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搁以前,弓子又会找茬单挑这厮。
黄毛被胖子的话提醒了,说,我们老板正招人哩,弓子你干不干?包吃包住四百块!弓子竟毫不犹豫地说,干!老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当黄毛将弓子领到她面前时,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扑哧一声笑了,说阿桥你从哪弄来只鹭鸶?阿桥是黄毛的名字,弓子闻听想笑,阿桥?靠,也不知他从哪捡了这么个破名戴脑袋上了。
黄毛嘴很甜,说王姐,他是我表哥,可能干了!收下吧,做得不好你拿我下酒!叫王姐的女老板笑着说,好,看在你阿桥的面子上,留下吧!弓子现在不仅仅是感谢黄毛了,简直有些崇拜黄毛。
他不断在黄毛耳边讨好地说,你真牛!你原来叫阿桥?我今后叫你阿桥还是黄毛?黄毛说随便,我俩谁和谁啊!接下来,黄毛也不问弓子从哪来,家住哪里,就帮弓子安顿好生活必需品啥的。
而直到此时,黄毛才将他们分手后以及红毛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黄毛说,弓子砖拍修车人时,他和红毛以为那厮肯定翘辫子了,因此没顾着弓子,就先跑回了野树林,满以为弓子随后也会回来的,可一直等到警车的狂叫声呼啸而来,他和红毛就以为弓子带着警察来抓他俩。
于是吓得分头而逃,并约好了重新见面的地点。
为了担心头发颜色会引来警察,黄毛当晚就把脑袋剃成了葫芦。
几天后,黄毛在立交桥下等到了红毛,见面俩人全笑了,因为红毛也剃光了脑袋,不过他不知在哪儿弄了顶旧太阳帽罩着。
红毛从兜里掏出六十块钱,给了黄毛三十,忽然说,我想回家了!黄毛当时就愣了,因为他从来没听说过红毛还有家,还会想到回家。
黄毛以为他开玩笑,就傻笑着盯着红毛看,看着看着,黄毛就觉得红毛是说真的,立马眼睛就潮了,红毛也使劲眨巴眼睛,掩饰着就要冒出来的眼泪蛋蛋。
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黄毛说,倘若看见弓子,告诉他我走了。
说完真的就扭头而去……没有了红毛,没有了野树林,黄毛像只被人端了窝的兔子,四处乱跑,不仅饥一顿饱一顿,还担心警察抓了去。
直到后来偷偷去修车人的地点重新又看见了活着的修车人,黄毛才偷偷嘘了口气,他想,只要人还活着,警察就不会穷追猛打……直到找到眼下这份活干,黄毛才真正神气起来……弓子鬼使神差般地留下来打工了,想想奇怪,其实不怪。
眼下,弓子像一只受伤的狗,要找一个地方好好舔舔伤口、理理毛、晒晒太阳。
他对黄毛的搭救和收留感激不尽,以示尊重,他不再叫黄毛黄毛了,也和老板娘一样,叫他阿桥,并且那声音里明显有些含糖量超标。
每每惹得胖子不是放屁就是打喷嚏,一脸的不屑。
而黄毛能将弓子纳入麾下,也是喜不自禁,因为同屋的那个胖子一直是他的威胁所在。
胖子不尿黄毛和另外两位弟兄,牛在一是身体壮,有劲,再是据说和老板娘沾点亲戚,这不,这丫睡觉的床铺一年四季变换不断,冬天他睡里边,暖和;夏天他睡窗户前、电扇下,而且开关由他控制,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黄毛刚来时还给他洗过裤头。
好在老板娘对黄毛不错,胖子才不敢怎么欺负他。
现在有了弓子的加盟,黄毛感觉腰粗多了,说话也张开了小嗓子,咳嗽也蹦豆儿似的脆了好几挡。
分配给弓子的活很简单,就是用一小推车往后院的锅炉房送煤,回头再将掏出的炉渣推到五百多米外的一块空地倒掉。
这活倒也不重,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就是太热,也是最不体面的工作。
你想,刚出炉的炉渣,还红赤赤毒蛇一样吐着火苗苗哩,小推车又是铁做的,大热天,几热夹攻,那滋味是你丫空调屋里吃雪糕能想象得出来的?再说,一天要来回跑几十趟,还要过马路、在外面现眼。
黄毛说,凡是新来的,除了胖子全都先干这个。
弓子倒无所谓,他现在觉得干什么都比闷在家里开心,何况还能挣钱!一想到从老娘手里讨钱的那份苦难程度,让他跳楼也会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