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轻轻地关上门，又背着手走了出去，她特别喜欢这个姿势，就像马云拿着棒球棍在办公室里转悠。她笑得很有城府地朝门房点点头，交待他不要去打扰赵如芸，就大摇大摆地抱着青青走了出去。
月色下，青青仰头看着她的俏脸，她忽然想起那件让他们至今都心有余悸的事，出事的那天晚上月色也如这般朦胧。
那是银柳仙人与白菊仙子经历三世情劫的第二世，那时白菊仙子是李小姐，银柳仙人是白公子。其实李小姐根本就不爱白公子，一切都只是白公子的单相思，可蓉蓉为了完成任务硬把他们拉在了一起。
那晚月色朦胧，蓉蓉把他们两个绑在了一个湖心岛上，然后找到两家父母说生米已煮成熟饭，不如结秦晋之好。结果第二天一早，坏了名节的李小姐使出吃奶的劲儿甩了白公子一个大耳光，然后就上山做了女道士。
“其实当年的李小姐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这一世也未尝不会。若真是这样，蓉蓉姐，你会不会伤心呢？”青青尽量平静地道。
“那个花心大萝卜有什么好的？她和白公子才是一对儿。”蓉蓉横眉怒目，她怎么也不明白，白公子是王母娘娘赏识的银柳仙人转世，白菊仙子明明和他订了亲，怎么会反悔爱上别人，打死她也不承认那个横刀夺爱的坏蛋，“他已经破坏了人家两世姻缘，这一世还想跟来？门儿都没有。”
青青偷偷看了看她，很小声地说，“白公子也爱上了小姐你呀。”
“咳咳”蓉蓉脸一红，轻咳了两声，这简直就是在指责她没有职业道德：“又不是我爱上了他，凭什么都怪我？算了算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好不好？”
“我相信蓉蓉姐你一向是说到做到，绝不食言。”青青暗自端详了她好一会儿，她有句话一直烂在肚子里，其实，眼前的人儿和白公子还更相配些，“不过既然三世情劫那么痛苦，那干吗还要经历，找另外一个不是更好？
蓉蓉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理她，只把刚才赵如芸包给青青的那小包排骨拿到她面前来回晃悠，“青青，你是不是想吃骨头了？
青青眉头一皱，“我不吃，看牙印就知道是她啃过的。”
“谁让你吃了？还不赶快变回来。”蓉蓉把她放在地上，拿脚背碰了她一下。
青青就地一转，又变回了那个俏生生的大姑娘。她揉了揉依然酸痛的脚踝，刚想埋怨几句，目光却落在蓉蓉身上。月色当头，蓉蓉整个人被镶了一层金边，让人移不开眼。青青傻笑了一下，由衷地赞道，“蓉蓉姐，你真的好美。”
“青青，你真的那么想吃骨头么？”蓉蓉不悦地挑眉，美，美……她讨厌这个字，因为把这个字再引申下去，就可能引出些不好听的话来。她是好狐狸，是毛茸茸、胖乎乎的可爱狐狸，不是臭美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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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的长安城和往常一样，城门一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日的长安城又和往日不一样，人群往来间少了几分喧嚣，他们总在互相攀谈几句之后都朝着一个方向去了，那是聚雁楼的方向。
“话说昨日郑二公子刚刚回府，柳凭栏的胡姑娘就闻风而至，此女素来喜好撮合他人因缘，年方十八，至今未嫁。”聚雁楼大堂里赵襄正眉飞色舞地向身边围了十几圈的人群讲述着，人们纷纷叹惋，故事都发生半年了，怎么现在才传出来。
最远处的屋角里坐着两个带着斗笠的女子，她们低着头，大大的斗笠遮着脸。那个托着下巴的正是青青，她看着明显舒了口气的蓉蓉，轻声说：“蓉蓉姐，他没说你坏话。”
蓉蓉点点头，仍然盯着桌子，死也不抬头，“算他识相，没让姑奶奶我白痛苦。真受不了这个朝代，凭什么要老百姓都穿一个颜色的衣裳。”
汉朝的百姓不同于达官贵人，只能穿与麻布同色的衣服，所以每当蓉蓉来到这些人群聚集的地方都会觉得眼前一片晦暗。好在平日里来柳凭栏的客人和平阳府的人都不必如此，才让她的视力一直保持正常，没变成色盲。
“原来如此。”忽然前面的人仿佛恍然大悟般赞叹道，四周一片喧哗。
“怎么了，怎么了？”蓉蓉按着头上的斗笠，视线依然处于垂视状态，凝神而听。
“啪”赵襄用力一拍醒木，朗声道，“话说胡姑娘年轻貌美，面对达官贵人、风liu公子的追求却偏偏一直未嫁，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因为胡姑娘一早看上了郑二公子郑文扬。有人说，后来她曾多次同二公子私会。”
“胡说，姑奶奶要告你诽谤！”蓉蓉站起来振臂疾呼，顾不得眼前什么颜色了。
赵襄话音刚落，周围的喧哗声更胜，彻彻底底地湮没了蓉蓉的严正抗议。青青在一旁掩嘴偷笑，硬把蓉蓉按在椅子上。
“要知道郑二公子一直在南边儿做生意，而胡姑娘也是南边儿人，在她来到长安之前就遇到了郑二公子。那可谓是一见钟情，掐指算来，胡姑娘三年前来到长安，对郑二公子芳心暗许时正好是十五岁。”赵襄兴致更起，台下一片嘘声。
“原来胡姑娘一早看上了郑二公子，唉，真是可怜，郑二公子的红粉知己可多了。”一个中年人摸着胡子叹息。
旁边儿和他有些神似的年轻人也是一叹，“爹，你说胡姑娘喜欢的人要是我该有多好。”
蓉蓉握紧了拳头，慢慢地抬起头，只见说话者右脸上生了两个指腹大小的黑痣。她霍地站起身，用力挥拳，“岂有此理，严正抗议……”
“那天胡姑娘终于又见到了郑二公子，她先是吃惊的大叫，然后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郑二公子的怀抱……”赵襄继续说道，周围的人也根本没听见蓉蓉的话。
“这女人也太不矜持了。”旁边喝茶的妇人羞涩地瞪了赵襄一眼。
“就是就是。”
蓉蓉气得拿起茶盏就要砸过去，好在被青青及时制止。青青一遍忍着笑，一边轻劝道，“胡栾检说过，冲动是魔鬼，大大的魔鬼，天下最大的魔鬼。”
“不气不气，生气伤身，伤身就要补身，补身就要花钱。”蓉蓉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
她刚一坐下，只听方才说话的妇人道：“可惜了这个胡姑娘，郑二公子刚刚有了相好的，听说还是平阳公主府上的。”
蓉蓉闻言霍地一下站起来，两眼发直地看着青青，“走，咱们快走。”她是听不下去了，“你先回去，别跟着我。”
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蓉蓉低着头穿过人群，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刚才那个说书的着实惹恼了她，明明是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居然把她说得跟花痴一样。
路边一位大叔正在表演喷火，火焰喷得老高，围观的人纷纷鼓掌叫好。蓉蓉摇摇头，少见多怪，不就是嘴里含一大口煤油么？不过看在含煤油也很辛苦的分上，她还是解囊了。碍于这次身上带的钱异常的少，也算是倾囊相授了。
一辆马车缓行而至，在蓉蓉身后停了下来，里面的人探出头来，看着紧紧抓着荷包的蓉蓉笑了笑，打趣儿地，“呦，这是要去哪儿？慷慨解囊呢？”
真是活见鬼了，蓉蓉回头嘿嘿一笑，“要回平阳府，能搭你的车吗？”
“上来。”郑文扬放下窗上的帘子，声音里有些许的阴晴不定。
“哦。”蓉蓉察觉到他的不寻常，怪怪地上了马车，在他旁边坐下，静听发落。没办法，客户就是上帝。
没有脚凳，蓉蓉用她那个很灵巧的“狐爬”式蹭了上去，可她还没站稳脚跟，就被郑文扬用力拽了进去。她痛叫一声，小巧可爱的鼻子重重地撞在了马车上，这儿可没有整形医院，她可不想穿到韩国去吃几个月的泡菜和拌面。
“撞坏了你赔。”蓉蓉揉着她可爱的鼻子，这回顾不上和她的偶像礼貌了。
郑文扬连正眼都没看她一下，冷哼一声，“撞坏了就算在你的酬金里，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有。”蓉蓉点点头，她得汇报工作进度，“卫盈姑娘很好，她好像根本不认识你。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她过不了多久就会了解你、喜欢你。到时候你就可以进行第二个计划。对了，你要是看上我刚收的赵家别院，也可以卖给你，价格绝对公道。”
“据我所知，赵家别院现在还不是你的。”郑文扬冷冷地道。
“到时候一定已经到手了。”蓉蓉昂头挺胸地保证。
郑文扬终于正眼看向她，挑眉，眼中透着冷然和那么点儿魅惑，任何一个女人看了都会心动，“你答应撮合赵家小姐和我大哥，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可惜蓉蓉不是“任何”女人，她笑了笑，继续自豪地说，“那当然，我觉得他们两个一定能成。我知道你有多期望你大哥早日成亲，好为你家继后香灯，让你彻底地获得自由。你不用担心，很快就成了。”
“那敢问胡姑娘，我大哥都被你吓得不敢出门了，连长安城外的生意都交给了我，你要如何让我获得彻底的自由？”郑文扬冷笑着，用力捏住她的下巴。
非礼啊，这是蓉蓉最想喊出的话，她用力想要挣脱，可她却发现不用法术，压根儿无法挣脱，“放手，请放开你那高贵的手，捏坏了我这举世无双的下巴，我就没脸出城解决你的自由问题了。”
“哼，哼哼。”郑文扬连着冷哼了几声，乍然放开了手，目光里有着浓浓的警告，“要是你把卫姑娘的事也办砸了，不光拿不到酬金，就连幸福居也别想在长安立足。”
“明白、明白。”蓉蓉用力点头，用力之大，她觉得就要把头甩下来了。人生啊，她怎么就从来没意识到银柳仙人越转世越恐怖了呢。不过再怎么恐怖她也得帮他度过情劫，她一定要相信虽然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马车平缓地停在了平阳府门前，郑文扬抬眼看了看那阔气的大门和匾额，冷哼了一声，“等你把卫姑娘的事办好了，我大哥和赵家小姐成了亲，往西十里外的云亭园就是你的了。”
“好好好……”蓉蓉张大了嘴，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差点儿拍手鼓掌。云亭园，真的是云亭园啊，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只能说出一个好字，真像那年春晚的赵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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