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敢发誓，就说明你一定认识杨小军。”杨文看着齐怀阳，肯定地说道。
“谁说我认识杨小军？我根本就不认识杨小军。”齐怀阳辩解道。
“谁说你不认识杨小军？”这时，从阮柿子家的门洞里走出来一个留着平头的男人，上身穿着一件皱皱折折的白底蓝格子西服，西服内穿着一件油光闪闪的黑衬衫，脖子上系着一根油光发亮的深红色领带，下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裤，脚上稀拉着一双粗布鞋，鞋上布满了污垢，田字脸，一字眉，麻雀目，狮子鼻，覆船口，八字须。平头男人一列嘴巴，漏出了两颗银灿灿的大门牙，麻雀目死盯着惠红英俊美的脸庞，说道，“你不认识杨小军，昨天天晚上你们咋在门洞里拉家常哩？然后又去晴天哪里要钱哩？”
“认识你个腿呀！”齐怀阳本来就小麦色的脸，一下子变成了茄紫色，看着平头男人，咬着牙齿说道，“贾思敏，我可没有得罪你呀，你怎么一大早的就跑出来胡说八道来啦？”
“难道？昨天晚上我看错了？”贾思敏伸手挠了挠头发，若有所思的说道，“不会呀？”
“思敏，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喝醉了酒，路过门洞的时候啥也没看见，对吧？”宁叶子急忙站起身来笑眯眯的说道，“你今晚还要喝酒吗？我那里还?着两瓶二十年的杜康。”
“吽吽吽吽——”贾思敏眯缝着麻雀眼，张开覆船口怪异的叫了一声，然后脸上就挤满了皱纹，笑道，“那感情好嘛！谢谢嫂子，谢谢嫂子！”
“哪？晚上一定来喔？”宁叶子说着，向齐怀阳挤了一个眼色，一转身，向门洞匆匆走去。
齐怀阳有些不甘心的用眼睛夹了夹惠红英，也急匆匆的走向了门洞。如果眼睛可以毫无声息的夹走美女的话，惠红英都不知道要被齐怀阳偷着夹走几次了。就先不说夹走几次了吧，那个体无完肤想来是一定的了。
“老齐，晚上弄几个硬菜，喔！可别吝啬的像上次一样干咽，哦？”看着齐怀阳快速远去的背影，贾思敏大声吩咐道。然后使劲的盯了惠红英一眼，走到油糕锅前，对映山红命令道，“给我二十块钱，我吃早点去。”
映山红头也没有抬，鼻翼中哼唧了一声，小声说道：“早上才开张，卖了十个油糕，买主还没有开钱哩。”
贾思敏斜着眼睛看了杨文一眼，在看了看油糕桌子上青瓷花碗里的油糕，知道顾客没有吃完之前是不会付钱的，于是，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一下子焉了，哭丧着脸坐到宁叶子刚才坐着的位子上，伸手抓起桌子上的卫生纸，撕了一段，然后折叠成一个手掌大的长方形，捏在鼻孔上使劲的打着响鼻，“特儿——”“特儿——”继而将揉捏成一团的卫生纸扔进油糕锅旁边的块碳脸盆内。
“伙计！我看你面熟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贾思敏歪着四方脑袋，眯缝着小眼睛，看着杨文不屑地问道。
“咱们见过吗？”杨文看着邋遢不堪的贾思敏，心里极度的排斥，没好气的反问道。
惠红英好像站累了，走到杨文对面坐到长条凳子上，两周顶在腿面上，双手一左一右并住手腕扶在下巴上，悠闲地注视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丛。
“你认识杨武吗？我看你跟杨武很像。”贾思敏眨巴着眼睛说道。
“杨武是我小弟，我是他哥。”杨文解释道。
“哦——”贾思敏故作惊讶的轻呼一声，假装亲热的微笑着说道，“失敬失敬！我是杨武的朋友，你叫我贾哥或者思敏哥，都行。”
“贾哥好！”杨文目测了一下，感觉到贾思敏却是比自己年长许多，回想起刚才齐怀阳的古怪，暗自思付，能不能从这位贾哥口中找到答案。于是冲贾思敏两手一抱拳，“请多指教！”
“指教不敢！”贾思敏一看杨文不但上了道，而且还很尊敬自己，于是，心里立马打消了排斥式的成见，一脸桃花的指了指杨文身后的长条凳子，“都是自己人，别客气，坐下来吃油糕，吃油糕，要是凉了，再让你嫂子给你再油锅里热一下，呃？嘿嘿嘿！”
杨文很有礼貌的伸手从筷笼内捏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双手递向贾思敏，一脸微笑的说道：“贾哥，你也尝一下，我感觉到今天的味道很不错！”
“不了不了！你们吃吧！你们吃！”贾思敏嘴上说着推辞的言语，手上却麻利的接过筷子，斯去塑料包装，分开，捏在右手的拇中二指间，一伸手，夹起来一个油糕，一口就咬掉了半个，一边拼命地咀嚼着，一边看着惠红英的侧影含混不清的问道，“兄弟，快让你这女朋友吃吧，这会刚好，再不吃可就要凉了，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赶紧的。”
杨文向惠红英招呼了一声，惠红英没有搭理，依旧很有滋味的看着街面上的行人。杨文尴尬的笑了笑，右手操起桌子上的筷子，麻利的夹起惠红英刚才咬了一小口的油糕，也是张开嘴咬了一小口，很细心的咀嚼了起来，眯缝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杨文半个油糕还没有下肚，贾思敏就已经吃掉了六个，然后在夹起第七个油糕的时候，才有样学样的模仿着杨文的吃相，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咀嚼了起来。
“兄弟，我看你不像是专门来吃油糕的，好像是来问事儿的？”功夫不大，青瓷花碗就见了底，贾思敏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筷子，眯缝着眼睛看着杨文，试探性的问道。
“就是，就是，贾哥你会算卦吧？真准！”杨文回味了一下油糕的味道，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贫嘴！”贾思敏拿起桌子上的卫生纸，撕下了一段，一边擦着嘴巴，一边说道，“要不是我跟你弟杨武的关系好，我才懒得管你的事情哩。”说罢，将擦过嘴巴的卫生子扔到一旁，右手一身，拇食二指捏在一块儿摩擦了几下，向杨文做了一个暗示的动作。
杨文笑了笑，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很精致的钱包，打开钱包，取出一张二十元面值的纸币递了过去。贾思敏看着钱包内的百元大钞，立刻目露精光，右手叉开五指晃了晃，然后捏成拳头，唯露食指，指了指钱包内的百元大钞，同时眨巴着小眼睛点了点头。杨文苦笑了一下，将二十元面值的纸币放到桌子上，重新抽出一张百元面值的纸币递于贾思敏。贾思敏笑嘻嘻的接过百元面值的纸币，放到嘴巴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装进了油光闪闪的黑衬衫内衣口袋内，继而右手一伸，翘起大拇指晃了晃，说道，“兄弟，你真上道！嘿嘿嘿！”
“贾哥！该说正事了吧？”杨文收起钱包，拿起桌子上的二十元面值的纸币递向映山红，“嫂子，这是油糕钱，不找零了。”
映山红刚刚伸手借过钱，还未来得及缩回手，就被贾思敏麻利的站起身一把抓了过去，“拿来，这是我早上的早点钱。”
映山红想要发火，可是碍于杨文和惠红英在场，便窝着一肚子气，气哼哼的抓起油糕面使劲的揉搓起来。
“兄弟！有烟不？给哥来一根！”贾思敏重新坐到长条板凳上，伸出右手向杨文晃了一下。
杨文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我，我不吸烟。”
“嗯——”贾思敏鄙夷的看了一眼杨文，兀自从右侧的西服口袋里摸出一张二指宽一指多长的纸条儿，有手指头捏在治伤捋了捋，然后右手捏住纸条，将纸条儿捏成一个凹槽状，左手从左边的西服口袋里捏出些许焦黄色的烟丝，均匀的撒在凹槽内，然后左右手指熟练地捏了几下，一根自制香烟就做成了。贾思敏将香烟叼在嘴角，掏出火柴很熟练的点着，狠狠的吸了一口，须臾，吐出一个烟圈，悠悠的说道，“有句老话说得好，人生在世，吃穿二事，喝酒吃肉，吸烟遛狗。还有一句，就是，不吸烟，不喝酒，活到八十不如狗。嘿嘿嘿！”
“贾哥，我看到你那个烟上好像写着什么字？”杨文注视着贾思敏的神情，一不留神，发现了贾思敏手指上的自制烟卷上好像写着字，于是，好奇地问道。“是什么字？”
“中华！”贾思敏将烟卷伸到杨文眼前晃了晃，嬉笑着说道，“别看你哥人穷，你哥顿顿吃的油饼；别看你哥人傻，你哥天天抽的中华。”
“咳咳！你这也叫中华？”杨文被贾思敏逗笑了。
“咋的？嘿嘿！这两个汉字总没有错吧？傻子也认识的——”贾思敏笑着说道。突然，神情四顾了一下，伸着脖子，低倾着脑袋，轻声说道，“昨天晚上呀，我打麻将输了，就早早的回来了，走到这个门洞口的时候，我看见，软柿子，齐怀阳，宁叶子三个人将杨小军压在软柿子的床上，低声的威胁着什么，好像是在要求杨小军，必须向晴天要什么钱的事情，一看到我走了进来，几个人就立刻换了脸色，神情怪怪的跟我打着招呼，提示我被人灌醉了酒，走路一摇三晃的，我看了一眼躺在破床上的杨小军，杨小军一脸惊恐的样子，可能是被吓坏了，再然后，我就装作喝醉了酒的样子，回了我的房间。”
“在然后呢？”杨文轻声问道。
“我回到了房间，总感觉他们几个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好像在搞什么事情？”贾思敏狠狠地吸了一口眼，很惬意的吐出了一个烟圈，说道，“我就将房门轻轻地开了一个缝隙，便站在门内悄悄地观察着外面，功夫不大，就看见杨小军走到了晴天的房门口，敲了几下门，晴天开了门，杨小军就开门见山的说，惠红伟让他来要治疗费的，希望晴天不要推辞。晴天迟疑了一下，还是取出钱递给了杨小军。杨小军出来后，宁叶子就一把夺走了前，然后就听见齐怀阳和软柿子捶打杨小军的声音以及宁叶子的威胁声。”说罢，贾思敏便坐直了身子悠闲地抽起了纸烟。
“继续说，继续！”杨文催促道。
“我知道的就这些。”贾思敏吐着烟圈说道。
“嗯——”杨文哼哼了一声，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看来，杨小军确实有问题。”惠红英回过头，看了杨文一眼，站起身来，伸了一下懒腰，然后，不经意间看到了街口中人丛里的一个人影，眼前一亮，便悄悄地向那个人影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