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帝国。
伦敦。
现代城市的灯光遮蔽了星空,但这五光十色的城市夜景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星空,同样的明亮辉煌。
敖南伏在这座城市高楼大厦其中一座的顶端,架着重狙,一动不动的趴着,就像色彩斑斓的星空中,一颗正在枯萎步入死亡的红矮星,散发着腐朽与死亡的味道,仿佛下一刻就会坍塌成一个黑洞,将四周所有的一切全部吞噬。
敖南在等一个人,一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人。
一辆加长的林肯轿车稳稳的停在酒店前面,司机下车恭敬的来到后面的车厢,躬身拉开了车门,一只脚了伸出来,随后一个金发的中年英俊男人把头探了出来,他眉心正对敖南狙击镜中的十字。
没有半秒迟疑,敖南瞬间扣下了手中扳机。
一颗灼热的子弹撕开夜幕。
在子弹出膛瞬间,中年男人眉头一皱,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期待中夹杂着无奈与不能克制的兴奋。
几毫秒之后,子弹距离中年男人眉心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突然从他的眉心浮现出来,子弹击在这层金色上没能掀起一丝涟漪,瞬间汽化变成一缕扭曲的雾气。
子弹汽化的同时,金色光晕变成一道金光,向着子弹来处一闪而去。
敖南透过狙击镜见到这一幕瞳孔一缩,瞬间觉得浑身寒毛炸起,来不及思考,在战场中锤炼出来的生存本能,让他的身体在他的意识之前做出了反应,他的身体依靠本能做出一套难度极高的战术规避动作。
这是嵌在敖南血液里的本能,他已经记不清这种本能在战场中救了他多少次。
但是这次敖南才刚刚完成半个侧身,那道金光已经化成一柄金色的光锤,重重的砸在敖南的左边的肋骨上,将敖南本来趴着的身体击的飞了起来。
但是仅仅依靠这个侧身敖南依旧逃过死亡的结局,因为按照光锤的本来路线这一下将正好震碎敖南的心脏。
敖南在空中一口鲜血喷了出去,肋骨已经不知道断了几根。
光锤在击中敖南之后,猛的向内一缩变成一个金色光球,接着又猛地向外一阔,化成一扇金色光门。
在金门成型的同时,中年男人的身体虚化成一团金色消失在原地。
他刚刚一消失,一道金色的圆环从他消失的地方猛地向外一阔,被金环扫过的地方,所有的人,包括能记录影像的机器全部变成金光消散在空气中,下一秒中年男人的身影在光门中浮现了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不过眨眼之间,敖南被金锤击飞之后甚至都还没有落在地上。
当中年男人彻底从光门中走出来的时候,敖南才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一声闷哼,一口鲜血再次喷出,断掉的肋骨刺破了脏器。
敖南抬眼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对刚刚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感到惊讶或是恐惧,反而有些兴奋。
那几个被他杀到的人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是神,是魔鬼,是怪物。
敖南本来对今天的计划,只有三成的把握,但是刚刚的那一幕让他有了最少七成的把握。
三年前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带着七个人,屠掉了中东战场十几个大型的佣兵团,更是在自己的眼前虐杀了八个生死与共的兄弟。
“我叫圣骑,很高兴见到你。”一身西装纤尘不染的圣骑对躺在战友血泊中的敖南露出一个微笑,这时三年前圣骑留在敖南眼里的最后一幕。
至于为什么自己能活,或者圣骑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敖南没有半点兴趣知道,敖南想的只有杀自己兄弟的这个人必须死!
三年了,圣骑,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眼里的火焰依旧那么温暖人心。”一身标准的英帝国绅士打扮的圣骑,对敖南行了一个贵族礼。
“对于你用了三年时间杀死了我七个仆从这件事情,我感到非常的欣慰,但是对于你今天的选择却让我感到失望,不过人总是很难看清自己,所以我原谅你。”圣骑一脸微笑的说道,表情和当初他用指甲划开团长黑虎颈部动脉时一模一样。
敖南突然笑了起来,直笑的血不断的从他的口中涌出,让他重重的咳了起来,还在不停的笑。
“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的高兴,介意和我分享一下吗?”圣骑直直的弯腰,直到自己的能和坐在地上的敖南平视,他的一举一动充满了一种时光沉淀下来的优雅气质。
“你说人临死之前该说些什么比较合适呢?”敖南收了笑容,认真的对圣骑问道。
“遗言嘛,毕竟是留在这个丑陋的世界里最后的东西,我看还是庄重一点好。”圣骑同样认真的回道。
敖南感觉断掉的肋骨已经插入了自己的肺部,让他呼吸越发艰难,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有些艰难的抬了抬手,指了指两个人头上的星空说道:“我很期待,你会说些什么。”
这个动作让圣骑的脸色变了变。
随着科技的发展,现在夜空中不止有繁星,还有卫星!
“你的七个仆从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你们这种人的力量并不能见光!如果你们暴露这种力量,那就必须将目击者处理掉,我说的没错吧。”
敖南喘息了一下,张开手掌说道:“五分钟,间谍卫星就能把刚刚拍到的东西传输到一台电脑上,你猜接着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血液的流失,还有断掉骨骼与脏器之间的摩擦让敖南的手有些颤抖,他有些艰难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却发现打火机不知道掉落在圣骑的脚边,敖南很自然的伸手指了指打火机。
圣骑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条丝巾将掉落在一旁的打火机捡起来,仔细擦干净,像老朋友一样帮敖南把烟点燃。
“看来仇恨并没有腐蚀你的心智,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你目前唯一能威胁到我的方法,我很满意,不过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话,你终究还是没能看清楚你自己,你认为你可以豁出一切和我同归于尽,然而你并做不到。”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如果是的话,我感到非常遗憾,因为它真的不是很庄重啊。”敖南将烟吸入自己的肺部,咳的撕心裂肺,喷出来的血把烟染的斑斑点点。
圣骑伸手将敖南嘴里抽了一半的烟拿了下来,屈指一弹,烟头一点的火星画出一道红色的轨迹,他的目光追随这红光,直到它消失在城市的灯光里,圣骑盯着烟头消失的地方没有回头,沉默了几秒,开口淡淡的说道:“家里的那两个小姑娘还好吧。”
敖南眼睛瞬间爆张。
“如果你将卫星拍摄到的东西散播出去,我有二十四小时的处理时间,这是你需要知道的信息。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即便我有的这些时间我也没有可能活,我说的没错吧。可惜你没有想到以我这样的人对付你还留了后路,很早以前有人就教过我一句话,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圣骑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轻轻的放在敖南手边的地上之后,对敖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那么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仇恨还是责任,做出你的选择。”
敖南一只手将地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拨通了一个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号码,电话刚刚接通就被接通,接通的瞬间敖南开口说道:“行动取消。”随后手机被敖南捏了个粉碎,一扬手撒了出去。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这个选择真是幼稚。
三年图谋终究还是输了,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信息和力量都存在着太大的差距。
但是没办法输了就是输了,敖南确实没有想到圣骑这样的人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一头大象在踩死一只蚂蚁之前,还抓着蚂蚁的家人,对蚂蚁说站好了别冲我呲牙,你要是不小心伤了我,我连你家人一起弄死。
你可以说大象很怂,但不得不承认这头怂大象比不怂的可怕,面对这样的敌人除非你以绝对的力量碾压过去,否则没有半点机会。
“真希望我能不用这些计量,真希望能堂堂正正的面对你,真希望……看到你死啊。”敖南靠在天台的护栏上,坐直了身体,目光穿过他身前的圣骑,看向天上被灯火遮蔽的星空,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就在敖南将要丧失意识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好像亮起了一道光,眼前出现了一行模糊的字,敖南用力的想要看清楚那行字,却自己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
“仇恨像鞭子抽打着你向地狱前行,责任则在后面拖着不让你迈入深渊。在这肮脏可笑的世界里终究还是有些地方是干净的,让我焚烧你污秽的躯壳,升华你的灵魂,彻底的脱离这个可悲又好笑的地方。”
圣骑看着敖南眼里渐渐暗淡下去的光,慢慢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胸口的一个淡绿色纹身。
那是一个十分狰狞正在咆哮的鬼首纹身,在圣骑亮出纹身的瞬间,从这个鬼首凶厉传神的鬼眼中爆射出两道青光,向敖南的眼睛奔射而来,一股从头到脚的冰凉寒意在敖南身上瞬间蔓延开来!
随后敖南的眼中一个巨大的轮廓开始显现,从虚幻到真实,那赫然是一座泛出青铜色泽的巨大拱门,拱门上面整齐的生出各类长长的獠牙,其高度至少超过百米,就那么顶天立地的支撑在那里,阴森恐怖中透露出一股迫人的威严。
圣骑站在这巨大的青铜鬼首巨门的下面,浑身泛起强烈的金光,伸出双手用力的朝门推去,厚重的巨门被圣骑推开的一丝缝隙,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那声音好像从地狱传出来的厉鬼嘶吼咆哮,直插入人的心底。
这声厉鬼咆哮的传出来的同时,敖南眼前本来怎么也看不清的字突然清晰起来。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在这行字的下面还有两个选项:“YES”“NO”
其中“YES”这个选项发散着柔和的白色光芒,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触碰,甚至好像灵魂都要被吸了去似的。
当这行字出现并在敖南脑海中清晰的时候,刚刚被圣骑推开一点缝隙的青铜鬼首大门轰然洞开,大门后面缓缓浮现出一条黑气缭绕的阶梯,看不出终点在哪里,这阶梯竟好似直通九幽地底,看上一眼就让人浑身寒毛炸起。
敖南已经渐渐模糊的意识又开始清晰,只感觉门内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身体不由自主的向青铜鬼首大门走去,同时脑海中那行字崩裂出现道道裂纹。
已经濒死敖南竟然站了起来,像提线木偶一样,一步一步的向着青铜鬼首大门走去,几步之后来到这好像连接天地的大门之前,一只脚抬起就要踏进门去。
浮现在敖南脑海那一行已经有了裂纹的白色光字,在敖南抬脚的瞬间猛然炸裂开来,炸裂之后的光字化成点点光尘从敖南的身体里逸散出来,组成一颗巨大纯白的光球,漂浮在敖南的身后。
这颗光球仿佛太阳一样,瞬间照亮整座青铜鬼首大门的外部,而大门内缠绕的黑气在光芒的映照下显得幽远黑暗。
白光辉耀升腾,黑气扭曲狰狞。
这一瞬间敖南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两个力量生生撕碎,突然一股好似远古洪荒巨兽的危险气息突兀的出现在这黑与白的中间,粗暴的将这黑白两股力量撕扯开来。
这一刻敖南终于彻底的失去意识。
圣骑在巨大光球浮现的瞬间,脚下浮现出一片玄奥的符文,符文一阵闪烁,最终猛地一亮,圣骑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距离这座大楼几千米外的高空中。
高空中圣骑喷出一口血,神态萎靡,却是在刚刚短短的时间里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圣骑看着敖南消失的地方,感受着那里残留的能量波动,短暂的错愕之后,不可置信的失声道:
“祂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