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心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他的脸上身上都是鲜血,也分不清哪些是他的鲜血,哪些是西越之人的鲜血,祁仲康的心中咯噔一声,难道他要就此灭国?
可是黄天佑明明说起过,东莱会延绵不绝!
想起黄天佑来,祁仲康不禁冷了脸,“黄道长呢?”
“回皇上的话,黄道长数日前就离开了皇宫,那时候皇上还在御驾亲征,黄道长说是有要事要云游四海,也便无人拦着黄道长。”
身边的大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着,此刻想来,想必那时候黄天佑便已然察觉到东莱即将覆灭,因此先行逃跑!
“皇上,您也赶紧离开吧,否则待会儿微臣拦不住西越狗贼,他们便要杀将进来!”
穆南心磕了个头,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可是谁又能知道,这样的忠心都是假象,正是穆南心故意将敌军放进长安城的呢?
“不,朕不能离开,朕相信天意,朕的太子还没有出生!”
想起凤婉来,祁仲康连道,“快将琳琅公主请出来,她是朕的福星,有她在,东莱便不会有事!”
穆南心的心下一沉,这种种事情都是出自凤婉的手笔,但她毕竟是一介女流,倘若她在祁仲康的身边,就很有可能为祁仲康所控制,到头来,他们的一腔心血岂非要付之东流?
不多时,凤婉便款款前来,“臣妾见过皇上。”
又见了跪在地上的穆南心,凤婉唉叹一声,“皇上可是在为了如今的情势烦心?”
见到凤婉前来,祁仲康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婉儿莫怕,有朕在,不会让你出事。”
凤婉的心下冷笑,她当然不会出事,因为最后出事的人会是祁仲康!
外面的喊杀声越发明显,祁仲康拉起凤婉的手,“随朕去看看。”
凤婉微微颔首,她一时之间有些捉摸不透祁仲康的心思,倘若祁仲康要以她为人质,那么根本徒劳无益,来者乃是慕容宇,他恐怕恨不得自己和慕容安都死在东莱,又如何会有一丝一毫想要营救自己的心思?
只是凤婉瞧着祁仲康的样子,竟是没有半点要让她作为人质的打算。
城下早已经堆满了血淋淋的尸体,祁仲康却并不在意,只是握紧了凤婉的手,“婉儿,倘若东莱国破,你可愿意同朕一同殉国?”
自然不愿!
只是凤婉心中虽是这般想着,她此刻却不能这样回答,因了这个当口儿唯有她与祁仲康在一处,倘若不能确保自己的安危,她便不能将事实和盘托出。
慕容安怎么还不来?
凤婉隐隐有些焦急,此刻她终于发觉,原来慕容安在她的心中早已经烙下深深的印记,而唯有他,才是自己能够信任之人。
“自然愿意。”凤婉微微颔首,“皇上无须担心,我东莱勇士颇多,区区西越,还不能破了长安城。”
“希望如此。”
祁仲康的眼神有些迷茫,作为一国之君,他不能再自欺欺人,即便是他御驾亲征都毫无作用,此刻西越贼人已经杀到了城门口,他又能如何反抗?
只可恨他竟然看错了穆南心,他居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不过是因为死了些许将士,他就将西越之人放入城门,无疑于加快了东莱毁灭的脚步!
“皇上,臣妾心中有一个疑惑,还请皇上如实相告。”
凤婉轻轻依偎在祁仲康的肩头,如同往日一般温柔,祁仲康微微颔首,“婉儿请说。”
若是此刻再不说,以后怕是就没有机会了!
“臣妾和四皇子殿下都在东莱,按说皇上可以以臣妾和四皇子殿下为人质,何以皇上并没有这样做?”
人质?
祁仲康苦笑,他虽然因了七窍玲珑散的缘故而性情大变,但他的理智尚存,祁仲康清楚地知道,于西越而言,凤婉和慕容安根本就是他们放弃的棋子,甚至于他们就是让凤婉和慕容安来送死,既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婉儿,宁王如何,朕自然不必去理会,但唯有你,朕不会让你成为人质。”
“为何?”
祁仲康凄然一笑,“朕将一颗心都托付给了你,朕如何将你置于危难之中?”
虚伪!
凤婉心中暗骂一声,如果是从前的凤安然,凤婉一定会感激涕零,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掏去给了祁仲康,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经历了前世的种种,如今凤婉只认为祁仲康妄想博得自己的同情。
毕竟她是西越的琳琅公主,也许她说起话来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分量!
“亏了祁皇仁慈,否则本王今日定要被人擒在宁安殿。”
恰在此时,慕容安的声音透过重重战火声传了过来,凤婉心头一喜,如今慕容安前来,她总算是得以保障,唯有如此,她方才能够将事情的真相告知祁仲康。
“宁王如何会来?”
慕容安冷冷一笑,“祁皇派人来擒拿本王,本王自然要逃跑,只可惜祁皇若是想要用本王做人质,好歹也派几个高手过来,不过是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侍卫,难道东莱当真是无人了不成?”
祁仲康张口结舌,的确,他一方面对凤婉加以哄骗,另一方面却悄然派人去捉拿慕容安,为的便是以慕容安为人质去威胁慕容宇,在祁仲康看来,好歹慕容安也是西越的四皇子,就算太子慕容宇再如何痛恨慕容安,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也要退让三分才是。
否则,慕容宇日后的皇位也坐不安稳!
然而祁仲康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原来慕容安一直韬光养晦,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所以自己派去的几个所谓的大内高手根本就不是慕容安的对手。
这才让慕容安有了可乘之机!
“婉儿,事情不是宁王所说的那样,朕说过,不会让你成为人质。”
祁仲康含情脉脉地看着凤婉,奈何凤婉一步步地从他的怀中抽离,慢慢地退到了慕容安的身侧,她冷清一笑,“皇上不必解释许多,左右凤婉并不在意。”
“婉儿,你难道愿意相信一个外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朕的话?朕可以许给你皇后之位!”
皇后之位?
凤婉突然哈哈大笑,就连眼泪也几乎笑了出来,从前的时候,就是因为皇后之位才害得她死在了未央宫,甚至将整个凤家都搭了进去!
祁仲康讶异地看着凤婉,不知为何一向温婉的凤婉会笑得如此癫狂,然而如今凤婉和慕容安站在一处,倒是显得自己如同孤家寡人,好不凄凉。
“祁仲康,我根本就不在意什么皇后之位,因为从前的时候,我就是皇后!”
“婉儿,你……”
祁仲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凤婉如此连名带姓地对他这般说话,而且他对于凤婉的话,竟然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没错,我就是凤安然,凤婉就是凤安然!”
凤婉觉得心中十分畅快,在后宫中委曲求全这么久,她终于能够酣畅淋漓地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她的背后就是数万将士在厮杀,那是东莱的将士在一个个地死去,都是因为祁仲康的错,所以才会葬送了这么多条性命。
东莱,终究会灭亡!
“婉儿,你别胡说,凤安然早就已经死了,你怎么可能会是凤安然?就算是你不想要和朕一同殉国,也别编出这等故事来糊弄朕!”
祁仲康满眼的不敢相信,当年的凤安然因为一杯断魂而死,那可是自己亲自赏赐的毒酒,而今凤婉竟然说她就是凤安然,对于这一点,祁仲康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
祁仲康觉得头疼欲裂,似乎是在未央宫里面刚刚醒过来的样子,眼前的凤婉恍恍惚惚成为了两个人,又很快重合成了一个人,不过这里面却看出了凤安然的影子,这样的幻觉让祁仲康大惊失色,好似他真的看到了凤安然一般。
“事到如今,我也不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当年的我并没有死,只不过魂魄重生到了这具身体上,大约是因为怨念太强,所以就连老天也收不了我!如今我终于有机会对你和凤安舒能够报仇雪恨,祁仲康,你难道不想知道,凤安舒是怎么死的么?”
凤安舒死了?
祁仲康才仿佛终于想起了这个人一样,“凤安舒一直在未央宫,她被你杀了?”
凤婉摇摇头,“她心怀愧疚,自然发疯而死,或者说,是被渴死或者饿死,总之我没有打开那道铁门,也许现在凤安舒早已经成了腐肉也未可知。”
祁仲康突然就感到心中一阵翻腾,他自认手上沾的鲜血无数,其中不乏有无辜之人的鲜血,可凤婉乃是区区一个弱女子,她的手段竟然能够如此毒辣,当真是出乎祁仲康的意料之外。
“所以说,凤安舒是自生自灭,不是皇上让我关着凤安舒么?我不过是按照皇上的话去做而已。”
凤婉说得云淡风轻,可在祁仲康听来,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一般,而凤婉纯良无害的笑容也仿佛是经过特意修饰过的,其中真实的面容,祁仲康竟然看不清楚。
“凤婉,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