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温
洮石砚资料
1963,友郝进贤奉命调查洮石砚产地,嘱为搜集有关资料,曾于手头卷帙摘录数条寄之,后有所见,辄录附益于后。
洮石砚:石出临洮(山谷),洮河绿石性软,不起墨,不耐久磨。
米贴:张文潜和山谷诗云:“明窗试墨吐秀润,端溪歙州无此色。”晁无咎和山谷诗云:“洮州石贵双赵璧,汉水鸭头无此色。”杨信相诗:“但见临州琢蛾绿,焉用歙溪眉子为。”又晁无咎洮砚铭曰:“洮之崖鸭绿。”谢幼磐诗:“老松收烟琢玄玉,可试洮州鸭头绿”[上见《砚笺》卷三页六(《楝亭十二种》四册)。《砚笺》为宋高似孙著,有嘉定癸未序]。
黄山谷集中有《绿洮石砚歌》,又有刘晦叔许洮河绿石砚诗云:“久闻岷石鸭头绿,可磨桂溪龙纹刀,莫嫌文吏不知武,要试饱霜秋兔毫。”张文潜赠山谷诗云:“赠君洮州绿石含风漪,能淬笔锋利如锥”(引自黄山谷集)。
《骨董琐记》卷一“砚材”条云:“除端溪外……临洮绿洮溪石……皆称异品”。又卷八“六砚斋”条云:“李竹懒以六砚名斋。六砚者……其三洮河石……”又卷五“山谷洮石砚”条云:“山谷洮砚铭曰:‘王将军为国开临洮,有司岁馈,可会者六百钜万,于其中,闻得用者此砚材也。’砚作璧水样。故遗山赋云:‘县官岁费六百万,才得此砚来临洮。’可会者,犹言可计也”(按:《骨董琐记》为近人邓之诚著,有印本,“王将军”盖指王子醇韶也)。
文信国绿湍蝉腹砚歌并引:
砚修质各三寸余,受墨处微凹底圆而凸,像蝉腹,沿左边至顶刻谢皋羽铭,其文云:“文山攀髯之明年,叠山流康临安,得遗砚焉。忆当日与文山象戏,谱玉<普足>金鼎一局,石君同在座右。铭曰:洮河石,碧于血,千年不死苌弘骨”。款识“皋羽”二字,行书极瘦。乾隆丁未十二月,杭州临平渔者网得此砚,王仲瞿舟遇相值,以番钱二十得之,后归曾宾谷都转。
忠魂墨气久沈抑,深潭夜夜蛟龙泣。碧血千秋永不磨,绿云一旦波中出。临平湖边水茫茫,碧波深处渔舟集。龙尾触网珊瑚碎,犀纹胜彩琳琅湿。孰为护持质尚全,题铭未被泥沙蚀。背厚面坳形制奇,枯蝉硕腹戢双翼。文士遭逢固有缘,手泽摩挲三叹息。维公筮仕宝祐年,射策金庭名第一。砚田三寸笔如椽,慷慨意气淋漓墨。时危国事叹蜩螳(螗),相业闲情斗蟋蟀。立朝苦恨日无多,寇深频报羽书急。一旅勤王奋袂兴,孤臣九死难回日。空坑一战系南冠,北来元(玄)鬓悲萧瑟。玉<普足>山空(公所居山名)人不归,单骑见贼遭危逼。数着残棋一局终,竟成谶语理难测(公精于象戏,自制弈谱,凡四十局,始为玉<普足>金鼎,终于单骑见贼。)石君此日遭流离,辗转临安逢旧识,一十三字铭厥旁,哭石招魂泪沽臆。犹忆象戏谱军中,与君同在信公侧。参军亡后复何归,将毋蹈海甘隐匿,神物终有自见时,浪打泥蟠不改色。流传差异玉带生,再拜珍藏谨什袭。呜呼!丞相英灵俨在兹,开函不敢轻拂拭。想见几旁草檄时,墨光惨淡愁云黑。
诗见清吴县石嘉吉蔼士所著《听雨楼诗》,卷首有潘钟瑞光绪九年所作《石氏乔梓诗刻叙》,称蔼士之子为梅村石文,则蔼士当是乾嘉时人,证川诗引王仲瞿昙得砚事亦合(录自《丛书集成初编·听雨楼诗》,民二十五,商务版)。
洮砚:“除端、歙二石唯洮河绿石,北方最贵重。然石在临洮大河深水之底,非人力所致,得之为无价之宝。耆宿相传,虽知有洮砚,然目所未睹。今或有缘石砚名为洮者多”(《洞天清禄集》,宋赵希鹄撰,引自《辞源》·商务版)。
洮石砚近史
洮石砚盛称于宋时,盖王韶克复河熙后遂取为世用。厥后治者相沿。民国改洮州为临潭县,制砚者仍有之,然取材优劣不等,形制依材而定,图案刻划虽有精细者,但题材多俗,余家所藏数方,皆友人所馈,非佳品也。解放前此业渐衰。临潭在解放初期曾属临夏专署,未几,复隶岷县专署。1963年,中央令甘肃省恢复生产,组织出口,重工艺传统也。省手工业管理局设工艺美术厂主其事。省手工业管理局派郝君进贤趋走其役,往查产地。郝兰州人,能画。其言曰:洮州绿石产地在拉马崖原称喇嘛崖。崖在洮河东岸,水流湍急,有旧坑,约可容二人,后因交通不便,且为藏族居地,故开采较少,而保存石材较多。现其地属甘南藏族自治州卓尼县之洮砚乡,由乡政府至拉马崖,经羊肠道纡回极险峻,而旧日治砚技人,多居临潭县新城之扁都,扁都距拉马崖约一百五十华里。省工艺美术厂承制砚石时,辟旧坑,如屋,攻取较便。石多绿色,旧所重也。后得红石于旁,试治为砚,亦很好,郝以红石嘱工治一小圆砚,余曾见之。因其新异为前所未有,作歌纪之。郝又言:设厂作砚,试制二年,投产二年,主要出口日本,次则香港、澳门,前后约产数千方,仅鬻于日本者千余方,仍争求致。出口时盛以天水退光漆匣,颇得好评。主要制研工人多为扁都老艺人,苗存喜、石长生技术尤著者也。设计辅导,则郝任之。1969年厂暂停产,近又将筹画开工。新产品观摩端歙石人技艺,又参考古砚之佳者而吸取其长。并保持传统工艺特点,故较往者为佳。出口者工费多,价稍昂昂、闻将制内销产品,以供需求焉。今墨书用者较少,旧砚亦由出口公司收购。遇佳者亦可以廉值得之。郝并诵临潭民谣云:“洮石贵如何?黄标带绿波。”
贺兰石砚
贺兰石砚色如猪肝,类端溪石,间有青白眼或带纹。旧制形式较洮砚为佳。稍不杀墨。曩至宁夏者,多买作馈赆之用,称方物之善。昔人著录未多见,岂地僻莫之知耶。据郝君进贤言,近年贺兰制砚艺人有阎子海、子江兄弟,云其技由祖若父创治传授,其先有无制者不得而知。,郝曾见谢威凤葆灵所作铭砚。谢曾官宁夏,想清末已有之。先质生公昔游银川,曾挽工斫制数方;亦有友人赠送者,今纪所存如下:
其一,长方,纵约七寸,宽约四寸,厚约寸许,紫而夹绿,自书铭云:“割取紫云,切成绿玉,玉质云神,写我心曲。”隶书。款题“戊午仲春,梅林散人自铭。”行书。梅林,先人早年别号也。砚似欲启奁而未成,近日捡得余题句云:“我翁斫石贺兰巅,题铭置笥五十年。太朴不斫神乃全,偶逢哲匠为刓镌。紫云叆叇浮松烟,遗诸后人其勉旃。大同世界写新篇,针砭膏育起石顽。”已倩叶君寓尘刻以付庸儿,庸业医,颇喜作画也。
其二,靖远张君子先顷于山东人范雪宾君处见先君赠邓德舆隆先生贺兰石圆砚,只存砚盖,径约五寸,铭云:“我不能一脚踢倒贺兰,但取山阴片石,供君染翰之用耳。”款署“德舆老弟清玩,张建持赠”,下刻“直生”篆文小印特拓以示余,铭行书,似湘阴焦沛南澍思作字,焦时亦客银川也。
余昔以贺兰石纹理细致坚腻不甚杀墨为憾。张云:不然,即所见此砚盖,试之发墨甚速。余以为旧所用贺兰石研不发墨,或由伐石取材,多分层横剖,非按理直切之故。张谓:石多横剖或斜割,盖由表皮有绿膘,利用作雕饰之故。并述山东范君之语云:“贺兰石佳者,发墨过于他石,惟以涂蜡火烘入理者,滞涩难去矣。”又谓此君言:“砚石以敲无脆者,磨不发声者乃佳。”不知信否。
其三,圆池有盖,径约八寸,为先君乙丑归自京师,道出宁夏,门人刘禹门鼎所赠。铭云:“贺兰一片石,腾云致雨泽下尺。辟为砚田,作隃麇候之汤沐邑,爱羽工圣,濡染大笔。”行书刘之手笔。文盖倩天水梁梅庄隽冕先生作也。此砚余常用之,即不甚杀墨者。砚有玉带如环,亦有点如鸜眼。但郝进贤云:“端石之眼,盖直透石底如筋、贺兰石则点耳。”亦不知其果然否。
其四,长方带盖,长约五寸,宽三寸,厚不及寸,为宁夏友好所贻,两方皆同式,余弟思溥收藏。
按:
梅庄先生,清末孝廉,上春官不第,习武勇,居京师时,常为人抱打不平,有义声,辛亥革命后归里。后在宁夏护军使马云亭幕府,曾知盐池县事。民国十七年病殁于银川,以僧服敛,能诗文,书效米苏,奇特士也。禹门,武山人,己巳携家之新疆,竟殁不归。
端砚
先人所藏端砚数方:一石甚薄如卷叶,已裂为二,顷嘱和儿以树脂粘合,一石长方,不加琢饰,似砚材。近浼兰州叶寓尘君为磨治题铭拓(见拓片);一雕作剖竹形状,背有墨书:“光绪癸卯仲夏,偶步于宝芬书坊购,潮州府城国□西”三行,二十二字。似铭而未刻者,行书亦佳,墨渗入肌理,显然可辨,惟末行“东”下二字漫漶,未知是地名或人名。数砚皆长不过五寸,宽约三寸左右,皆用檀匣函之。
端石旧多以紫檀等坚木为匣,受墨处不甚作深池,盖便于洗涤墨也。友人一砚瘗藏地中,木盒朽败,掘时边棱稍损,寓尘近为修治完好,戏摹镌“积雪道人”四字,欲以试鉴别者之目毋乃好事乎。
进贤极论洮石旧制深池之非。且言:端、歙砚皆不如是,亦不作石盖惟用木匣盛之。前数十年所作洮砚则皆有石盖,取其贮墨不易涸,手工磨治能吻合无间,亦特技也。故今仍偶仿制,以存技艺云。顷阅《老学庵笔记》卷八中一条载:“高庙谓端砚如一段紫玉,莹润无瑕乃佳,何必以眼为贵耶?”晃以道藏砚必取玉斗样,喜其受墨渖多也。每日:“砚若无池受墨,则墨亦不必磨,笔亦不须点,惟可作枕耳”。观此,则端砚旧制亦非皆无深池者。不可执一而论也。
[附]1972年8月新华社电讯报导《著名的端砚有了新发展文称:“端砚,产于广东肇庆。肇庆古称端州,出产坚实、滑润的砚石,用这种砚石加工制成的墨砚称为端砚。我国从唐代开始就生产端砚,已有一千三百多年历史。端砚的雕刻图案精致,既是书法工具,又是传统的工艺品,受到书法爱好者的欢迎。”
过去,端砚的雕刻只有花、草、虫、鱼等六七个品种。现在由于制砚工人的努力,已增加了人物、山水等七十多个新品种。肇庆工艺厂的职工对传统的工艺品进行了分析研究,他们学习和吸取中国画和油画的优良技法,开展创新活动,成功地雕制了一批内容健康,艺术技巧精湛的产品。”
此端砚发展最近情况,附录备考。
李长吉诗:“端州石工巧如神,磨刀踏天割紫云。”状端溪石工极壮。
海天初月砚
先人曩在北京购藏海天初月砚二,椭圆,长径约四寸,宽处约二寸,形制皆同,背有乾隆御铭。其云:“未失之砖,胡为署建安年?或三台之所遗,坠清漳而濯渊。似孙不察,谬为题笺。形则长以椭,声则清而坚,嘉素质之浑沦,浴初月于海天。师其迹而不承其讹,是亦稽古之一助焉。”其一云:“海天初月升于水,素华朗照清莫比。酂侯之砖曾无此,谁与题名难议拟。翰筵静用实佳矣,抽思启秘有若是。”下均题“乾隆御铭”四字及“乾”、“隆”篆文圆方小印各一,砚首旁刻“仿汉未央砖海天初月砚”十字,铭刻真书小字,与三希堂贴题识及余家旧藏之手书《陀罗尼经》墨迹相类,盖所制宫砚以赏賫其下者也。原盛以黄绫盒,盒后损失。进贤云:石为端溪之蕉白,而进出口公司之屈君谓是歙砚,未知孰是。
青州红丝砚与砚匣
《老学庵笔记》卷八又载唐彦猷《砚录》言:“青州红丝石砚,覆以匣数日墨色不干,经夜,即其气上下蒸濡,着于匣中,有如雨露。”又云:“红丝砚必用银作匣。凡石砚若置银匣中即未干之墨,气蒸上腾,其墨乃著盖上,久之盖上之墨复滴砚中,亦不必经夜也。铜锡皆然,而银尤甚,虽漆匣亦时有之,但少耳。彦猷贵重红丝砚,以银为匣,见其蒸润,而未尝试他砚也。”放翁此论甚是。予少居兰州时学书,用一大圆石砚,杀墨甚利,砚有石盖,余墨常润,亦蒸盖如露珠,不必银、铜、锡、漆匣也。西北高寒尚尔,况东南温燠蒸润之地乎。后坠地破裂,范锡裹之,用亦如常。石青色,未考何产,今失去久矣。青州红丝石今不著称,近人邓之诚《骨董琐记》谓曾访于东鲁,人无知者,盖久不复治矣。余谓砚贵实用,往昔文士往往故作狡狯而神其说;或有偏嗜,皆不宜迷信。即如砚池深浅,亦各有所宜。书家宜于贮墨之多故须深也;画家用墨着色,浓淡各有攸宜,浅则便于洗涤耳。
阳关砖
古阳关在今敦煌县境,人于遗址往往得古砖,昔年友人持赠先君一方,并出土汉玉杯一。砖长约八寸,阔约四寸,厚约两寸,重倍常砖,极坚硬。余曾嘱兰州张子和允中镌之作砚,惜粗硬不宜用,今砖已失而杯尚存。
器物上光
前记子先说砚石涂油则腻不发墨,顷与进贤论及,则谓:石初磨治成砚色黯,非搽油不能复原来润泽,昔之制砚者皆然,今甘肃省工艺美术厂制洮石砚最后工序即以面团蘸胡麻油擦拭上光,并言曾询端溪、贺兰石工皆复如是。亦如制玉者,器成以布打蜡摩拭,乃有光泽。北京制玉名工潘秉衡语之亦然。又如天水漆器成后,工人以手蘸清油涂抹漆上,摩拭久之乃发光。又举其在新疆吐鲁番见维吾尔人晾晒葡萄干成,则置布囊中,用核桃数枚,取仁捣碎,同入囊中,二人相持摇簸振荡之,倾出则葡萄干所沾之污土尽去,莹碧如新,亦用油上光去垢之证。寓尘亦言,在临潭见治砚者以核桃仁包裹布中搽石上光,用清油则不佳。工厂产品数量多,面团蘸油上光,利其速而匀也。又言其见制者炼黄金成器后,则用玛瑙刀刮磨之,方显光泽。近日寓尘以有机玻璃为人刻印,经割截磨制,玻璃发光黯淡,用金刚粉洒毡片上蘸水摩拭后乃晶莹透明如初。可见凡制器物,皆非上光润色不可,金玉且然,砚石亦尔也。前闻子先所告山东范君之言,恐非确论。贺兰石砚之发墨或速或钝,盖由造材之良否与斫治之优劣有关,非关于用油上光之故。其打蜡火烘者自于磨墨有碍,但未闻用此法制砚者。或旧日商贾偶遇劣砚以此欺饰制其速售耳。
寓尘又言:近人有以洮石、贺兰石作印章者,易渗油坏印泥。寿山等石则无此弊,故宜治印。余忆昔年友人刻赠洮石印章二枚,果有此憾,盖砚石利于发墨,印石宜于坚润,用途各别,选材自互有攸宜。
来凤楼砚
近人邓之诚所著《骨董琐记》卷载:“予得一砚,背有识文曰:‘乾隆四十有一年,岁丙申,春三月,镌于皋兰藩署之来凤楼。女史叶蒉珍藏。’小印曰‘蕙心’。按:是年官甘藩者为王亶望,亶望字诞凤,来凤之义在此。某书记亶望败后有美姬号卿怜,善笔札,为和坤所据,复及见和坤之败,所谓‘回首可怜歌舞地,两番俱是个中人’也。叶则不知究竟矣……”同卷另条卿怜作吴卿连,诗作两番空是梦中人。按:清甘藩署在今兰州市张掖路旧名侯府街,民国十四年为省长公署,后为民政厅,民三十左右为省参议会。解放后为甘肃省军区,今为兰州市轻、重两工业局址(1980年兰州警备区移入另建)。旧署后有园,名“鸣鹤”,传为清初李笠翁渔设计,亭台池馆,沟渠木石,布置有法。现为省图书馆址。非复旧貌,余少佣书于民政厅者七年,知署之四堂后通园处有楼,他处无之。清末谭嗣同有题藩署后园夕佳楼联,不知即此否?不知来凤果在何许耳。
河州石、兰州石
《云林石谱》三卷,宋杜绾撰,绾字季阳,号云林居士,山阴人,宰相衍之孙,唐工部甫之裔也。中有吾乡之石,录数条如下:
“河州石,其质甚白,纹理遍有黑斑,鳞鳞有云气之状,稍润,叩之微有声,土人镌治为方斛诸器。”
“兰州石,黄河水中产石,有绝大者,纹采可喜。问于群石中得真玉璞,外有黄膘,又有如佛像,墨青者极温润可试金。顷年予获一圆青石,大如柿,作镇纸,经宿,连简册辄温润。后以器贮之,凡移时有水浸润。一日坠地破为三四段,中空处,有小鱼一枚才寸许,跳掷顷刻而死。”
“阶石,阶州白石,产深土中,性甚软,叩之或有声,大者广数尺。工人就穴中镌刻佛像物,见风即动,以滑石末治令光润。或磨砻为板,装置研屏,莹洁可喜。凡内府遣投金龙玉简于名山福地,多用此石,以朱书之”。
“巩石,巩州旧名通远军西门寨,石产深土中,一种龟绿而有纹,目为水波,斫石砚,颇温润发墨宜笔。其穴岁久颓塞,无复可采。先子顷有大圆砚,赠东坡公,目之为天波。”
“通元石,通元军在古渭州,水中有虫类鱼,鸣或作觅觅之声。土人见者,以挺刃或坚物击之,多化为石,色青黑温润,堪为砺,目之为觅石,或长尺余,价值数千,凡兵刃用此磨治者,青光不镦”(摘自《知不足斋丛书》二十八集)。
余籍河州亦尝居兰,今未尝见石如谱所记者。它则未至其地,不知果如何耳。河州即今临夏回族自治州,境内南山曰“露骨”,白石嶙峋,为石灰岩。其自牛脊山冲下之卵石,有花纹。曩居人取镶阶墀甬道,有青、红二色。今多用烧制石灰,无制器者。不知在山作何状,惜未亲往考之。二十余年前青海省掘山得采石五色类玉,在穴中甚软,见风即坚劲,曾取以治器及饰屋,谱载阶石性质相类,当可信。阶州今为武都,不闻产石,记之待询知者。
滴珠崖石
滴珠崖在和政县东门外,壁上旧镌“悬壶点漏”四字,大径尺,传为明解缙所题。其下产石,往往若峰峦,人取置盆水中,辄吸水润生绿苔以为玩赏,称之为“水绣石”。曩友人持赠一小者,中有树叶化石纹。友自存一枚,则木化石俨然。崖下地中亦有泥炭。临夏市郊东川九眼泉亦有“水绣石”与滴珠崖所产相类,但未见化石耳。
炭精、龙骨
靖远煤矿有炭精可作印章,色深黑,较他石略轻,昔友人贻余二方,曾刻小印,今失去矣。
武都产化石可作印章,色或青或苍,莹洁若玉,或类象齿,称为“龙骨”。临夏之银川沟工匠湾,和政之南阳山蒿枝沟,东乡等处亦有化石,人亦称为“龙骨”,掘而鬻之公司,收作药用,而无试作为印者,或年代稍浅故欤?
茅笔
明谈迁孺木《枣园杂俎》载:“陈白沙先生自制茅笔,作大小书,传于世,人莫能效之。”按:陈白沙名献章字公甫,广东新会人。明正统时,以荐举官翰林院检讨,旋终养告归,讲学教人端坐于静中养出功夫,颇近于禅。五十年前谢润甫赠予茅笔一枝,题曰:“白沙茅龙”,盖近世仿制者,惜已用久颖秃,书之未能自如耳。
作书贵功力
鸡毫过柔,紫毫过刚,然善于驱使,用其所长,则可得心应手,所谓善书者不择笔,亦须御之有能耳。少时学书,先君教用杂毫临颜贴,谓以至柔之笔,写刚健之体,别有佳趣。并述湘阴焦沛南树恩之言曰:“软笔要硬写,硬笔要软写”。其实践所获如此。又谓江西王勉亭景沂善柳书,作小楷亦必悬肘为之,如狮搏兔,仍用全力。又云:“光绪二十五年,设帐循化,金陵叶远生时通判循化厅事,偶谈书法,叶谓少年慕其族侄能书,求写一幅,靳不肯予,且讥其拙。遂发愤临池,渐娴翰墨。”余尝见焦、王之书,虽不能变化入妙,而工力精深,规矩斯在,故知虽有天分,仍贵功力。昔见文徵仲所书小字,健丽可爱,抚卷叹赏。近年靖远范禹勤振绪先生和先君诗,细书精美殆不减徵仲。不知皆出八旬老翁之手,非数十年日亲笔砚,讵易臻此。远生孙寓尘与余友善,自学不辍,亦以能书称,兼通藏文。
先大父远生公于同治时,曾防守兰州,后有同僚满族某,私消其能武而不能文,先大父发奋向学,并致力于临池,秘不使人知。嗣有所成,乃与人作文字应酬,为此人所见,乃逊谢。先大父终身服膺鲁公及诚悬书法,七十后写蝇头小楷,宛若大字,盖用功甚勤也。
(前条寓尘阅后述所闻如是,可两存之。温注)
(《甘肃文史》200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