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侃,几日不见,沉郁了不少,他进门看见我,一愣,转而看玉雯:“怎么了?”
“鸾灵死了……”
“死了?在我眼皮子底下下手,”赵元侃坐下,“动作倒挺快。”
“是灭口么?”我早就怀疑,如今听他这样说是八九不离十了,“既然王爷料到了,有准备么?现在消息还封锁着呢。”
他看看我,没说话,叫了李管家进来:“把这几日出入府,欲出入府,与鸾灵又接触的人的有异常的,特别是昨晚与鸾灵有过任何接触的名单拿过来,全部秘密的抓起来,分监,什么都别说,让他以为只关自己一人,先关一个时辰,你懂我的意思么。”
“懂。”
“下去做事吧。”
“王爷……”玉雯颤颤悠悠道。
“没事,这次逼出他动手不是更好,抓出来以后安心。”赵元侃哼笑一声,回头看看我,挑眉,“好久不见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元侃站起来,笑,“我进宫去了。”
我眼皮一跳:“赵王!我知道你怕我知道太多不好掌控,我是不如雯夫人单纯善良,可论谋划算计也不如王爷你的,且我与你也没什么利益冲突,如今事情这样,好歹关乎我命,请让我知情。”
“你想知道什么?”赵元侃微微转过头,带着半分调侃。
“那个内应到底知道什么?按着你的脾气,若不是他无用,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把那些人杀了一了百了!”我说完自己也一个寒噤。
“按着我的脾气?”他盯着我,眼里掠过一丝凌厉,“你这么了解我?”
我撇过头,这话说得莽撞了,像他那样的人最不喜被人窥伺定义了。
“宁杀错,不放过,”他顾自笑开,笑眼如丝,却连着自嘲,“我有那么狠么?自己也还未发觉呢。”
我叹气,作恳切状:“王爷,既然上天作弄让我搅进来,我也认命了,之前我听凭你们,以为没什么问题,眼见局势一天天的变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希望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上,否则,我不会心安的。”
“王爷……”玉雯也出言相劝,赵元侃袖袍一甩止住她,“二皇子想把我拖下水,他们找了个当时在场的人证证明我与左丞相狼狈为奸有所图谋,而我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那个内应知道。”
“然后呢?王爷打算怎么办?”
“看情形。”赵元侃不冷不热丢下一句。
“王爷,明天我也去。”我沉声道,看来他已心有腹稿,只等二皇子放马过来了。
“随你。”
既然他松口,我安心了不少,随即起身,对玉雯道:“玉雯,谢谢你为我求情,我不是认命的人,以后请你担待了。”
王府的牢房很大,四四方方的,格局也很奇怪,可称得上别有洞天,外头看去,与其他府宅一样,华贵大气,里面却布满围墙,一人高的白墙分别围着两幢房子,生生将两幢房隔开,只一个小侧门可进出,左侧的这栋正关着数十个疑犯,我一路随着赵元侃大气都不敢喘,惟恐得罪了他。
审讯室不大,黑黑的,摇曳着两支可怜的烛光。
第一个被带进来。
这人一进来也不哭天抢地,一见到赵元侃腿也软了,只一个劲的叫:“王爷……王爷……”
赵元侃冷冷的看了一会,沉沉道:“本王没空跟你废话,你以为你杀了鸾灵就没人知道了?告诉你,就等你沉不住,怎么样,那人是谁?打算什么时候招。”
“……#¥%王爷,您说什么……我的王爷……”
“都到这时候你装给谁看,我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看你嘴硬!”赵元侃浑身迸发着威势,骇的我也不自主后退。
第二个同样的表现,到第九个,同样的表现。有几个哭天抢地的,有几个傻愣愣的,还有吓晕过去的。
回去的路上,我捏着袖口道:“王爷,有头绪么?”
“第二个和第三个第四个有可能。”
“啊,”我以为他没什么头绪,想不到,“为什么?”
“经验。”他淡淡道,很明显的在想什么东西。
我听他这样说把头缩进去,经验?他经验丰富?过去审了很多?
隔了一会儿,“那个吓晕的和第三个从头到底没看过我,就他们两个没看过,我一个这样打扮的女流出现在这种场面,”我细细拨弄头上的朱钗,“……是心虚么?”
“没看你?那就是了。”他转过头,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么说?”我也抬头看他,对上他笑眼,一哆嗦,“王爷脸变得够快的。”
我这么说着,赵元侃已经转身往回走,我惊他这般雷厉风行,忙跟过去。
“这次你不用去了,”他拦住我,“用大邢你一个女流也看着?”
“你确定他就一定会开口?万一他死忠……”我还未说完,赵元侃无比的自信道,“只要防住不让他咬舌自尽,天下间能忍下来撬不开口的只有情与信仰,无论他是人是神,我可不认为他二皇子能有那么大能耐,让自己成为手下的信仰。”
这话听着,一股凉意直冲后脑勺,我心下咋舌,怪不得玉雯如今这么诚惶诚恐的,与他处的越久,只会越来越畏惧他了。
这样想着,赵元侃已经走远了,我也只好回房,路过囚禁鸾灵的仓库的时候,突然佩服起鸾灵来,那女孩儿怎的就守得住,为情还是信仰?为主如斯却这般境地,她的尸身不知怎么处理的,不会抛到荒郊野外了吧,想着想着,步子向仓库迈去,远远的看见一缕青烟,是个老妇在烧纸钱,我一下子头皮就炸了,难不成?
急急跑过去,是容嬷嬷,她怎么会?
容嬷嬷是府里的老嬷嬷,资历深,是当年赵元侃三个奶娘中的其中之一,赵元侃对她,极是尊重,我心下糊里糊涂着,那容嬷嬷的声音幽幽传过来:“灵姑娘,……好走吧,跟雨儿一起,下辈子投胎,别搅进这儿了……为什么都这么傻啊……你一直说羡慕雨儿。”她这样说着,不由得让我悲戚起来。
“容嬷嬷,小心身子。”我走过去,看着那张张冥钱化成灰烬,“鸾灵……实在是枉死了。”
“妙姑娘啊,”容嬷嬷惊了惊,要起身,我按下她,一同跪下来,“为情赴死,太傻,不管怎样,她确实令我敬佩的。”
“谢谢你了,”容嬷嬷感激的朝我笑笑,“恐怕这府里就你记着她。”
“我只是路过,她尸骨未寒,来看看。”我低头心虚。
“早该猜到的,她这是赴死的。”
“她与嬷嬷很好么?”我顿一顿,“还是跟夏雨很好?”
“她在这儿孤身一人,不大搭理人,却总爱听我说雨儿的事,”她看看我,话里浓浓的悲戚,“自从那事后,我的雨儿去的无影无踪,甚至没人提起她,好像从没有过这个人,只有灵姑娘还提醒我,我还有一个女儿。”
那夏雨诗容嬷嬷的女儿啊,两个痴情人,爱了就可以不顾一切了吗?到底有些自私啊。
“妙姑娘回去吧,我老太婆再守一会儿。”
“容嬷嬷也早点回去吧,夏雨姑娘也不希望您伤心的。”
回房,环儿已经将午饭准备好了,错错落落的摆了半桌子,我坐在凳子上只发愣,半响问环儿:“若你爱一个人,会为他赴死么?”
环儿愣了一下,半响道:“应该不会吧。”
“不会么?”我笑,“若是情到深处,难保……不钻牛角尖。”
环儿也笑了:“小姐也认为这是钻牛角尖,情啊爱啊,太奢侈,不过若是……哪天真的爱上了,若我的死能换来他的生,或许吧。”
“若是那人不爱你呢?”
“啊,那也太枉死了。”环儿脱口而出。
我想起书上说的一句话:我爱你,与你无关,摇头:“话虽说的爽快,一味付出,也太凄惨了点,若是我,必将挥剑斩情丝的。”
“是的了,说不定十年之后又为另一个人要死要活了呢。”
“哪来那么多痴情,一次就够了,”我听她这样说,笑着将她拉入位子,“多吃点,这一桌子菜也真浪费。.”
午后,我与环儿坐在门边上晒太阳,赵元侃那边大概要等到明天才有消息,玉雯那里也不好天天去,她挺着肚子也麻烦,环儿一时兴起教我女红,我觉得挺有趣,断断续续的学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