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秦牧和罗氏布庄是藕断丝连,罗氏布庄关门了,会殃极秦牧,秦牧眉头一挑,问道:“罗员外,可是族内反对?”
罗原摇头道:“那倒不是,他们都同意试试看。二弟原本打算跟我一起去相州,他看了秦小哥做的丝绸就打消了这念头。我到了相州,也没怎生说,他们就同意了。哎,同意了有甚用,还不是这样子。秦小哥,这宅子你用着,你甚时间搬出去给我们说一声就是了,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
略一停顿道:“不管怎生说,秦小哥带给我们希望,让我们高兴了一阵子。这里还有两百两银子,权作谢仪。”
秦牧不接,罗原声音很低:“秦小哥,罗氏布庄从此除名,我们也不知晓会沦落到哪种地步,住苦窑都有可能。秦小哥现在有好技艺,要不了多久,就会如日中天。到那时,若是秦小哥还记得罗原曾经帮过你,施以援手,罗原就感激不尽了。我最放心不下的是香儿这丫头,秦小哥到时不让香儿吃苦,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现代社会,一家企业的倒闭,影响很大。同样的,象罗氏布庄这般大的店铺,一旦关门,波及甚广,这追债的,要钱的,肯定是络绎不绝。罗原的家人必然要吃很多苦,住苦窑算是幸运的,罗凝香这么漂亮的女子不是嫁给有钱人家做小妾,就是沦落风尘,青楼卖笑。
真要是那样,将是罗原最大的痛苦。
可以想得到,罗原现在处境非常艰难,哪怕是一两银子都对他都有大用场,他居然要给秦牧两百两银子,难能可贵了。他这是在安排后路,象秦牧这样有前途的人,最后帮一把,秦牧重情重义,肯定不会忘记他们,在他们穷途末路时施以援手,那比什么都重要。
虽是为自个打算,在最后关头能有如此想法,于他的应变能力,秦牧大是赞赏:“罗员外,你先别着急,你把事情说说,看我能不能想点办法。”
“哎!没办法了,没办法了,真要有办法,除非是神仙。”罗原摇头,叹口气:“反正已成这样了,就说给秦小哥知晓。族里人一同意,我们就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我派出人手,带着丝绸去那些老主顾那里,希望他们买下来。可是,这些人也真怪了,他们只是说好,就是不买。”
说好而不买,就是不要,谁都明白的事儿,秦牧问道:“可是丝绸有问题?”
“绝对不可能!”罗原非常肯定:“染色是秦小哥做的,好与不好,有目共睹。这印花是我们印的,我亲自看着的,比起以往印得还要好。可是,他们为何不买呢?”
秦牧也惊讶了,附和一句:“是呀,好东西买不出去的事情真没有出现过,怪事!”
“可不是嘛!”罗原点点头:“我原本以为是他们没有说清楚,就亲自去拜访这些老主顾,可是,他们还是那般说:东西是好,先放着,等以后要的时候再说。我们现在哪里能等呀,几天下来,一尺也没有卖出去,族里一商议,决定关门。”
秦牧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连秦牧染的丝绸都卖不出去,这最后的希望也就不复存在了,不关门也得关门了。
怪事年年有,今儿特别怪,这么好的东西居然卖不出去,秦牧头一回听说,不住搔脑门,沉思起来。罗原看在眼里,问道:“秦小哥,你在想些甚?可是哪里不对?”
“肯定有地方不对。”秦牧思忖着自问自答:“丝绸是有钱人用的,是什么东西让他们不说原因呢?”
罗原叹口气道:“有几个主顾可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我问他们,他们都不说原因。哦,对了,有一个人说了一句话‘穿不出去。’我做了一辈子的布料,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丝绸,他还穿不出去的,牛皮穿得出去么?”
“穿不出去?”秦牧嘀咕一句,眼里光芒一闪问道:“罗原外,你想过没有,是什么东西让他们穿不出去?”
罗原一脸的迷茫:“不仅想过了,还和族里人商议了,就是二弟也想不通道理。”
秦牧猛的站起,声音提得非常高:“罗员外,你们卖的价钱是多少?”
“价钱?”罗原万分不解,愣了愣,如实回答:“五两银子一丈。这价钱可便宜呢。以我看,象这般好的丝绸,不要十两,也要七八两银子一丈才对。我们是想,便宜多销,想早点卖出去,就只卖五两银子。”
“错了!错了!罗员外,你们犯一个天大的错误,原因就在这里!”秦牧的声音同样很高,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卖便宜了,还是错?”罗原更加糊涂了。
秦牧右手一握拳:“对!价钱低了,就是错!”
对这说法,罗原不同意:“我们那些布料卖给农家,是越便宜越好销。怎生卖给他们就不对了?”
秦牧右手按在罗原肩头:“罗员外呀罗员外,你们太急于脱困了,忘了一条,对这些有钱人来说,要‘卖贵不卖贱’。这道理,你们肯定懂,就是你们太想早点脱困,一时疏忽了。”
“卖贵不卖贱?”罗原点头道:“这道理我是懂。可是,要是布庄不处于困境,我卖十两二十两银子也不是问题,现在是不得不如此。”
秦牧在他肩头重重一拍:“你这么想,就是犯了一个大错误!罗员外,你想呀,他们这些有钱人,穿丝绸不就为了显摆么?假如是罗员外你穿了这丝绸出去,遇到熟人问你‘罗员外,你这丝绸多少银子一丈?’你就回答‘五两银子一丈,好东西!’他一定会撇嘴‘才五两呀,那叫贵?我这可是十两银子呢。’罗员外,你想想,他们穿的丝绸即使不是十两,为了压你一头,他也会说十两,甚至更贵。有钱人穿衣衫就是穿的脸面,这种丢脸面的事情,他们会做么?你五两银子一丈,看着是好,只能在家里穿穿,不能穿出去呀,这人给你说穿不出去,这是真心话了。”
现代社会,那些顶级富豪,花几百万,上千万买一件衣衫,不就为了脸面?他们不在乎钱,在乎的就是脸面。
奢侈,脸面,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脉相承的。
经秦牧这一分析,罗原恍然大悟,重重拍在额头上,太用力了,额头上红了一大块,声音扯得很是尖细:“秦小哥,你咋不早说呢?”
“牧哥儿,你们在做甚?声音这么大。”丁氏推开门,一脸狐疑的打量着二人。
“娘,没事,没事。”秦牧忙表白,丁氏把二人一通打量,确认没事后,这才关上门。
罗原在秦牧肩头一拍,笑道:“听秦小哥这一说,我又有了希望。我们加价,卖二十两银子,我这就去安排。”
秦牧一把拉住:“罗员外,别急。你现在就算卖二十两银子,你也翻不了身。那些主顾会说,同样的东西,你怎生前几天只卖五两银子,现在就卖二十两,不会是坑人吧?”
“也是啊!”罗原拍着额头,问道:“那该怎生办?”
秦牧笑道:“我有一个主意。不过,这事真成了,我得提四成。”
罗原想也没有想,非常爽快的答应了:“秦小哥,我们都准备关门了,你真要有办法让我躲过这一次,不要说四成,你就是要七成,我也分给你。说吧,甚办法?”
“我这办法有些损。”秦牧自嘲一笑:“要不是你们到了最后关头,我也不会出这主意,太损了。”
罗原才不管损不损:“管他的,只要有用,卖得出去,就是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