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带领着自己的军队一落征战,大获全胜,为自己新建立的满洲带来了安全。冬末的一天,当努尔哈赤正在“魁星楼”的火盆旁闭目遐思的时候,养子扈尔汉忽然端着一个大沙盘走了进来。他笑吟吟地走到努尔哈赤的身边,打千问候,然后便将自己的沙盘摆在了木桌上。
努尔哈赤慢慢站起,走到桌旁,搭眼一溜,不禁喜上眉梢,道:“唉哟哟,这东西真好!”说着他俯下身子,抿着胡子,边看边念叨,“长白山,嗬,这山上的雪真白!鸭绿江,这水也清!辽河,大兴安岭,使犬部、锡霍特山……这中间是赫图阿拉山城……好,好,这正是我心中想的一个大地盘。”
“阿玛真是心胸宽阔无比呀!”扈尔汉咯咯笑道,“想不到您心里竟能装下千山万壑!”
“我刚才做梦,正插上翅膀像老鹰一样,在天空中翱翔呢!”
“吉利!吉利!大鹏展翅,前程无量!阿玛,新满洲族将像前朝的大金一样,又出现在白山黑水!”扈尔汉高兴地跳着空齐舞步,猛然抱住努尔哈赤的肩头,祝贺道,“有一天,您就是大汗喽!”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道:“这几天,我正在思虑此事。眼下从东海至辽东边墙,从蒙古草原到鸭绿江,诸部渐渐合而为一。女真人分裂、割据、****局面即将结束。我想,苍天授我之命,即将完成。如明人不再犯我,我满洲之众,将安居乐业。如明人再犯我,我必犯人!”
“阿玛,老话讲,胜者为王。你也应该名正言顺地当个满洲的国君呀!”
“皇上与民一样,我并不稀罕。不过,鸟无头不飞,为了满洲族社稷,这个头,我也得带。”
“那,何日登基坐殿?”
“金銮殿还没有呢,上哪儿去登基?”说着,努尔哈赤哈哈大笑。
“那就现盖嘛!”扈尔汉胸有成竹地道,“我部下有个汉人,心灵手巧,酷爱土木之事,他曾参加修缮过北京的皇宫,我想,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叫什么名字?”
“邓公池。”
“此人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他是个汉人,我没敢叫他出头露面。”
“不妥!不妥!”努尔哈赤摇着头道,“人皆可以为尧舜,满人、汉人都一样嘛!”停片刻,又问,“此人眼下何处?”
“正在我府。这沙盘就是他昨晚上做的。”
“啪!”努尔哈赤一巴掌拍在扈尔汉的肩上,呵呵笑道,“如此巧匠,焉能埋没!”努尔哈赤当即派人把邓公池找来。
邓公池已近中年,此人博古通今,才智过人,他懂天文,识地理,对古今建筑研究颇深。三年前,在大明皇宫修缮交泰殿,因冒犯监工的太监,被发配到清河服苦役。前不久,从苦营里逃出,被扈尔汉巡边时发现,收在帐下为丁。此刻,邓公池正在研制新枪,当专差通报说努尔哈赤亲自找他时,他十分感动,连忙整衣束发,随专差进内城,走上“魁星楼”。
努尔哈赤初会邓公池,见他方面大耳,豹子眼、狮子鼻,谈吐不俗,举止不凡,心中十分欣喜,就开门见山地向他交代了修盖一座“尊号台”的设想,然后说道:“丙辰之年,乃是龙年。一年之首,乃为正月初一。”
邓公池未等努尔哈赤说完,就拱手,道:“小人明白大人的意思。龙兴,龙兴,辰龙之年,是帝王即位的最佳日子。”
随之又吟道:“周以龙兴,秦以虎视。飞龙在天,大人造也。”
努尔哈赤随之也吟了两句古诗道:“吾兄既凤翔,王子亦龙飞。”然后大笑道:“依先生之见,称号何日为好?”
“当然正月初一为妙!此日,历来称作‘岁之元,月之元,时之元’。在‘三元’之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总把新桃换旧符。’岂不美哉?”
努尔哈赤听邓公池出口成章,对答如流,更加兴致勃勃。于是他干脆把修建“尊号台”的全部重任交给他,只待到时交验。
邓公池领受建殿之任后,立即勘地选宅。第二天就在内城西北一处高坡钉桩打夯,运石备料,把全城的瓦匠、木匠、铁匠全部调来,破土动工。
时进腊月,天寒地冻,建殿工期仅有一个月。然而,邓公池运筹自如,指挥有方。地冻,他架火烤,灰凝,他用被蒙;上数千斤的大梁,他既不用搭架,也不用人抬,只用九对木轮,就把五根大梁吊到三丈多高的殿顶。匠工们无不为之叹服。
上梁那天,努尔哈赤亲自到场巡视。他身披豹皮长裘,头戴豹皮暖帽,足蹬鹿皮长靴,坐在长椅上。不一会儿,大臣安费扬古一声令下,顿时鞭炮齐鸣,锣鼓震天。五根大梁在铿锵有力的号子声中,缓缓上升,徐徐落下。鞭炮已毕,只听从房墙处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歌声:
冰凌花开呀斗风寒,
满族儿女建家园。
千家万户一条心呀,
九霄天堂落人间。
歌声袅袅,回荡在城垣。努尔哈赤抬头看去,见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正指挥木匠搭斗扣拱,架檩铺椽。飒爽英姿,独立在寒风之中,面红齿白,犹如傲立山崖的冰凌花。不一会儿,歌尽风平,梁稳柱实,瓦工们开始铺瓦。努尔哈赤被那女子洒脱的指挥才能惊呆了。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着那女子,扭头对站立身旁的安费扬古问:“那女子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
安费扬古眯着眼,细瞅了瞅那女子,摇头道:“我也没见过。”
此时,恰巧牛录额真图鲁什走来,他连忙答道:“她呀,她是虎尔哈部的女罕,名叫多罗甘珠。属我牛录,归我管辖!”
“她什么时候进的赫图阿拉?”努尔哈赤关切地问。
“三年前从虎尔哈随她丈夫归顺而来,”图鲁什比比画画地回答着,“这个女人可不寻常,总旗主您看她穿的那双木底鞋吧,就与众不同。”
努尔哈赤仔细看去,见多罗甘珠脚穿一双四寸高、形如马蹄的高底木鞋,也甚觉奇怪。
图鲁什见努尔哈赤疑惑不解,就将高底木鞋的来历说了一遍。原来多罗甘珠是虎尔哈部酋长的女儿。她十八岁那年,临近的一个女真部族酋长见她有些姿色,就想霸占她。一天突然发兵攻占了虎尔哈城,杀死了多罗甘珠之父。多罗甘珠带领乡里逃进深山。为报父仇,收回家园,她在一个夏日的夜晚,带领外逃的难民,穿上特制的像白鹤腿似的高底木鞋,踏过人难迈步的塔头甸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回虎尔哈城,当夜杀死了仇人,重获安宁。虎尔哈的女儿们为纪念这个报仇雪恨的日子,从此就都穿起马蹄形的高底木鞋。
“豪杰!豪杰!女中的豪杰!”努尔哈赤听罢连声赞叹。
接着又埋怨道:“图鲁什,你为啥不早对我讲?”
“嘿嘿!”图鲁什不以为然地笑道,“一个女流之辈,何足挂齿?”
“不妥!不妥!”努尔哈赤摇头道:“自古女中豪杰有之。花木兰、武则天、蔡文姬皆为世人称道。切莫小看她们发长脚小。”
图鲁什不服地反驳道:“女人既然那么有能耐,那你为啥还把大福晋关起来?”
努尔哈赤指了指远处的高山道:“山有阴面,也有阳处。阳面的地方草木繁盛,百花盛开;背阴处,却灰暗阴冷,长满黑苔。女人之中,有鲜花,也有黑苔。怎好鱼目混珠,同日而语?”
图鲁什听罢,傻咧着嘴,再也没词了。只是嘿嘿笑道:“我服了!我服了!”
殿梁上完,努尔哈赤马上召集各旗旗主,五大臣,到“魁星楼”议事。众人坐定,努尔哈赤异常感慨地道:“近些天,我心里特别高兴!其因何在?在于我无意中发现了邓公池、多罗甘珠这样的人才。眼下看来,只要眼界放开,三步之内就有芳草。诸大臣,诸旗主,以后不必到我这里叫苦无能人。以后谁再说我手下无贤才,我就说你是第一个笨蛋!”
众人大笑。努尔哈赤也得意地抿着两撇唇髭,道:“从今以后不许埋没人才。凡有才德,一技之长者,就要重用。不必讲究贫贱、尊卑、种族。”
努尔哈赤下令各旗牛录,在本地认真察访贤能之士。对有治国之才者,用以辅政;有军事本领者,委以军帅;知天文者,鉴天;识地理者统管土木。即使只会唱歌的人,也要选上来,在喜庆之日,宴欢之时,献歌献艺,以悦他人。
不久,从全城十万人中,就精挑细选地找出了各级军事额真、理事大臣、能工巧匠等人才。从此,满洲国的制度逐渐完善,设置了官吏。凡是民间有争讼的事情,先经理事官“札尔固齐”等十人进行审问,再由五大臣进行复审,最后决定权掌握在努尔哈赤的手里。努尔哈赤还规定每五日便集朝一次,众大臣聚在一起协议国政、军机大事。
“尊号台”也不断升高,被粉刷一新。五里内的城墙也加紧修缮,八旗衙门的青砖四合院也相继建成,到处都呈现出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