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思曼进了吴成的“富豪服装”分公司成为经理后，忙前忙后地洽谈业务，出外考察，开拓新产品，创意新花样，客户订单与日俱增，公司经济效益成倍增长。她整日出入大酒店迎接着饭局，终以女强人威震贺峰市。
思曼每月薪水奖金五六千元。她已习惯了奢侈的生活。酒店。舞会。时装。首饰。美容。化妆。这些华丽的词语与她形影相随。她像孔雀开屏，鲜花一样舒展美丽。她偶尔也回家几趟，给家里送点钱，给阳阳买几身衣服，或举家去饭店进餐，晚上机械地和丈夫亲热一番。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吴成的别墅里度过的。她已经对那个家淡漠了，那个家对她形同一个空壳，就像白蛇脱去的一层皮，自己已焕然一新，爬向新的道路。陈明只是带着几分无奈，一丝期盼，将空壳搂在怀里。
阳阳从小就和思曼没有多少共同语言，每次见面更是用冷淡的眼光瞧她，不多说一句话。她知道这孩子只有父爱没有母爱，她是个不称职的妈妈，更是一个不称职的妻子。陈明因整日蹬黄包车黑瘦寡言了许多。以前不多喝酒的陈明，回家后喜欢独自喝闷酒。
思曼决定向陈明彻底摊牌——和陈明离婚。在红帆船酒吧里，优雅的乐曲显得沉重郁闷，一桌丰盛的宴席，谁也没心思动手，陈明只是喝闷酒。沉默的气氛像喉咙里卡了鱼刺一样难受。思曼打破僵局说，陈明，你是个好人。你关心我，疼爱我，在艰难的日子里我们共同患难过。你是个善良诚实的男人，所以我不能再欺骗你了。你可能知道我和吴成的事。我当初嫁给你，只是一个寄托，我想有个家。可我忘不了吴成，我一直深爱着他。现在我们的婚姻已走到了尽头，我们的爱情已走上死亡，如果继续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这里有10万块钱，算是补偿。算我欠……欠下的感情债。你还年轻，找个爱你的女人过日子吧。如果阳阳愿意随我走，我可以抚养他。他如果……如果不愿意，那就随你吧。离婚协议书我已经让律师写好了，如果你愿意，就在这上面签个字。
思曼说得泪花闪闪，她的这些话就像胃囊里醉酒的酸水，不吐出来心涌，吐完了心里就舒坦多了。
陈明听完，他酒杯猛地一蹾，情绪有些激动地说，好了，别说啦！你也没必要哭哭啼啼，既然我们已没了缘分，强扭的瓜不甜。我陈明也是一条汉子，我们的穷窝里，是留不住你这只金凤凰的。要离就离，阳阳归我。钱你还是拿走，我再穷也有个穷志气！说完，他抓过离婚协议书，用口袋里电话本中夹的油笔签了字，没等思曼拿出红印泥，就迅速地咬破了食指按了血红的手印。
陈明做完这一切，一扬脖喝了最后一杯酒，径直地迈着略显醉态的步履斜披了衣服走出了酒店。
思曼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她拿着那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孤零零地坐在酒桌前，目送着这个与她生活了十六个春秋的男人离去的身影，不由地趴在餐桌上放声哭了起来。
二
思曼和陈明离婚的事阳阳知道后一点也不感到吃惊。阳阳说，既然妈妈不爱我们这个家，不爱爸爸和我，那就让她离开好了。好几次我看见她和那个姓吴的老板出入酒店亲热的样子，我就恨透了她。她从小就不关心我，只有所谓的话剧事业，现在爱富弃贫，这样的妈妈真是无耻！……
不许你这样说你妈！你妈还是爱你的，她有追求幸福的权利！陈明表情严肃地训斥着阳阳。
她都这样狠心无情地对待你，你还替她说好话，老爸，你是不是心太软了？！陈明摆了摆手说，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见阳阳别过脸沉默地低下了头，陈明说，你妈走了，咱屋里空荡荡的，奶奶上了年纪，一个人太孤单，我们把奶奶接过来一起住好吗？
好啊，太好啦！我们今天就把奶奶接过来。阳阳高兴地打了一个响指，吹着口哨为奶奶收拾房间去了。看着儿子天真可爱的身影，陈明轻松地笑了，自言自语地说，这小子真懂事，长大了。
阳阳奶奶知道儿媳离婚的事后苦笑着说，离了好，离了就少了那份牵挂。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在的人都怎么啦？一个个都被好日子烧出毛病啦！她边说边用衣襟沾着眼角的泪花，她是替儿子伤感的。思曼也毕竟是与她相处十几年的儿媳妇，她怎么能轻易的舍得呢。
阳阳奶奶双膝跪地从床下拉出一个亚麻色陈旧的硬皮箱，打开尘封很久的皮带双扣，旋转数圈咔嘣脆响了一声后，终于有一线明亮的光束照射进那散发着陈腐墨香气味的箱口，从那里外几层包裹严密的圆皮桶里抽出一张装裱讲究的古画。她捋起一缕白发，站起身坐在床上对阳阳和儿子陈明说，这张古画是我们陈家老祖宗世代传下的宝贝。你爸临终前嘱托我说让你把这画卖了，说你每天蹬车太辛苦了，让你买辆出租车开。前些年，你爸私下找专家评估了画价，有人出15万元你爸没舍得卖，现在估价卖20万不成问题。以后阳阳上大学还要花钱。我老了，不中用了，所以我必须趁这把老骨头还在世，把这件秘密事说清楚。
陈明接过画，眼里噙着对已故父亲用心良苦的感激泪花，即刻拉阳阳到爷爷遗像前敬香跪拜谢恩。退出那屋后抓握住老母那双失去往昔光泽瘦骨的手说，这画我去卖，等我买车赚了钱，我要买个大房子，让妈过上几天好日子，享享清福。儿子我没多大本事，希望能借陈家祖上一臂之力，干出一番事业！
陈明果真22万元成交了那幅画。他花了12万入户上照上保险买了一辆新款出租车，另外将余下的10万元暂存银行，为的是给母亲养老防病、为儿子以后上大学做准备。
三
吴成和思曼的婚礼是在贺峰市最豪华的鸿雁大酒店举行的，各方人士均来道贺，婚礼隆重热闹，轰动了这个本省第二大城市的半个街头巷尾。
思曼安排好公司的事务后，兴高采烈地和吴成飞往东南亚新马泰去度蜜月旅行。
美丽的花园城市新加坡，风光秀丽，景色迷人。浪漫的夏日海滩，聚积了世界各地不同肤色的男女人群，身着泳装的各色美女，尽情舒展着腰肢行走在明媚阳光沐浴下的沙滩上。蓝色的海城，人头攒动，帆船逐浪。遮阳伞下，穿了泳装的思曼三围撩人，尽显东方女性之柔美。她轻松愉悦地躺在吴成身边，悠闲地喝着饮料。他们的小天地在巨大的海浴沙滩上慢慢浓缩成一个彩色的小点，小点缩小又放大，放大的点就是人山人海的肢体语言。
酒店宽阔的双人套房温馨可人。晚餐后，吴成和思曼走进双人浴缸里，相互嬉戏，抚摩拥抱，又揽怀上床。他们就像一对甜蜜相连的棒棒糖，凭着激情和体温想要彼此溶解化掉，成为奔涌的****。
离开新加坡、马来西亚前往泰国。泰国的大型酒店里娱乐节目中色情服务十分浓厚，异性人体按摩、脱衣舞表演等弥漫着暧昧迷离。灯光，烟雾，酒香，掌声，口哨声，流动着人体气息。特别是看那人妖表演，令思曼脸红心跳。一个多月的蜜月旅行，除了享受异国风味美食外，还对东南亚服装市场流行趋势作了一次充分的市场调研，这是吴成和思曼决定开发东南亚服装市场的又一举措。
回到海南总公司后，吴成带着思曼视察了各车间，走访了公司写字楼里的头头脑脑。
沈放是十年前的吴成打拼服装市场重用的一名北大高才生。他是个很有市场销售理念的小伙子，富豪服装公司的兴旺发达，渗透着他的汗马功劳。沈放是吴成海南公司代理人，他勤奋的性格，惊人的魄力很受吴成的赏识。吴成私下收起董事长身份和他兄弟相称，情同手足。沈放年薪10万，有别墅，公司配车，大小事情都由他主管经手。他尽职尽责，使富豪服装产业蒸蒸日上。吴成有沈放苦心经营，精心运作，这才能够休心养性，潇洒快活。
朱可心是富豪服装公司品牌形象代言人。五年前由沈放策划谋略，成立了“丽人服装模特公司”。朱可心是清华学子，曾留学美国，聘于一家华人模特公司专攻服装设计。就职于富豪后更加如鱼得水，才华展尽。一米七八高挑的个头，亮丽的外表，超凡脱俗的气质，丰腴洁白的骨肉肤色，显出一流的模特身材和素质。丽人模特公司是由她着手海选的全国各地及国外名校学子佳丽，“丽人”曾一度风靡海南，富豪服装也因此走俏全国，名震南国，拓展北方。丽人模特公司被竞相聘用，朱可心也成为各大媒体的焦点人物。
吴成在海南所购的那套私家别墅，其实就是他与情人朱可心的甜蜜爱巢。吴成在没有回贺峰之前就和朱可心缠绵爱恋，如漆似胶，形影不离。
吴成比朱可心大十岁，可吴成英俊潇洒的儒雅外表令朱可心赏心悦目，心中折服。吴成和思曼同是北京艺人校友，同在贺峰话剧团同台演出。后来话剧因市场冷落而解散关闭，人员分流，各奔东西。吴成找准机会下海南艰难创业，经手股票起家后，他先买了门面，开了服装店。由于经营有方，历经沧桑磨难，终于在海南拥有了经济实力，创办了服装公司。闯荡多年，始终独身。朱可心迷人的外表和她的内里一样优秀。有时吴成将朱可心与思曼做比较，他问自己究竟更爱谁？一个是昔日恋人，一个是梦中情人。这两个女人以各自不同的角色，不寻常的分量占据着吴成的心。
他爱朱可心的疯狂外露，超前时尚。他清楚地记得六年前，当他和朱可心醉意朦胧，推杯换盏之际，美妙的音乐响彻整个别墅大厅。朱可心舞动着腰肢，和他轻歌曼舞。夏夜迷离光鲜，鲜花绽放。朱可心如花蕊逸香，一叶一叶地将自己打开。香蜜的唇，深潭的眼，朝霞的面颊，玉峰的耸乳，玉臂环绕，忘情地相拥相吻。慢慢地剥光自己，白笋般地显现，宛如荷叶亭立，舒展闭合，以新奇的姿势迎接呢喃，她就如同沙漠里的一片绿洲中清凉甘甜的泉水，是那样令他解渴。她是一个美丽而有心计的女人，她爱吴成不假，更看中吴成的金钱名利。像她这样一位备受东西方文化熏陶的女性，更喜欢名利双赢。她也喜欢年轻英俊的沈放，沈放也曾迷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相比之下，她和沈放更为投入亲密。当她说出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时，沈放吃惊的脸色煞白。沈放是个重情义的人，他说私下洗钱是愧对大哥，违背良心。可英雄难过美人关，沈放在朱可心的美酒和魔鬼肉体的攻击下，甘愿背信弃义和朱可心同流合污，私下里敛财，两只黑手一拍即合，觅机寻遇。对于吴成来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他深爱的女人朱可心，兄弟般亲蜜无间的沈放，早已背叛了他。
四
吴成为了让富豪服装系列在贺峰这个百万人口的经济发达城市里占有半壁江山，策划着丽人模特服装展示会。还特意拿出20万元邀请各大报刊和电视台，来个现场直播。用50万搞服装展台、广告宣传、专家评审和人员开支。朱可心有条不紊地操办着展览会，新闻发布会上，吴成以公司董事长的身份简单地做了开场白。
朱可心是焦点人物，她一身红色绸缎旗袍，把自己包裹得曲线动人，端庄秀丽。频频的闪光镜头，围绕着她身前身后的转拍。
这次服装展示会是我们富豪服装公司向本市人民展现我们时尚服装流行趋势的一个舞台，到时我们将有二十多名佳丽把自己迷幻般的色彩服饰向观众一一展示……朱可心充满广告意味的几句话让在场的记者鼓起掌来。
梯形台上，霓虹闪烁。二十多名佳丽，以优美的造型，款款舞动四季着装，色彩纷呈地将富豪服饰流行趋向，逐一展示。特别是朱可心经典的舞台走姿，动人的款步美态，魔幻迷离。展示会达到了预期的目的，整个现场报道令人痴狂，台下掌声雷动。
晚宴上，思曼和朱可心如知心姐妹，两人相互碰杯，话语频频。吴成忙前顾后，招呼着客人。
晚上八时，思曼觉得头晕，提前回了牡丹别墅。吴成开车送朱可心驶向早先预订好的本市最豪华的红星大酒店。在这家大酒店里，吴成和朱可心如卸重负，如饥似渴地做着他们久别重逢的性爱游戏。朱可心在吴成眼里是那种不顾死活开放型的女人，而思曼则是那种纯真专一文静的女人。他在动与静中互补自己，他对爱情不能用忠诚来形容，按他自己的话讲，常吃一种菜是要倒胃口的。只有各种菜系都要尝遍才不愧于饮食文化。女人在他眼里就是一盘菜，奇香各异，口味不同。饱食而思淫，吴成一旦有钱，就会迷失自己，就会把自己置于各种欲望之中，会不顾一切地变化自己，把自己丢失得无影无踪。
那晚，思曼醒后已是晚上11时，她无聊地坐在大厅沙发上打吴成的手机，关机不通。她在漫长的等待中不知不觉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吴成夜不归宿，自然有他的借口和理由，他可以编造出一大堆谎言急事来搪塞思曼。思曼对吴成是十分相信的，而这个与她“梁祝”般生死相恋的人正制造着谎言。
近一个星期，吴成都言称自己很忙。说谈生意，见客户。那晚九点，思曼接到一个神秘女人打来的电话，说吴成在红星酒店802房间，有重要事情，要思曼马上赶到。
思曼赶到802房门前，服务小姐开门后转身走了。听到室内有声音，缓步走了进去，听见里面卧室里传出女人的声音——像春猫的叫床，男人的声音像是吴成。她心里疑惑，眼前一阵眩晕。她甚至固执地认为，那不可能是她心爱的吴成。可事实就在眼前，吴成确实在和女人厮混。瞬间她已是泪噙眼眶，她想退出去，怕揭开那尴尬的一幕，但还是愤怒地破门而入，那一刻，两个赤身裸体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思曼的介入。
吴成，你穿好衣服给我出来！思曼的一声怒喝，使吴成和朱可心停止了动作，他们下意识地做着遮羞的掩饰，思曼摔门而出。
吴成穿了睡衣走出卧室，他一脸不悦地说，你，你怎么来啦！你竟然跟踪我？！话已出口，他又显出抱歉之意。扳着思曼的肩头说，思曼，你听我解释，我……没等吴成说完，思曼甩手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吴成的脸上。你真无耻，你这个伪君子！
快来嘛，吴总，我等不及了！朱可心在床上叫喊着吴成，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电话是她打的，这场床上戏就是做给思曼看的，这是她的一个小小的预谋。看到思曼捂着脸跑了出去，吴成垂头关门走进了卧室。
五
吴成回到思曼的住所，思曼不免哭闹了一番说，你真没良心，我为了追求真爱嫁给你，你却和朱可心那妖精搞在一起。朱可心比我年轻、漂亮有女人味。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吴成装作十分懊恼的样子说，都怪我一时意乱情迷。朱可心是我从前的女朋友，后来我们分手了。她这次来贺峰，我与她只是逢场作戏，一时冲动罢了。思曼，你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能代替你！
思曼被吴成云里雾里的几句话说的怨气顿消。她就像漂在急流中的落水者，吴成这块漂浮物，是她唯一能够抓握附体的希望寄托。她搂住吴成不放，怕稍不留神，吴成就会从她身边失去。
朱可心拿出一份沈放策划的关于开发东南亚服装市场的计划书，吴成大为赞许地签了字。在一份500万元的银行贷款合同书上也签了字，两项计划完成后，朱可心留下了一名叫玛丽的美国白人模特小姐在吴成身边，说是有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要做，其他模特和朱可心一起飞回海南，在牡丹花园区5号别墅二楼那间宽阔的浴室里，思曼从双人浴缸里走出来，身上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浴室。冲浴后，她擦干了身上滚动的水珠，包了黑亮如瀑的长发，走进化妆间。一面巨大的镜面映显出她全身的各个点和面。她在空旷的别墅空间里习惯用泡浴来轻松打发时光，习惯或站或坐在镜子面前欣赏自己。在她四十岁烛光的照耀下，她依然保持着三十岁女人光洁嫩白的肌肤。她是十分注重三围的女人，这是以前剧团里保养造成的习惯。身上的每一寸肥瘦之地都在她眼光的审视之中。她涂完面膜，拿出那个新品牌丰乳膏涂在手上搓揉着、按摩着。她觉得女人首先要有撩人的丰乳才可吸引男人。可在她这尤物面前，她男人照例往外野，像个苍蝇似的往那些小妖精怀里钻。当一种莫名的空聊向她袭来，她感到自己的青春就在这空洞的等待中正慢慢消褪。她向镜子瞪了一眼，好像在瞪另一个妖艳的女人，好像还有隐藏在镜子更深处的丈夫吴成。她猛地站起身，把卸下面膜着妆后的化妆品和口红扔向一边，从衣橱里拿了一件睡衣着身系扣。吴成喜欢这装束，能彰显出她的妩媚身姿。
思曼甩了拖鞋，坐在卧室沙发上，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点了支女士香烟，仰面长舒了一口气，用那葱白的指尖给吴成打手机。
我今晚有客户，业务应酬，住酒店，不回去了。
你是不是又和那些小妖精黏糊上啦？
我真的有业务，很忙的，晚安。思曼还想问话，手机却挂了。传来嘀嘀嘀的忙音。
妈的，王八蛋！思曼骂了一句，将手机摔到一边，狠狠地灭了烟蒂，猛地起身走向壁橱，取出高脚酒杯，倒了鲜红的葡萄酒，仰脖喝了一杯，提了酒瓶，重回沙发，倒满酒置放于茶几上，拿手机给儿子陈阳拨通了电话。
阳阳，我是妈妈，你吃饭了没有？
我和奶奶一起吃过啦！
你爸好吗？怎么出车还没回来？你还有时间关心我爸呀？
好啦，我要复习功课啦！没等思曼问完，儿子陈阳已挂断了电话。
思曼的心像被碎玻璃割破一般隐痛，儿子的冷漠让她眼泪流了下来，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净，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她已习惯了独自对饮，这是她解除孤独和寂寞的唯一方式。
酒是好东西，男人是坏东西！思曼苦笑着，晃着半杯晶莹挂壁的红葡萄。
吴成陪玛丽小姐游山玩水，游遍贺峰名胜古迹。吴成买了高级时装和两万多元的金银首饰，作为公司对玛丽小姐的奖励。
晚上玛丽在酒店卧房用标准的汉语和吴成喝酒聊天。玛丽身材高大丰满，肤色白皙，双乳峰挺硕大，似乎要弹跳出局，一双蓝眼顾盼生辉。玛丽早已对吴成这样财貌双全、风流倜傥的东方美男心存爱慕。
沉迷于酒色之中的吴成早已乐不思蜀，面对玛丽的大胆挑逗，吴成就像一个馋嘴的饿猫，玛丽这赤条条的美人鱼，让吴成品尝着西餐和中餐的迥异。玛丽这盘鲜嫩的西式大菜，让吴成回味无穷。玛丽小姐表现出西方现代摇滚歌手的疯狂，激情四射地将吴成抛向性爱的巅峰。
玛丽采用朱可心同样的电话方式，相约思曼到酒店，相同的一幕让思曼目睹了丈夫吴成与一位外国女人的床戏。这是朱可心报复吴成的一种手段，也是对吴成所谓追求真爱的虚伪面具的彻底揭露与讽刺。事后，玛丽小姐将会得到朱可心的奖励和赏识。
思曼对于吴成的谎言欺骗已深恶痛绝。她觉得自己太傻，一次又一次徘徊在爱情的漩涡里不能自拔。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在无尽的期待和守望中心神疲惫，吴成这断线的风筝，摇荡于空际，无法拉回身边。
那是十五的夜晚，天上的满月洒满清辉，月光如水，使富丽辉煌的别墅区涂上了一层银光。那晚，思曼没有平日里对吴成的指责和怨气，而是一反常态的面带喜悦，因为她有一件重大消息要面告吴成。
思曼望着躺在身边的吴成，她含笑地拉过吴成的手放在她微凸的小腹上说，我怀孕了，四个月了。
吴成急忙从被窝里翻起，兴奋地伏身于思曼白色的肚皮上听她腹内胎儿的响动。我有孩子啦，我要做爸爸啦！吴成就像个注射了兴奋剂的孩子，吴成搂着思曼的脖子亲吻起来，竟有一滴热泪滴落在思曼肩头上。思曼笑着用食指点了一下吴成的脑门，看你高兴的傻样！那一夜，吴成将头深埋于思曼的胸前，甜美地呼吸，进入梦乡，思曼感觉到幸福又重回她身边。
那年的夏天，对于陈明一家是个快乐的季节。旧居拆迁后补偿了搬迁费，再加上自陈明从轧钢厂下岗蹬黄包车开出租车几年积攒的10万元，总计20万元购得一套85平米新居楼房，儿子陈阳也以优异的高考成绩被北京大学录取了。陈明一家人欢天喜地搬入了新居。
陈阳已经长成一米八高的个头，是个英俊壮实的小伙子。继承了爸的魁伟妈的美貌，在同学中是公认的帅哥。
葛荣是同学眼中的校花。她聪明、好学、时尚，伶牙俐齿。高二时班里的坏小子王壮用皮筋弹弓打了漂亮女英语教师裙子里包裹肥美的屁股后掀起轩然风波，英语教师羞恼的眼含泪花厉声追究——是谁干的？同学们不敢说，陈阳和葛荣几乎是异口同声起立说出了王壮的名字。事后班主任狠批了王壮，要他向英语老师当面道歉，并向全班同学作出深刻检查。
小子，算你狠，你******等着瞧！王壮斜身瞪眼警告陈阳。果然第二天放学后，在一僻静处，王壮招集手下几个哥们放翻了陈阳，正好被随后的葛荣看见。几个坏小子飞车而去，头破血流的陈阳被葛荣送进了医院。第二天放学，和葛荣特铁的小飞几个同样打破了王壮的头。葛荣这是美女救英雄。后来学校狠批了这件事。学校校长在全校大会上说，学校要特别加强青少年的道德思想教育。现在的家长把孩子宠坏了，不良社会风气正影响着下一代的茁壮成长……
葛荣有个当民营企业老总的老爸。五年前葛荣的妈妈在一次车祸中不幸身亡。葛荣特讨厌老爸带来的那些妖里妖气的女人，她们浓妆艳抹，怪声嗲气，爸爸也仿佛狐怪附身，被这些女人缠魂吸魄。她们爱钱，而不像妈妈那样爱爸爸。葛荣是个孤独而缺少母爱的女孩子，她把自己关在闺房里，听见野女人的叫喊声，她就想起了妈妈，不由地伤心落泪。当然，优越的家庭条件让她变得任性，爸爸视宝贝女儿如掌上明珠，天上的星星也给摘。葛荣已长大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衣着时尚前位，而且和陈阳情书频传，电话约会。如果彼此看不见对方，心里就魂不守舍，坐卧不安。这是青春期少男少女异性吸引，是一种正常的心理需求，家长和老师称之为早恋。
陈阳和葛荣一起考入北大，看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们两个都异常兴奋。葛荣拉陈阳要去美餐一顿，还趁陈阳不备，调皮地在陈阳脸上留下一个红唇印记。
陈阳和葛荣等几名同学在家里过十八岁的生日时，奶奶在厨房里做饭，老爸因高兴喝醉睡了。一个陌生人敲门送来一大束鲜花和一份生日礼物。陈阳打开时，是一支金笔和一本精美的日记本。上面写道：庆祝阳阳考上北大！祝愿阳阳十八岁生日。心想事成，健康快乐！爱你的妈妈：思曼。2007年7月10日留言。葛荣很是羡慕陈阳，激动地对陈阳说，哇塞！我好羡慕你，有一个疼爱你的妈妈啊！而陈阳却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好羡慕的？！她如果爱我，当初就不会离开我和爸爸了。
六
初冬的第一场大雪，让人感到这个冬天寒冷的到来。地面厚厚的积雪，使路面结冰又打滑。这样的天气，陈明心里就如潮阴寒彻的石垒井壁——颤颤地发毛。生意还不错，客人多的令人应接不暇。只是因路况和天气恶劣，心老是悬着，开车如走着钢丝绳线，眨眼间的走神，都会有人车离轨，车毁人亡的可能。还好，这一天总是平安无事，似是有个无影的隐者，在心里打锣喧嚷着“平安无事”。陈明停好了出租车，吃完晚饭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想着儿子上北大已经三个月了，心里不免有些想念。他拿来相册，翻看着儿子自幼到大的各种照片。触及到思曼的那些照片，他往往会收起对儿子欣慰的笑脸，脸色略显伤感沉重。是啊，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样散了。这些年，他孤身一人，毫无续妻之意。心中寂寥，少了女人的日子，难免寡淡无味，又失眠辗转。难眠之夜，就想起过去，和思曼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夫妻常为困境吵嘴呕气，可那毕竟是甘多苦少的日子，总有一缕苦中有乐的情感在心头。如今，他赡老携幼，儿子给他争了气，比他有出息，儿子是他的希望。
母亲已经睡了。他抽着烟看着电视，不知不觉，一股朦胧睡意袭上眼皮。他被身旁手机的音响惊醒了，是徒弟小黑打来的，说师傅，我给你说，嫂子出车祸了，我上友谊医院看病知道的。陈明听得稀里糊涂。哎，我说小黑，你说嫂子，是哪个嫂子？还有哪个，就是你前妻思曼呀。昨晚吴成酒后驾车当场就死了，你快去看看吧，思曼也危在旦夕……
听明白了，陈明就紧张了几分。他叫醒母亲说，妈，我现在去趟医院，去看一个重要的病人，今晚可能不回来啦，你先睡，别等我了。说完，穿了大衣，来不及回答老母的查问，开车直驶医院。
思曼和吴成晚上开车回家时，因参加完朋友的婚礼，酒后驾车，又逢雪天路滑，与一辆重型卡车相撞，发生了重大事故。吴成送医院途中就死了，尸体停放在太平间。
昏迷不醒的思曼正在急诊监护室里心电图监控，输液吸氧。陈明听大夫说，思曼右脑撞击，骨壳粉碎，颅内淤血，需要马上做手术，只是身边没有家属交费签字。思曼怀孕七个月的胎儿也流产了。毫不乐观地说，思曼能保命，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二日后，吴成的父亲和妹妹一家从北京赶来，悲痛之余，只等忙理吴成的后事。思曼的父母哥嫂也从上海赶来，陈明已交了5万元手术费，做完了手术，入住了重病房。
思曼一头秀发剃成了光头，右脑置换了进口材料脑壳。术后三天了，人还没有醒过来。
思曼的父母眼含热泪拉着陈明的手说，我们思曼对不起你，现在又麻烦你护理照料，你是个好人，让我们如何报答呢？
爸，妈，请不要这样说，思曼是我的前妻，阳阳的妈妈，她现在有难，我照料她，也是应该的！
思曼的父母拿出两万元钱交给陈明说，我们收入有限，只能尽这点微薄之力。
一个月后，思曼醒过来了，脸色苍白地流泪，人却不能言语。
吴成的父亲和妹妹一家安葬了吴成后，拿出两万元钱，作为思曼的治疗费，洒泪提前回了北京。思曼的父母哥嫂见思曼病情好转后，叮嘱谢别了陈明和阳阳奶奶，也回了上海。
半年后，思曼能牵扶着下地活动。白天，阳阳奶奶护理，陈明出车。晚上陈明换班护理，奶奶回家休息。
思曼流着泪对陈明说，谢，谢你！陈，陈明，我，我，对不起你……
你不要这么说，你是阳阳的妈妈，分开了，还是一家人，我有责任照料你。什么都不要说，安心养病。看见陈明脸上倦惫的微笑，听着陈明暖暖的安慰的话语，思曼在歉意中缓缓入梦。
吴成死后，朱可心和沈放早已办好了护照，携款1000万隐居美国。富豪集团公司股票大跌，公司破产拍卖，法院查封了吴成和思曼的银行帐号，拍卖了几处别墅、小车，偿还了银行贷款，其余下放员工工资。这真是树倒猢狲散。
思曼已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她为了寻找真爱，云里雾里，如鸟儿飞了一通，美梦又随着这场死里逃生的车祸很现实地回到了原地。陈明执意把思曼接回家中，她需要进一步的护理和康复。
思曼坐在镜前，她不敢审视那摘了波浪烫卷假发的光头。昔日那美妇形象已荡然无存，脸庞虽依然光洁妩媚，可右脑的那个假壳永远不可摘除了。她在镜中对陈明说，陈明，我现在变成这种丑样子，你还能，还能接受我吗？
你不丑，在我眼里，你比以前更成熟更美了。陈明在思曼的身后搂抱了她。嫁给我吧，让我们重新开始。思曼听后嘤嘤地哭了，她一头扎进陈明的怀里，所有的心酸和痛楚像一起开闸的洪水奔流，她放声大哭起来。
思曼发生车祸的事，陈明始终没有告诉儿子陈阳，怕影响阳阳的大学学业。
暑假陈阳回到家中，母子相见，相拥而泪下。
思曼的病情已基本恢复，保险公司理赔的50万元意外人生保险金，30万元已交了医疗费用。
思曼置办了台电脑，专职在家进行剧本创作。思曼要在那个夏天，和陈明结婚。
你妈妈还是那么美！葛荣挽着陈阳的手在婚礼上说。
你也很美嘛！陈阳趁势不备，偷吻了葛荣的俏丽脸蛋。
是啊，在思曼眼里，阳阳和葛荣就是当年吴成和自己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