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器停住脚,回头看时,只见一个身穿翠绿色小袄的年青女子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纤细的小脚在雪地上轻轻踮了一下,不由皱了皱眉头,大概是感觉到了寒气袭人,那小姑娘转身从车上取下一双木屐,把它套在脚上,方才几步赶走到陈不器面前。
见陈不器一脸严肃的模样,那小姑娘不由噗哧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来,她轻声笑了几下,便冲陈不器福了一福,拿出一小盒城里有名的何家莲蓉酥对着陈不器道:“这位……公…………公子,方才我家的马夫粗手粗脚,弄脏了公子,小姐叫我出来给公子赔个不是,这盒酥虽然不是好东西,不过也是城中何家有名的点心,公子不妨收下。”
说着,那小姑娘把手中的酥往陈不器手中一塞,转头便向着马车快步走了过去,刚走了几步,突然又象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着陈不器道:“那酥要合着蜂蜜会更好吃的。”说完,便又迈动着细碎的脚步向着马车走去。
陈不器看她走动之间步伐细碎,身形娉婷,宛如一棵风中的弱柳,煞是好看。陈不器不由暗自叹息一声――这分明就是缠脚后所谓的步步金莲了。
缠足现象始于五代时期。南唐后主李煜的宫嫔娘用布帛缠脚,使其呈“新月”状,穿着素袜,在黄金做成的莲花上跳舞,李煜看后十分喜欢,称其有凌云之态。这种风气先兴起于宫帷之中,后进入民间,到北宋神宗熙宁年间就广为流传了,并把缠脚当成了妇女的美德,把不缠脚当做耻辱。
这种人为的伤残行为之所以能广为流行,是因为它以人工的方式营造出了一种独特的“女性美”。在五代之前,即有诗文称赞女性小脚之美,五代之后缠过的小脚更是被誉为“金莲”、“香钩”、“步步生莲花”等等。文人们甚至总结出了小脚的“四美”(形、质、姿、神)、“三美”(肥、软、秀)。
除此以外,缠足似乎还有另一个目的。由于脚小不便于行走,让女人缠了足就可以防止“红杏出墙”。如同古代埃及的男人不给妻子鞋穿;中世纪的欧洲男人为女人制作了贞操带。而实际上,在贫穷落后的中国,除了少数的富裕人家女子外,大多数小脚女人不得不为生计而奔波,她们付出的艰辛,要远远超过一个天足的女人。
不过一般来说,除了一些高门大户或是这些丫鬟将来要陪嫁过去的,家里的佣人丫鬟是不会要缠脚的,临安本是天子脚下,高门大户数不胜数,刚才那车上的大概就是城里哪个显贵的女眷吧。
陈不器看着那绝尘远去的骡车,默默打开盒子,只见里面用翠绿的糯米纸仔细地包裹了四个鸡蛋大的酥,陈不器用手拿了一个塞在嘴里,果然是松软无比,入口即化。其实何家的酥合着蜂蜜吃会更可口,这在临安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过看那小姑娘“公子”两字难以出口,以及一本正经转头吩咐的模样,大概是把自己当做是附庸风雅的落魄文人了吧。
陈不器看看自己身上那件粗布长衫,再看看脚上那双已经分不出本来面目的靴子,不由苦笑两声,将盒里的酥两口就吞下肚子,眼看这雪是下得更紧了,陈不器看看前面正好有一个客栈,赶紧就把盒子举在头上,跑进了客栈。
此时这间小小的客栈里面已经挤满了避雪的游客,陈不器看看里面靠近窗户的地方还有几个空位,就赶紧走了过去。
陈不器刚刚坐下,一个小儿已经站在他的面前,那小儿却没有擦桌子,布碗筷,确只是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道:“客官,这个是小店的雅座,您老坐这里倒也不妨,只是要点一道本店的西湖醋鱼,不知客官是否愿意。”
西湖醋鱼的历史,得从八百多年前南宋杭州的“宋嫂鱼羹”说起。据说北宋末年,金兵入侵,康王赵构南逃,建都临安。当时有一妇人,人称宋五嫂,不甘受入侵者统治,也同小叔从北地逃来临安,在西湖边以捕鱼为生,勉强度日。一次,小叔淋了暴雨得病卧床不起,五嫂正在为小叔煮鱼烧蛋以进补身体,不料官兵前来抓壮丁建造皇宫,宋嫂向官兵求情别抓卧床不起的小叔,不慎碰翻了灶上的酒醋瓶,等官兵走后,锅中的鱼蛋已煮成羹状,但小叔吃着却觉得异常鲜美,胃口大开,很快恢复健康。此后,邻里仿作,成了家常美味鱼羹。后来南宋孝宗皇帝游西湖时曾召见宋五嫂,经品尝鱼羹亦大为赞赏,御赏重金,并赐酒旗为幌,准此独家烹鱼羹、沽官酒。“宋嫂鱼羹”经不断改进提高,成为鱼肴中之名菜,被称为杭州名菜之首。
陈不器刚想好好品尝一番这杭州第一名菜的滋味,突然想到,此时正是隆冬时节,西湖之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船都下不了水,哪里来的鱼。
一念至此,陈不器不由把伸出的手又放了下来,问道:“那不知这西湖醋鱼现价几何?”
那店小儿脸上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今日正是赏雪评鱼的最佳时节,所以这鱼价么,比往常是要贵上那么一些,客官要的话,倒是只需纹银二两。”
“什么?二两?”陈不器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现在元军虎视于前,临安物价飞涨,但每斗米也不过是十六文,已宋朝皇帝优待文官的禀性,一个县令的月俸也只有十两纹银,而这道只有一条鱼的菜竟然卖到了二两银子,也实在是令人咋舌的了。
陈不器正思量间,那店小儿已经在大声说上了:“客官,您还别嫌贵,就这价钱,本店已经是差不多要赔本的了。”见客栈中众人纷纷望向这里,那小儿更觉得意,声音立刻又高了八度:“这临安城里,大雪天有着醋鱼的,除了八仙楼,可就只我们这家呢。不信你们看。”说着,那小二往窗边一指。
众人看时,只见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一只比八仙桌大不了多少的小船正在艰难地向着湖心划去,此时朔风凛凛,宛如刀割,那小船简直就像热油锅里的油条,一不小心就会侧翻在湖中。
在众人的目光中,那小船慢慢在湖心停下来,船上一个并不壮硕的身影站了起来,在船上活动了一下,然后一个猛子,往湖中扎了下去。众人不由一阵惊呼。
那小二要的正是这种效果,他站在一边得意洋洋地道:“这就是临安有名的鱼佬宋,他受了我们东家的恩惠,这几天就天天给咱客栈送活鱼过来,呵呵,现在这般天气,除了八仙楼有船下湖,整个临安可就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也亏得那鱼佬宋啊,换了别人,别说时捕鱼,就是能活下命来,也是家里菩萨敬得高啊。”
在众人的一叠声的叹服中,陈不器悄悄站起身,手中那攒着的几十个铜板都快攒出汗来, 陈不器紧走两步,悄悄地站在客栈外面的台阶上,静静地欣赏着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景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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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宋会要辑稿.职官》载,《禄令》确定以现金为核心,衣物禄粟职田等实物津贴为辅的双轨制禄制。如节度使月俸钱400千,月给禄粟150石,随身侍从衣粮50人,岁给盐7石。宰相、枢密使月俸料钱300千,衣赐春、冬服各20匹、绢各30匹,冬棉100两;月给粟各100石,随身侍从衣粮70人,薪1200束,岁给炭夏季月100秤、冬季月200秤,盐7石,并月给纸、马料钱等。不满三千户县县令月俸料钱10千,禄粟月给3石、职田4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