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后，欧小可趴在桌子上慢悠悠的收拾着东西。
想着方才向班主任解释了一番，说是做兼职时不小心碰倒了油漆。班主任也知道欧小可家里的情况，没多大怀疑便放她回了教室。
“小可，要不要一起回家？”周扬背着书包偏头问欧小可。
“不用了，我等会再回去。”摇摇头，欧小可拒绝了周扬的提议。
现在出去人肯定特别多，她可不想明天学校里全是关于“欧小可变身绿巨人”的新闻。
周扬想了想，了解的点点头，在欧小可惊讶的目光下重新坐在位子上，撇撇嘴：“不用那么感动，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回家而已。”
扑到周扬的怀里，欧小可声音朦胧：“周扬，谢谢你。”
“肉麻死了，快死开！”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她们才推着车走到公交车站，周扬拍拍欧小可的头：“一个人回家小心点，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非不让我送你。”
听着周扬关切似的抱怨，欧小可心里一声苦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解释：“哎呀，我家那么远，你送我回去，我还要送你回来，多麻烦。”
“神经病！”笑骂一声，周扬挥了挥手，然后上了公交车。
直到公交绝尘而去，她才骑上小电驴，一拧车把，往家的方向飞奔。在楼下停好小电驴，欧小可手紧了紧书包，又松了开来，然后一步一步走上楼。
家门上像往常一样被泼了红油漆，旁边雪白的墙上大大的写着“欠债还钱”四个大字，红色油漆顺着字的边角往下流，真实的如同血一般。
心猛地一跳，欧小可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大声叫道：“妈，你在吗！”
因为害怕白天一个人在家，追债的人找上门，欧小可的母亲李茹找了份工作，即使是这样，天性怯弱的李茹也受不了每天晚上，门外追债的坏人拿着油漆桶狠狠砸向家门的声音。
欧小可四处寻找，在餐厅的桌子底下找到了正捂着耳朵瑟瑟发抖的李茹。
心疼的厉害，蹲下来伸手准备抱抱母亲。
刚一碰到，李茹就发出一声尖锐恐惧的叫声，同时不断后退，嘴里低声哀求：“别过来，求求你们别过来，我真的没钱，不要伤害我女儿……”
不断重复这几句话，欧小可看到母亲这幅样子，眼睛一酸，她几乎就要哭出来。
强行忍住了自己的眼泪，她轻声安慰着母亲：“妈，别怕，我是小可呀，我是你女儿，坏人都走了，妈，别怕。”
见母亲不再发抖，甚至抬起头看向自己，欧小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妈，没事了。”
“小可……”李茹紧紧的抱着欧小可，大力的似乎要将欧小可揉进骨子里。
欧小可被搂的后背发疼，却没有丝毫反抗，温柔地摸着母亲的背，她不断轻声哄着：“没事了，妈，没事了，我在这呢。”
将母亲安抚好，欧小可扶着母亲去卧室休息。但看见母亲睡梦中还带着不安的神色，她双手紧握，却只能颓然的放开。
良久，欧小可才深吸一口气，提着桶和抹布走出家门。
门墙上大片大片的红色刺激着她的神经，甚至楼道里到处都是油漆的痕迹。欧小可神情麻木，熟稔的卷起衣袖，开始清洗门上的油漆。
身后传来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女人骂骂咧咧的抱怨。
“旁边住着这么一家，每天都有追债的上门，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欧小可咬了咬唇，苍白干裂的唇上印着牙印，回过头看着正在上楼的邻居，目含歉意，弯着腰道歉：“不好意思阿姨，打扰了你们生活。”
邻居看见瘦小的欧小可，不去理会她还在道歉，犀利的声音凉凉的响起：“我可不敢接受你的道歉，万一哪天追债的以为我们两家很熟，我可不想被泼一门的红油漆。”
“我说你们母女俩能不能搬走，我们家孩子正在考大学呢，每晚听你们这么闹腾怎么学习，考不上大学到底怪你还是谁。”邻居见欧小可不说话，说话越发毒辣。
“还有啊，因为这些油漆，把楼道弄的这么脏，我都不敢叫朋友来家做客。我这还是为了你们好呢，不然她们问起来，我难道要解释你们家没钱还债吗？”
“对不起阿姨，我一定会把楼道打扫干净的，绝不会弄出响声，打扰别人学习。”欧小可不断道歉，眼睛酸涩，她忍住发颤声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开口。
“行了行了，每天都那么几句废话。”拿出钥匙开了门，邻居不再去看身后的欧小可，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楼道里，欧小可看着空荡荡的楼道，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多恶心。
而一盏昏暗的电灯周围，几只飞蛾不断撞击着灯罩，发出细碎的声音。
倔强，一路向前。即使知道前方是死亡。
笑了笑，欧小可拿起抹布狠狠地擦拭门上的油漆。
早点弄完，还可以背会英语单词呢。
遥遥看去，一栋陈旧的居民楼里，一个瘦小的身躯跪在地上，拿着抹布不停擦拭。
半夜，欧小可捶了捶发酸的腰，轻手轻脚的拎着东西进了家门。
终于收拾完了……
走进浴室，欧小可脱了衣服准备洗澡，但当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却突然愣住了。
镜子里的欧小可满头大汗，头发凌乱的粘在额头上，胳膊上是还未洗去的绿色油漆，以及刚刚沾染的红色染料。
暴露在镜子下的欧小可一身狼狈，无处遁形。
不过就是转瞬的时间，那被包裹在层层铠甲下的脆弱便奔涌而出，将欧小可脸上的笑容击的粉碎。
今天的一幕幕让她想起年幼时候，因为父亲被追债，家门口永远都是红色油漆，后来，父亲被逼到走投无路，抢劫失败锒铛入狱。
那是她一生都不想回忆的噩梦，她以为她会慢慢忘记，可今天她才发现，那段日子在她的心里真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靠着浴室的墙缓缓蹲下，欧小可将头埋进膝盖里。随后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地上，透着绝望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