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自己只用了一堂课间操的时间,就把红、黄二毛拿下,感到十分满意。
弓子很累,这一天的经历叫他没法不累。
弓子想痛快睡一觉,可他立马想到,红毛黄毛假如卷土重来,他就鳖一样被活捉。
不可马虎。
弓子将树棍放在身边,还从外面拎进来几个酒瓶子,以防不测。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树林里黑得快,各种鸟的鸣叫声开始被远处的尘嚣所淹没,汽车喇叭强奸着人的耳膜,肆无忌惮。
弓子知道这是下班的高峰时段,平时这会儿,他该从学校回到家里了,一边品尝老娘的饭菜一边咀嚼着老娘的唠叨……弓子几乎突然感到了饥饿,他摸摸口袋,钱是有的,可出去买东西吃,实在有些不甘,浑身酸软无力不说,这么好的“家”被别人占了咋办?正犹豫不决,外面传来脚步声和喘息声。
弓子立即弹簧一样蹦起来,警觉地握起那根树棍。
不会是二毛带人来收复失地吧?那样可就惨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撤吧!弓子端着树棍,鬼子进村一样猫腰钻出棚屋,果然见二毛已经立在面前,不过,他们没有手握刀枪,而是拎了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
靠,弓子闻到了一股炸鸡翅的浓烈的香味。
六目相对,弓子酝酿着勇气。
突然,二毛扑通跪下。
红毛说,大哥,我们俩今后听你的,跟着你混世界!黄毛又是紧随其后说话,大哥,你叫干啥我们就干啥!因为鼻子里塞着止血的卫生纸,声音瓮瓮的,像水缸里的蚊子在叫。
弓子完全傻了!这怎么了?好像有点不按常规出牌了,平时他和同学间,无论头破血流还是缠绵悱恻,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欧·亨利式”的结尾呀,太出人意料了!不会是诈降吧?弓子手中的树棍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握得更紧了。
这时,二毛又说话了。
还是红毛先开口,哥,我们先前得罪你,那是有眼不识泰山,你是个宽宏大量、干大事的人,不会记恨我们。
黄毛说,我们买来酒菜,一是给哥赔礼,二是拜哥为头,今后为大哥上刀山下火海也不眨巴眼睛……红毛又说,哥,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了!黄毛永远接住话茬,说,对,不起来了!跪死算了!弓子这回是被彻底感动了,一股热血直撞脑门子,这跟施耐庵、罗贯中、金庸、梁羽生等老儿设计的场景咋就那么相似呢?!弓子的武器卸下了,精神却沸腾起来,他一时激动得竟不知说什么,但影视书本里江湖上的类似场景他还是烂熟于心的,他上前一一搀起红毛和黄毛,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都饿了,何必这样?其实他想说的应该是:都是出来混的,何必这样客气。
黄毛兴奋地走进棚屋,变魔术一样从席子底下摸出几根蜡烛,点燃,立即,低矮的棚屋里晃动着鬼魅般的身影。
红毛将口袋里的东西兜底倒在席子上,琳琅满目得叫弓子吃惊。
红毛“啪”地拉开一听罐装啤酒,双手递给弓子,哥,蓝带,德国造!弓子从没喝过酒,更没喝过外国罐装啤酒,什么味他都不知道。
可在二毛面前他不能装孙子,否则怎么承受他们的膜拜?弓子仰脖就倒,一股烟一般的怪味直揪喉咙,弓子“噗”地喷出啤酒,射了红毛一脸,咳嗽不止。
黄毛连忙拍着弓子的后背,说,哥,急了,这酒要慢慢咂摸。
弓子内心虚怯,知道这俩小子才是真正混世界的,一旦叫他们看破,不仅没这些美味伺候,恐怕要掀了他!弓子摇摇手,说,没事,哥激动了。
然后拍拍黄毛的肩膀道,下午我出手重了点,不要生气哦!红毛抹了把脸上的酒沫沫,说,哥,不打不相识,我们就是看你拳头硬,才拜大哥的!来,黄毛,敬大哥一杯,干!说着,红毛和黄毛半跪着,咕咚咕咚就将一听啤酒灌下,一扬手,然后就传来空易拉罐在门口的欢跳声。
弓子被二毛这做派震住了,心说,真他妈爽!这才叫牛×,跟二毛比,连他家楼上的沈恺都显臭丫蹩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