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赫攥了攥拳头。
两个人互不相让,面对面站立,都挺直了背脊,在气势上毫不输于对方。
此时,舒晓晗从急诊室被推出来。
“她情况怎样?”两人都上前。
“她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刚刚溺水,还得了重感冒,烧得很厉害,意识也不清楚,可能会短期处于昏迷状态。”老医生说着。
“那她会昏迷多久?”
“这个还不好说。她的求生意识薄弱,她是否受过刺激而想到跳江自杀呢?”
凌筠逸和袁赫互相对峙一眼,今天他们对她做的事,是多么过分!
“不过你们放心,她不会有生命危险,醒来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快的话,大概再有个三五天,但慢的话十天半月也不一定。”
舒晓晗被送进病房。凌筠逸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袁赫在门旁看着他们。多和谐的画面啊,他和她看起来像一家人,而他,只是个多余的人。他能深刻地感受到凌筠逸对她的感情,他也知道,这份感情不比自己的少。
病房中,他和她的手一直握在一起。
“咳咳……”昏睡中的舒晓晗皱着眉头,咳嗽几声就开始呓语。
“凌筠逸…你放过我吧,别逼我了……”
凌筠逸握着舒晓晗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
原来她在梦中都想要远离他!
凌筠逸瞬间没了力气。舒晓晗,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窗看着三个人的夏如,也难过起来,轻靠在晨天俊的肩上。
夏如刚刚从机场接回晨天俊,没顾得上休息就和晨天俊匆忙赶来。
已经是舒晓晗昏迷的第七天。
凌筠逸一直呆在病房,没离开过她。
袁赫因为家里的事情回去过一趟,现在也在病房。但他只是一直在门口处,不退出去,也不前进几步。
夏如也常来,但每当看到凌筠逸和袁赫都在,她就只是在门外望着。
“凌总,您的手机一直关机,公司找不到你人,老爷和太太找了您好几天才知道您在这儿。”权胜也是找了好几天才知道凌筠逸在这里,便赶来找他。
“有什么重要的事么?”凌筠逸缓缓开口。
“凌总,舒美……”
“你们不要插手这件事。我会亲自去办。”
“是。可是……您什么时候回公司呢?老爷很着急。”
“哦?”凌筠逸微微挑起眉,“他还会在意我?”
权胜忙说:“您怎么能这样说,老爷当然是最在乎您的人啊……”
“呵……在乎……”凌筠逸苦笑,眼底的悲伤越来越强烈,心中的苦涩蔓延全身,胸口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凌肃鸿对他,也算得上在乎?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孤独。人生已过二十五个春秋,而真心在乎过他的,恐怕就只有舒晓晗一个。可是他伤害了她,让这个唯一真正在乎自己的人也离他远去。伤害了他的挚爱,不正是拜那个所谓“在乎他”的父亲所赐么?是凌肃鸿,策划了一切,毁了他的幸福。
“凌总……”权胜开口想要解释,却找不出什么借口为凌肃鸿说话。只是他不愿看到一直不可一世的凌筠逸竟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他们从大学相识到现在,他一直把凌筠逸当作自己的信仰,一直觉得凌筠逸气场强大到能够掌握全局。而今天,他是见识到了这个男人卸下冷酷外壳的一面,其实是相当脆弱。
“凌学长,你别这样想……”权胜试着劝他,可是却刺激到凌筠逸了。
凌筠逸忽然冷眼看向权胜:“当初在美国,你明知道他对我做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要跟他们联合起来骗我?”
“学长,我知道错了……”权胜将头埋下去,“我不知道你在国内跟舒小姐的事,对不起,我只是遵照老爷的意思……”
凌筠逸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绷紧拳头。这算什么理由!
平定下情绪,凌筠逸抬眼又问权胜:“……车祸,是故意安排的么?”
“不!不是!”权胜忙激动地否认,“您是凌氏唯一继承人,老爷再怎么样也不会故意安排车祸这种事啊!”
凌筠逸眼神幽深,努力回想车祸当天的事。确实,那天是他太心急,将油门加到最大,反复拨打她的电话,一不留神,与突然闪出的货车相撞……
头一痛,他不敢再想那天的事情,他的一个不留意铸成今天的错误,现在开车时偶尔也会有那次事故的阴影,上一次开车带舒晓晗逃命,已经是他的极限,噩梦重演,要不是车上有她,他定是克服不了自己的恐惧心理。
此时,病床上的舒晓晗突然哭起来,泪水静静地滑向两侧。
这眼泪也深深滴在他的心里。
是他的胁迫给她造成困扰了。如果她真的觉得跟袁赫在一起也很好,就算他强迫她,她又怎么会屈服。
凌筠逸默然起身,径直走向门口,在袁赫面前站立。
“照顾好她。”
袁赫看着他,不解。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看着他和权胜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
凌筠逸开车回到公司总部,将舒美的那份征用合约撕毁,并拨下资金给舒美,想要帮着她扩建店面。
办公桌上堆了成山的公文,凌筠逸一直埋头工作,权胜一直在他身边,帮着他做。
“帮我定一张去美国的机票,单程的。”凌筠逸忙完工作,从文件堆里抬头对权胜说。
权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要回美国去?”
凌筠逸点头,从座椅上起身揉了揉脖子,走到窗前。
“总部那边有阵子没回去了,凌肃鸿为了牵制我也呆在国内,前些天总部出了点乱子,我也该回去解决下那边的问题。”
“那,舒小姐……”
“我自有打算。”
权胜见凌筠逸不爱多说,也不多问,默默地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挑出急用的拿走。
凌筠逸这样,也是在这里呆的实在倦了吧。权胜摇摇头,走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窗前的凌筠逸听到那声轻微的关门声响,闭上眼睛。
对舒晓晗,他愿意赔上八年的感情。当然,也包括他今后的人生。
医院,病房里。
凌筠逸站在舒晓晗的床前,和她作最后的告别。这一别,也许短暂,也许,便是永远不见。
凌筠逸上前轻吻了舒晓晗的额头和脸颊,之后静静地退出病房,对门外的袁赫说:“好好照顾她。”
袁赫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要走?”
凌筠逸点头。与其他和袁赫两个人一起逼着她,不如各退一步留给她空间。等她想好了,若她需要的人是他,她自会去找他。
他了解她的个性,越是强迫,她越会反抗,如果是她自己想清自己想要什么,定会不顾一切地去争取,就如同当年追求她的梦想,纵是她性情软弱,也是柔中带刚。
凌筠逸回头透过玻璃窗望着病床上的舒晓晗,眼神中流露出的不舍与留恋,被袁赫尽收眼底。有那么一刻,袁赫居然想,如果晓晗现在醒了,就将他们的幸福尽数还给他们。
凌筠逸走了。走得头也不回,只是在心里说“晓晗,这次,我是真的毫无把握地放手一搏。”
舒晓晗昏迷的第十天。
袁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注视着安详睡着的晓晗。
他喜欢她的笑,她的眼神,她的调皮,她的善良……她的所有他都想要。
“凌皓宇……”
恍惚间听到舒晓晗低声呓语,袁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料想不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是让他彻底惨败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