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在某人使毒前将门妥妥合上,云歌站在院中等候,不由出神。院子角落,一棵不知名的树花朵拥簇,小朵小朵挤挨成圆团的形状,从远处看不识朵数,只觉繁华娇艳,香气宜人。
还记得刚来暮山时,漫山的白雪,皑皑无垠,看起来那般冷峻,让人难以亲近。可转眼,已到落花时节,整个山巅都被花丛装饰遮掩,使得露出的山尖好似飘在天上一般。
终还是心态的不同吧,才让她突然觉得,这座山,还有这山里的人无比亲切,使她有两季两重天,一心双华年之感。
习武半年,已能靠内力感应出周遭活物的气息。云歌趴在廊边的高台上,两脚孩子似的凌空抬起,笑道:“六师兄,你的功力可退步了啊!”离得老远她就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哼!”心有不服,但却又不得不服。才短短半年,他已在她身侧藏不住。不是他退步了,是她进步的飞快。“在我这处耍什么威风,不是又在老五那处吃瘪了吧!”
这才想起自己来意,云歌轻轻一跃坐上廊杆道:“不是!今个儿来是找你说正经事的,你可知道师父带回来那女子什么来路?”
“你还知道问啊!人都来了半个月了,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呢。”全门上下也就这丫头后知后觉,那女子一进门就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门内上下都觉得此事蹊跷。但更蹊跷的是,师父明明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并不制止,甚至还准许她进出御门的各秘阵,简直不可思议。
“原本是不怎么在乎。”想到那女子的脸就忍不住浑身一抖,云歌揉了揉手背上的鸡皮疙瘩道:“可那女的主动找上门来,在我面前耍横舞指甲的,我再装看不见也不太合适不是。”
“竟有此事?”他往日也跟那人打过两次照面,她皆是一副客客气气、温婉有加的模样,并不如云歌形容的这般。看来,这女子进门果然另有企图。沉吟片刻,息华几乎界定道:“如此看来,再过不久,她可能就要成咱们的师娘了。”说完,嘴角轻抿。
息华心中暗忖。当师娘恐只是这女子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过明看得出动机却默认,其中缘由,师父不知是如何考量的。
“真的?”立马惊出一身冷汗。云歌跳下高台,脸色先是惊吓,再是伤心,后来换为震惊。
她惊吓的是师娘二字,不知为何她总不能把这个词跟师父连接起来,师父是神仙啊!这样站在天上的人,怎能有人与之比肩呢?伤心紧跟而至。若是师父娶了师娘,那她是不是就离他愈发远了呢?这么努力完成试炼还有什么意义,师父的命只有她能救,她有可能救不是么?
猛然发现,自己竟无意识间将师父作为了自己的所有物。云歌被这想法震到,脸色苍白着后退两步,赶紧将此念头从脑海中删除。
不!不是的!她只是不想让那个妖女做师娘。师父那么好,那么高高在上,一定会有更适合的人选能配得上他的。
“你怎么了?”原就是想吓吓她,却不想她这么配合,真被吓了个够呛。息华上前弹她的额头,看着她猛地醒过神来,眼中的风暴却还未全部平息,卷云似的层层铺开。“我那是玩笑话,你可别当真。师父自有他的安排。”
“什么安排?”为什么门里的每个人好像都对师父知之甚多,只有她不知道。
微微一僵,息华张了张口,最后只得一声叹息。“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待你试炼完成……”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跟我说试炼完成!我进步的这么慢,根本完不成试炼!说不定等我完成,师父已经……已经……”
那两个字徘徊在口边,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猛的甩开息华的手就朝院外跑,她横冲直撞,明明没有方向,脚步却不由自主来到了她好久都没来过的院落。
域竹。
“师……”脚上好似生了根,近在咫尺的地方,她却觉得远在天边。特别当半掩的门缝中有女子的声音传来时,她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说不出的难过。
天边,卷云一过,就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她怔怔的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只知道,一抬头,原先半敞的门已朝内打开,师父撑着把竹节的纸伞站在门里,瞧见她狼狈的样子,眉头与往日那般一样,稍稍皱起。
“怎么站在这儿?”上前两步将她納于伞下,衍城颔首看她。她的眼睫很长,上面落了水汽,结出了点点银珠。鬓角的发湿黏的贴在额上,映衬着她的脸越发娇小脆弱。“女儿家怎能这般淋雨。你往日的学问都学到哪儿去了?”
“师父……”头脑昏沉,云歌伏上衍城的肩,似只失去庇护的幼兽。她以为她已经糊涂了,淋雨淋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嘴巴却还精准的道出一句:“你别喜欢那个白女好不好?她配不上师父。”
瞬间怔忪,眨眼便恢复。衍城感觉到她贴在自己肩上的额头滚烫,本欲将人推开的手不知怎的就又放下:“你病糊涂了。”
“徒儿不糊涂。那妖女想要徒儿的脸,徒儿害怕。”
眸色稍带幽深,衍城轻叹一声将她抱起,声音揉在雨中,明明是很严厉的话,不知怎的就沾染上了春雨的柔情。“为师的徒弟不能言怕,听到了?”
窝在温暖的怀抱中莫名安心,云歌乖乖点头,手紧紧抓住了什么,即刻再没了意识。这一觉,她睡得特别沉。什么试炼,救命,妖女,师娘,都被她忘在了脑后。黑甜的梦中,她只感觉到一个云朵似的怀抱拥着她,很温暖,很踏实,能驱除所有恐惧,让她孩子似的酣睡。
若是能一直这样睡着该多好。她有些累了,真的有些累了。
**
世人常说暴风雨前皆是宁静。云歌这一病就是三天,完全料想不到,三天间,御门竟是翻天覆地两重光景。许久后的一天,她一个人独守御门时,月色撩人,她坐在风口上,却丝毫不觉得冷。那时她天真的想,若是当时她没有病,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今日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