱口福了,我心里偷乐:回去与晓芙说说,她得羡慕死了。
只要有些人来搭讪,我就欣然应允畅饮对喝,一旁的胡公子是当天最活跃的人物,上面的盐铁使胡大人就是他老子,据说是家里家财万贯,与京里的权倾朝野的左丞相关系非同寻常。酒过半巡,他瞥瞥我靠过来,向我举举杯:“苗兄,怎么不说话?”
“胡兄啊,”我浅笑,举杯“刚才没找到合适的人说话。”言下之意就是你是合适的那人啊,既然这你胡公子这么有背景,不结交下如何对得起此次机会啊,只是这个胡公子实在是大腹便便,对着他我好没胃口。
“赏脸喝一杯?”
“请。”我笑,不失时机的道,“听说这次的宴会是三鲜楼准备的,胡兄觉得怎么样?”
“恩,是不错,三鲜楼以前倒是没听说过。”
“听说是新开的,掌勺的曾经是个御厨啊,还有很多不错的菜色,哪天胡兄有空咱们去那儿再喝一杯?”以三鲜楼为突破口,攀个点头之交也好,一举两得。
喝完又闲聊了几句,都是些酸死人的废话,过来一人,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对那人点点头,转身远远对襄王点点头,襄王那边也是轻笑着点点头。
“苗兄,失陪一下”那个胡公子回过头对我说。
“恩”我浅笑,柔顺的点头,这一番话我都已经说的麻木了。
又是一番叫喧。襄王元侃拉着他亲切的说着什么话,我就远远的看着他们心想:这真是官官勾结的好地方啊。
与一帮公子老子寒暄套关系#¥%……&可惜自己没背景,要是有那么一些些,跟襄王交流几句也好啊。
……
这样一套对话下来,一时间交了数个点头之交,不知道将来是不是有用,这些公子哥。
席间后半我偷跑出来,吃得太多,感觉连缚胸的绷带都快撑破了,一口气都上不来,乖乖,可别把我的胸压变形了,我趁乱摸进了县官陈清益陈老爷内院,院子很大,我一边暗骂他娘的也不知道私吞了多少百姓的钱一边摸进了僻静的一间屋子打算松下绷带,进去吓了我一大跳,乖乖,这屋子外头看倒没什么,里头才大有文章,先瞧这外间的布置,正对门一张圆桌就压得住场子了,我虽没这方面的研究,好歹也看得出几分贵重了,而桌下几个包着锦锻的矮凳,桌上有茶具和灯具,件件都是实打实的精贵东西。就是进门右边紧搁着洗漱的面盆儿架,也设计的龙腾虎跃的好有气势,再往右便是红门雕花圆拱门隔开的卧房,我却是不敢进去了。
还未缓住心神,门外一阵响动,我蒙着头就想乱窜,窜到一半,那两个影子定在门边不动了,我一想,坏了,两个守门的?
门外的那两个影子一耸一耸的却像是在交谈的样子,我一咬牙,趴过去蹲在门下。
“今晚王爷过来吗?”左边小个子道,他话差点把我吓得脚磕地,王爷?这里是?王爷的住处怎么可能那么僻静呢?
“不知道,你管那……—好冷啊今天,早知道多穿件过来换班了,贼小子也不提醒我,这一晚……上非把我冻出病来不可。”右边人嚷,我浑身一哆嗦,一晚上都守着么?那我怎么办?
“我又不是你老母,小子—”其中一人说着就用手去拍那人脑袋,突然一个噤声,垂首,我一口气差点背过去,连爬带滚就往卧房逃,滚到一处阴影下就往两个大箱子的夹角里挤。
听声音进来的是两个女的,我这里什么都看不见,只看见一片蓝色的裙裾,在圆桌前晃啊晃得,我把头缩回去只专心听着。
“今天你这气度把的还不错,”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沙哑的很,像是有肺病,“看看现在大夫人也都巴结你,今后你就这么不冷不热的对付着,过几天你一个人应不应付得来啊?”
“行的,王爷说什么都会安排好的,你就放心吧。”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软黏黏的腻人,是王爷的女人么?
“我怎么放心啊,到现在都没个准话,他到底把你当什么,你快跟他说说啊!你啊,跟我当初一个样,任人欺负。”这两人说的什么,我是一头雾水。
“我什么意思他还会不清楚么?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年轻女人细声细语的,像是要哭了般。
“男人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不要走我的老路了,……当年他什么都不说要了我,之后他怎么待得咱们娘儿俩?”这却是一对母子,看声音语态竟不像。
……
我听得一下子没了动静,忍不住又把头伸出来,那两人还好端端的在圆桌边上,而蓝裙子的那位已经坐着了,裙脚还有一只粉蝶停落在一只百合中,
盯了片刻,坐着的那人向前倾了倾,露出一只小巧的足尖:“回去后,父亲自然不会亏待你的,王爷说,实际恐怕会比大夫人还体面有地位的”。
“也算是老天有眼翻身了。”那中年女人笑道,带着悲戚与尖利,“若不是王爷不许我去,我实在不放心你。”
“王爷有王爷的考量,让您颐养天年也好,只是以后怕是难见面了。”
这二人这样说着想到了离别,看样子正是要哭一场的样子,一阵敲门声传来。
“雯姑娘睡了吗?”
“没呐,进来吧。”
……“打扰姑娘歇息了,大夫人说早几天订的一批料子和时令水果,路上耽搁,现在才到,东西太多抬不过来,姑娘若是有兴趣,去看看吧。”
“恩,这就过去。”
我一听这话就振奋了,想出个姑且能一试的法子。
待那三人走后,我赶紧把竖起的男子发髻拆下来,依着府里过往的小丫鬟发髻倒弄成型,还好,这陈清益对下人死扣,头上什么佩戴都没有,我这发髻不仔细看也差不大多。然后将那一身男装脱下,换上了屋里翻出来的一件嬷嬷穿的老土外套。
收拾完成,就等着人回来了,东西多,到时候怎么着也得有下人丫鬟提着时令水果衣服料子什么的,人一多,就不怕混不出去。
果不多时,两个小女孩子进来了,拎着三篮子柿子梨以及一些我叫不出名的东西,我忙着迎过去,一边思讨要不要跟着他们出去,也不知道那两个守卫会不会察觉多了一人,这蓝裙子的雯姑娘还真不会拣便宜,好好的就拿回来那么点。
“那我们就走了。”
“恩,好。”想着那两个就要走,我扭捏着不敢跟出门。
正是懊恼,这位雯姑娘回来了,跟着那个中年女人,看穿着却是个老嬷嬷。
那是个十六七的姑娘,身着拖地长裙,身披紫纱,显得清澈透明,双眸淡淡,给人一种幽静的感觉,薄唇浅红,肌肤似雪。头上三尺青丝,两缕披在胸前,剩下的在头上挽成飞云髻,斜暂一支银月钗,钗上垂下水晶串成的吊坠,整个人看起来低眉善目的而又楚楚动人。
我不待她出言,规规矩矩行礼道:“姑娘挑的东西奴婢送过来了,另外,大夫人吩咐奴婢来问问雯姑娘还有什么需要,今夜凉了,要不要再添根褥子?”
“不需要了,回去谢谢大夫人吧。”
“这梨煮着能生津润肺,秋季燥,姑娘需不需要厨子煮些甜羹来?”我福了福,姿态里全是讨好献媚,这主仆俩背地里却是母女,看着这老嬷嬷明显肺不好,讨好老嬷嬷兴许事半功倍呢。
“倒是好,你是哪房的,叫什么?”那老嬷嬷问。
“回嬷嬷,伙房的,叫鸾儿,大夫人临时叫我把东西送过来。”我低着头,这些早就打好腹稿了的,但凡大户人家,只有伙房的下人不会备明细,查起来也难些。
“小姐也是初来咋到,这儿也没个贴心人,你可愿意来我们小姐这儿做贴身丫鬟?”
“奴婢当然愿意,谢谢小姐。”我听了心惊,面上也不用过于掩饰。
“你先下去吧,晚膳后将羹送过来便好。”
我松了口气:这样子,从屋里堂堂正正出来,纵使那两个守卫疑心,也只会自己纳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