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冗长而无味的舞会终于结束。
直到这时,本是作为直属长官,而带同两名少年前来,但却因英俊的相貌与显赫的地位,而被“奥斯汀”上众多贵族小姐所重重包围的帝国三元帅之一——利昂.兰斯洛特,才脱身而出,走到两名少年身边,诚恳道:
“抱歉,迦南一战,事关帝国国运,为了不让太子因私心作祟,而影响公事,我只有权宜,让你们承受这样的屈辱,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请原谅我的私心。”
而两名少年的回应,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面——
“您的苦心,我能够体谅,对我而言,这也是一种心志的锻炼,如果今天的状况,能够平息太子的怒气,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肖沧云的态度,可以说是极其的体谅对方,但是冷睿,却只是在嘴角边,浮出一道有若嘲讽般的笑意:
“希望是最后一次。”
“那么,你们现在跟我走,迦南军议,将在半小时后召开。”
金发元帅满意的颔首,随即转身,毫不留恋的走向宴会厅出口,而两名少年,也跟在其身后离开。
而我也趁机向冷睿解惑:
“刚才的态度……你似乎对利昂元帅有所埋怨?是因为今晚的窘境,他没有庇护你们吗?”
“不是的,今晚的境况,看似窘迫,其实一举两得,不仅能消除太子的积怨,更能锻炼沧云的心志,那些贵族,不过是借用的布景罢了,能制造出这样的布局,利昂.兰斯洛特,不愧是帝国三元帅之一。”
“那么,你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
“嗯……的确是精妙的手段,如果换做别人,只会得到我的好评,但对于利昂,却很遗憾的,恰恰相反,正暴露出了他的局限……而今看来,只怕他的结局难有善终。”
冷睿的声音里,好像隐藏着很复杂的情感,有着失望、感慨,又藏有一种隐隐的惋惜,而以他以往的识人之能,这个评价,使我不由开始对利昂.兰斯洛特此人,进行起更深刻的回顾——
十三岁从军,而以一届平民之身,在二十五岁时,成为帝国三元帅之一,这位帝国军中的“辉煌之星”,其奇迹般的发达史中,固然有其真实身份,是帝国皇帝私生子的重要因素,但是,正如银英中的莱因哈特般,其在不同阶级上,所表现出的军政才干,却也得到了同僚的广泛肯定,甚至评价极高。
而被世人所公认,其本人身上,更加耀眼的部分,则是他在个人道德上的执着——骑士八守则:忠诚、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可以说贯穿了他的灵魂,在任何势力,的任何一份情报中,他过往的经历,都洁白到毫无瑕疵,堪称腐朽糜烂的帝国军高层中,极少见的一个异数。
而就我的亲眼见闻,帝都宇宙港时,虽然接触很短,但青年元帅所展现出的风度,已然让人心折,而在波斯前线的三个月里,受托于简的他,更是对两名少年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与关照,至于一些极特殊的情况,面临太子的巨大压力,我想即使是换做任何一个人,也很难不做出妥协。
“明明是个好人嘛,冷睿总不会是嫉妒人家长的帅吧?要不然,是因为他抢了肖沧云制订迦南计划的名声?”
实在是想不通,于是我也只得放弃思索,将注意力集中到少年们身上,看着他们随利昂元帅来到领主府的侧厅,稍事休息后,在十余位帝国将领之后进入坐席,等待着军事会议的开始。
而等待的时间,并不算长。
“帝国讨逆军第二副司令官,尤利.D.迪斯迈尔上将阁下驾到!”
不多时,随着门卫的声音,一个身穿黑色将官装的“阿福伯”便走入会议厅。
圆滚滚的身形,将大号的军服撑的鼓鼓囊囊,油光满面的胖脸上,满是人畜无害的谄媚笑容——步入会议室的矮胖老人,几乎毫无军人的气质,而在场的将领们,也只是散乱的站起,寥落的鼓掌,没有表现出对这位副司令官的丝毫重视之意。
这是因为对方的立场。
帝国建国之初,所分封的大贵族中,仅次于掌握帝国中枢的四大公爵世家的,共有十二位世袭侯爵,其封地分别为除首都星系以外的十二个星系,依靠独立的军权和财权,数代之后,十二个近乎于“异姓诸侯王”般的强力家族得以形成,在其最煊赫的时代,除了名义上的地位,这十二家侯爵的势力已然压倒了四大世家,甚至隐然有与帝国中枢分庭抗礼的倾向。
但是,二百年前的河洛独立战争,却在一举颠覆宇宙格局的同时,更极度削弱了地方势力——分封在河洛的四家侯爵,固然失去了全部封地与财富,只有少数幸运者才得以安返帝都,而海克利斯家族的独立建国,更是在抹掉另外三家侯爵之名的同时,彻底引发了帝国中枢对地方诸侯的猜忌,史载,因为海克利斯之乱的巨大损失,自五代皇帝希洛克之后,历代帝国皇帝,不论贤愚与否,均将削弱地方大贵族,加强中枢威权作为坚定不移的国策,在此背景之下,残余的五家侯爵也被逐步削权压制,而迅速衰落下去。
时至今日,虽然仍保留着表面的尊荣与优礼,但以封地为波斯星系的迪斯迈尔侯爵为例,其拥有的,也只是历史上通过联姻等手段而得到的,对领内部分贵族的间接影响力,以及从帝国财政中领取一定比例的领地税收,作为财务补贴的许可,至于政权和军权,则是绝对无法触及,而被完全扫出了政治舞台。
正因如此,尽管有着“上将”、“侯爵”这样的表面光环,但是此刻,无论是利昂元帅麾下,久经战阵的将官团,又或随侍斐迪南的贵族青年军官们,都不曾将这个毫无背景,更不问军事,只是如同标准的弄臣般,一天到晚围绕在斐迪南身边,极尽讨好献媚之能事的老朽之辈放在眼中。
但是,世人的眼光,真的是正确的么?
至少,单凭在帝都了解到的讯息,我就不会这样确定。
但对于在座众将而言,真正让他们潜意识中,便神色恭谨,起身肃立的,是卫兵报出的第二个名字:
“帝国讨逆军第一副司令官,利昂.兰斯洛特元帅阁下驾到!”
“参见元帅大人!”
在全场的瞩目中,朗眉星目的金发元帅,昂首步入会场,本就俊美如神的容貌,在黑色镶金元帅服,以及背后的大幅雪白色披风的映衬下,更显英气勃勃,完美的气度与姿容,甚至突破了身份差别,而完全压倒了最后入场,与之有着相似面容,但却颇显颓废的“枕头兄”。
“如此风采,真不愧是利昂元帅!”
肖沧云的一叹之中,尽显对元帅本人的衷心敬慕——三个月的相处,利昂.兰斯洛特白璧无瑕的处世之道,让文静少年颇有共鸣。
“可惜,决定战场胜负的,并非只是外表。”
而冷睿则一如既往的表现着与对方的不对盘。
“索尔,我总觉得你对元帅有所偏见。”
侧视好友,肖沧云略显不满的说道。
“没有了,只是……。”
冷睿微微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只是这时,正式开始的军议,却打断了他的话语。
“此次军议,主题是讨论利昂卿数日前提出的,于近期攻击迦南星系,与叛军主力决战的计划,只是在此之前,余有一事不明,元帅,曾闻出征前,父皇已有“将前线一干战事,尽付于卿”之命,而众军之心,亦被卿操于掌中,即是如此,相应战机,卿大可自决,又何必往复颠簸?”
虽然语气平淡,但稍有头脑者,便能听出“枕头太子”隐含的恶意——很明显,之前入场时,众将对利昂的瞩目,让心胸狭窄的斐迪南同志,产生了妒恨之心。
“切,要不是你有个名义主帅的头衔,谁想要浪费时间理你!”
如此恶劣的表现,甚至连刚否定完对方的冷睿,也在台下为利昂鸣起不平。
但是,身为当事人的青年元帅,却表现出了极其惶恐谦卑的姿态,甚至当即便起身上前,半跪于斐迪南膝下:
“太子殿下,您是陛下亲命,征讨大军的指挥者,而臣,众所周知,不过是得您授意,代表您在前线暂行指挥而已,但臣愚钝无能,三月以来,未曾有丝毫建树,空耗钱粮甚多,更重损殿下英名,故臣惶恐无地之下,唯有在此自请罪责,并恳求殿下允臣戴罪立功,不惜卑贱微躯,唯求击败逆贼,彰显殿下赫赫武名!”
“爱卿请起,那么,对于此战,卿有几成胜算?”
很吐血,很吐血,很吐血……
一脸黑线之下,我简直都想吐槽了:
“枕头兄啊,你的城府就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点么?”
——赫然,虽表情未曾更改,但眼神中的兴奋,已将斐迪南心情的转变暴露无遗,就是这么简单的一番低姿态表演,竟然就这么容易的,转变了斐迪南的态度,上一句还冷声称呼“元帅”,这一句,竟然就已经叫成“爱卿”了……
“八成。”
面对斐迪南的质询,利昂元帅脸上信心十足。
“元帅何来如斯自信?”
“殿下,清容臣解释。”
在得到斐迪南的点头允可后,利昂元帅继续道:
“臣之信心,是基于三点,其一,是我帝国乃是以正讨逆,更兼殿下威名赫赫,海克利斯逆贼不战已惧五分,其二,是叛逆军为阻我军要塞突入,惯于将大量陨石块送至空间门周边爆破,以制造陨石带,但如此奸计,终有弱点,此类地形,在封锁我军要塞突入可能的同时,却也限制了叛军的战舰机动,而利于我军的变形式战机发挥,更赖殿下洪福,经过我军多次侦查,逆贼由伪皇储奥路菲.路德维希.海克利斯亲任司令官,战力最强的第一舰队,虽然名义上处于前线,但因畏惧殿下威势,故其驻扎地点,离进入迦南星系的空间门‘兰格瑞迪斯’颇远,这正为我军分割战场,各个击破提供了大好机会,如此优势之下,我军何愁不胜?”
“好!如此,卿之作战计划可已确定?”
一番煽动性话语听下来,斐迪南当即大显动心之态。
“臣之驽思,是在快速突破空间门后,将我讨逆大军,正面以圆形布列,而将主战力加强到边缘两侧,中央则以陨石带为依托,布设数道层叠防线……。”
一边说着,利昂元帅一边走到会议室中央,操作起室内的三维显示屏,顿时,在会议厅上方,一副空间门“兰格瑞迪斯”周边的星图,出现在在座众将眼前:
“我军预计投入兵力,为臣属下的第九、第十一两个军团,以及帝都方面的第四军团和近卫军团的半数,共三百五十万大军,九万余架变形式战机,而叛军之总兵力,不过其二、三、四、****个舰队,寥寥无几,只待其放胆来攻……。”
听到这里,这几天来,在冷肖两人数次的战局推演下,已然深明两军兵力对比的我,不由越来越佩服这位正侃侃而谈的腹黑元帅,完全是在把斐迪南当白痴来玩么!而似乎有着同样的想法,两侧诸将,在集体静默的同时,却也难掩尴尬的神情,直到……一个不知该算是聪明,又或愚蠢的“孩童”,将这件“皇帝的新衣”完全揭穿——
“六百四十万!六百四十万!!!”
众人的默不作声中,正当利昂元帅准备继续说下去时,突然间,只听“咚”的一声浊响,台上一人,竟是在慌乱惊叫的同时,更碰翻座椅,摔倒在了地上。
赫然,竟是那位用来凑数的副司令官,迪斯迈尔侯爵!
面对众人的注视,他匆匆爬起身,同时惊叫道:
“元帅大人,四个舰队,就是六百四十万兵力,我军只有叛军不到三分之二,这样的战斗,如果不是疯子……不,元帅,我当然不是怀疑您的能力,但这样的兵力对比,太冒险了,太冒险了!”
肥胖老人惊恐失态的模样,固然引来了无数轻视的目光,但是,如此夸张的恐慌姿态,以及被其在突兀间,而完全暴露的真实情况,即使对于托两名少年之福,早就知晓实情的我,仍带来一种沉重的压力——的确,三分之二的兵力,且因帝都援军的拖累,导致综合素质不如对方,即使会战计划,是由肖沧云这个军学天才一手制定,但这样的一场决战,依然有着太高的风险。
而猝然得知真相的斐迪南,则更是立时看向利昂,怒上眉头:
“什么?叛军,竟有六百四十万之多?卿为何不曾提及此点?如此冒失,余……。”
对于枕头兄,我已经懒得吐槽了,从始至终,被人家完全把握了性格,拨弄于掌中也就罢了,最无语的,是身为大军统帅,交战三个月,竟连面前有多少敌军还不知道……看来所谓“白痴”,果然是没有下限的存在呢。
却不想这时,利昂元帅的解释,却更是让我差点吐血,也再度更新了对斐迪南的“崇拜”之心。
只见金发金瞳的英俊元帅镇定自若,完全是一副掌握着真理的样子,声音更是毫无动摇:
“区区六百四十万而已,殿下,您是否在戏弄为臣?”
“什么?”
不要说斐迪南,这句话连我都没摸着头脑。
“您真的忘了吗?数百年来,任何一本帝国的官方战记中,我帝国军忠勇将士,在历次会战中,凭借对皇帝陛下的忠诚之心,均能以一敌三,屡挫强敌,而此次迦南会战,更有殿下这样的天才亲自为帅,以您的统帅魅力,试问我军将士,有谁敢不誓死奋战?不要说区区以一当三,就是以一当三十也毫不过分!即使最低限度,算作以一当十,如果说叛军不过六百四十万,那么我军就足有三千五百万之多!如此之大的兵力对比,即使愚钝如臣,借重殿下天威,也敢称有十足信心,完败眼前逆贼!而以殿下之英明神武,怎会看不穿这一点,不知之前的姿态,是想看微臣的笑话吗?”
一番话说完,在场众人,几乎全都张大了嘴,瞪大双眼,完全是呆若木鸡的姿态——见过忽悠人的,但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忽悠人的,而更让人无语的,是斐迪南童鞋居然朗声大笑,彻底跳进了坑里:
“哈哈哈,卿所言极是,方才,余不过出言相戏,请卿继续说下去好了。”
“谢殿下,臣之布局,将呈如下姿态——”
说着,在利昂元帅的操作下,天顶的星图里,代表着帝国军的黑色标示,开始散布于陨石带中。
“预设之战场正面,两军阵线可接触面并不广阔,更兼有相当的纵深空间,这正是高度限制大兵力展开的有利地势,臣将亲自指挥,并凭借少数兵力,在正面阻击叛军主力攻势。”
“那么?”
斐迪南讶然道。
“与此同时,臣将预布精锐部队于阵线边缘,形成外实内虚的布局,待到敌军贸然投入主力进攻正面,战局胶着之时,我军便可调遣精锐,从边缘部一举突破叛军侧翼,并构成背侧包抄,如此一来,两面夹击之下,叛军士气必将一举崩溃,土崩瓦解之下,纵有千万大军亦无用矣!”
“果然是布匿战法的宇宙战版。”
看着三维展示台上,代表海克利斯军的红色标示开始集中于中央,继而在与陨石带中的黑色标示胶着时,被侧向环绕而至的四道黑色箭头夹击时,近几天来,我脑中反复思考的事情,终于基本确定。
记忆里,古时,罗马与迦太基于南欧交战,迦太基名将汉尼拔就是在布匿之战中使用了两翼强中央弱的阵型布局,从而在会战中以中央步兵后退,两翼骑兵前突的方式,变平阵为弧阵,成功利用罗马军的中央进击,而完成了己方的侧翼包抄,最终一举合围,歼灭了兵力占优的罗马军。
利昂元帅的介绍虽是半真半假,完全走的是忽悠斐迪南的路子,但在战法布局方面,却基本是如实演绎,而对于隐藏于其背后,毫无我这样的历史知识,而仅仅是单凭一己天赋,通过寥寥几日的思考,而构想出这一战法的肖沧云同学,我也只能在赞叹之余,彻底写一个“服”字。
但很讽刺的,是作为完全的军事外行,斐迪南的视线,在这报告最精华的部分,却未有丝毫停留,而是直接跳到了利昂元帅最后的恭维上:
“如是,此战定能一举歼灭叛军主力,而殿下您,亦将成为挽救帝国危局的首功者!如此一来,不仅后世明君之名,即使无敌统帅之称,殿下也将当之无愧!”
“好!余就允卿所请!即日对逆贼发动攻势,不过……爱卿的看法,余可要亲临战场?”
兴奋的语气,却又潜藏着一丝犹豫,很明显,被煽动过头的斐迪南,觉得胜算较大,于是产生了想要上战场耍帅的冲动。
“以臣浅见,如殿下亲临战场,直面殿下神威,叛贼当是必败无疑,但臣窃以为,区区逆贼,又何堪殿下如此身份,屈尊亲伐?如果为实验之事,有微臣便足矣,临阵杀贼,不过是我等卑微武夫之事,以殿下千金之躯,安居中枢,临阵调遣我等,方为皇者气度之表现,而且,臣听说,您已与迪斯迈尔侯爵阁下之千金订婚?”
幸好,利昂元帅当机立断,及时以巧妙的言辞,彻底堵死了漏洞,才避免了这枚“不定时炸弹”,到前线来给自己添麻烦。
“是的,虽只是侧妃之礼,但艾薇儿也曾向余请求,婚礼将在下月初举行……好,既然爱卿言之有理,前线之事,卿就放手去做,余衷心期望卿得胜而归,以此为余纳妃之贺礼。”
“请殿下安心,凭借殿下神威,臣必能完胜叛军!军议既已定论,臣不敢打扰殿下安寝,便在此代表众将,请求告退。”
“臣等请告退——。”
目的得遂,为避免夜长梦多,多生其他的额外枝节,金发元帅当机立断,立即率众人退场,于是,军议便以很完美的模式,顺利在融洽的和谐气氛中结束。
之后,利昂元帅毫无停留之意,立即带同一干随行人员前往宇宙港,乘座舰离开奥斯汀,尽速赶返迦南前线。
不过登舰后,本以为能回房休息,以彻底缓解舞会疲劳的少年们,却很意外的接到了传令兵的通知:利昂元帅要召见两人。
“请坐,今晚委屈你们了,不过,看到我在军议上的表演,你们可有什么感想吗?”
元帅的书房内,二十八岁的金发青年,虽然眼神里隐现疲倦之意,但昂扬的精神状态,却给人相当振奋的感觉。
“我正在反思自己,当初在帝都时,如果我的做法能如元帅您般,更加委婉和妥善,恐怕不会到今天这样,与太子公然决裂,甚至还牵连了身边的许多人。”
听闻此言,正准备坐下的肖沧云歉然看向冷睿,略显沉重的道,而后者则急忙摇手,表示友人的内疚毫无必要。
“很好,亡羊补牢,你能认识到这一点,这是很大的突破,须知柔能取直,为了一些必须坚持的事物,而牺牲一些表面的东西,这是有必要的,作为名将,单有驰骋星海的才华便足够,但若为统帅,便更须具备权谋的手腕和交涉的技巧,索尔,你对此怎么想?”
利昂元帅微微颔首,赞赏的看向肖沧云。
“我无法完全认同。”
却不想,坐在友人身边的冷睿,竟坚决的摇头,对此表示了否定。
“咦?有意思,说说你的看法?”
面对意外地回应,利昂元帅不以为咄,而是饶有兴味的问道。
“元帅您所说的,为了心底的坚持,而在不必要的方面委曲求全,我是赞同的,但是,即使是柔,亦当有其极限,而在我眼中,当初帝都时,沧云的容忍已然足够,当对方的行动,已然破坏底线时,比起继续委屈退让,我宁愿选择勇敢面对,全力一搏,沧云在帝都的所为,正是我由衷认同的选择。”
“这样么?虽然也有些道理,但是,这样的作为,在结果上,难道不是破坏了帝国的法则,以及皇帝陛下的威信么?”
“这种虚幻的东西,便比数万人的生命更有价值了?何况,屠杀民众,又何曾能彰显帝国的威信了?”
面对元帅的质疑,冷睿犀利的回答,不禁让我拍手暗赞,而在一瞬的愕然后,对方却很意外的,转移了话题:
“看来索尔,你是选择了个人的正义呢,哈哈,算了……。”
利昂元帅微微摇头,放弃了争论下去的打算,随即敛容道:
“沧云,我在此刻召见你们,是为了宣布一个命令——沧云.肖少校,从即刻起,本人授予你临时上校军衔,以及波斯方面军临时副参谋长的职务,令你入驻指极星队,在之后的迦南会战中,随同其作为右翼先锋,并授予你在危急情况下,临时代本人指挥全军的权力,索尔.D.芬特上尉,你将升任临时少校,调任指极星队副队长,负责保护肖上校的安全,务必要万无一失!”
“是!”
面对突如其来的命令下,无所适从的少年们,下意识的敬礼答道。
但是,几乎是下一刻,震惊的神情,便同时出现在两人脸上:
“指挥全军————?元帅!”
“不错,迦南作战计划是由你一手制定,对于其具体执行,肖上校,你无疑是最能体悟其神髓者,关于中央阻击的部分,我会亲力指挥,而外围突破,一旦产生意料外的变化,你的存在,便可成为足以力挽狂澜的强力保障。
“但是,我从没有过大军指挥……。”
“那么,这便将是你的第一次经历,沧云,在你十二岁崭露头角时,我便对你有所关注,而先前的三战三捷,也证明了你并非纸上谈兵的空谈之辈,更坚定了我对你的期待和信心——只要经过一些磨砺,未来的你,必将成为超越帝国三元帅,而天下无敌的绝代名将!”
“元帅,这样的评价……。”
如此郑重的赞誉,让肖沧云顿显惶恐之色,但是,他还没有开口,利昂元帅便已继续道:
“时局艰危,拔擢人才,也唯有不拘一格,迦南一战,事关帝国兴亡,与太子殿下的恶劣关系,是你身上最大的弱点,为了不让作战产生无谓的变数,我只好委屈你,尽可能让太子消气,并冒名占据了你的计划,这一点望你谅解,但是,在对皇帝陛下的报告中,我已经说明了实情,并竭力举荐了你……如果此次作战顺利,你将有可能得到破格晋升,而成为帝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将军。”
“元帅,我并不在意功名,也不想成为将军……。”
常人趋之若鹜的机遇,但肖沧云的反应,却是急忙摇头拒绝,正如宴会中他和冷睿的谈论,被动参军的少年,本就不喜欢战争,再加上父亲当年的阴影,“帝国最年轻将军”的诱惑,对于黑发少年,基本可算毫无意义。
但是,利昂元帅的言辞,却不止如此——
“从相识起,你就毫无功名之心,我深知这一点,但是,即使不论个人得失,此次征讨一旦失败,随之而来的后果,你能够接受吗?”
此言一出,肖沧云的神情顿时一愕——所有人都很明白,作为帝国的最后一次赌注,一旦海克利斯征讨有所闪失,已然内忧外患的帝国政权,便唯有崩溃一途,而与此同时,周边诸国都已磨刀霍霍,只待这收获成果的一刻……
而见到面前少年神色的剧变,利昂元帅的神情,也显露出前所未有的郑重:
“时代的命运,并非常人可以抗拒,但这并不等于,人力,就绝对无法回天,沧云,还有索尔,你们都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才华,相信已然看到,此刻的帝国,正在步入危亡的边缘,而你们的才干,正是帝国当前急需的,守护它最有力的武器,我希望你们能有这样的责任感与觉悟——帝国,不仅仅是眼前的迦南,即使是在未来,无论面对何等的强敌,凭借你们的支持和信赖,只要我利昂.兰斯洛特一息尚存,便将竭尽全力,用我的性命,灵魂,乃至一切,去挽回这帝国的天命!”
语气并不激昂,甚至可以算是平淡,但是,在这一刻,不知为何,我的心底,却由衷的感受,并不由自主的相信起,青年元帅心底的决意,甚至不仅是我,直面着对方黄金色的眸子中,所隐然射出的,那无比决绝的光芒,不必说肖沧云,即使以冷睿的自我信念,也唯有黯然垂首,而无从与其对视……
良久,我才听到河洛少年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