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狼说的没错,她忽然变了眸子颜色必然和自己方才彻底吸收的那股力量有关,只是为何偏偏变了瞳孔色?蓝嫱脑海在禁制之地时画面一一浮现,她现在是黑瞳,只属于第四等级的贱民才会有的瞳孔色。蓝嫱放任自己瘫软在苍云狼的怀里,默不说话,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苍云狼知晓她现在的心里在思量些什么,也不会开口说话,这是她的心魔,必须要她自己趟过去。于是他什么也不说,用手拂开她额头的发,落下轻轻的一吻,在她耳边低语,“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蓝嫱,只属于我的蓝嫱。”
苍云狼的话让蓝嫱的心蓦地紧缩,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还活在过去吗?是的,她发下重誓,要解放夜族人;自己的心中却存着更高远的志愿,她要这世间无奴。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蓝嫱被苍云狼搂着怀里,眼睛看着自己一双白玉雕琢般的手,就是这双手。从五岁开始,她踏入了殓葬师的门槛,开辟了殓葬师独有的空间。记得自己第一次发自本能的去使用收魂袋时,那个即将寿终正寝的老妪在看到她的时候,唇角勾起淡淡的笑。老人临终的笑,是那样的淡然,那样平和,可是蓝嫱知道那个老妪原是窑子里浸淫多年的老妓。
从那以后,她每放一颗自然死亡的魂魄进入收魂袋,那死者必在唇角绽放一缕笑容。人都是赤条条的来到这世上,在离去的时候,他们留给这世界的是一抹微笑,那笑容里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时常看的蓝嫱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自然死去的人们的精魄,蓝嫱是决然不会擅动的,只是要她命的那些人反被她夺命时,被她抽去了精魄之力。
和飒相处的九年里,他知晓她殓葬魂魄的事,却从未出口干涉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每一个普通人将死的时候,总能感觉到那股来自地狱的死亡气息是如此的熟悉。
她其实知晓,西漠国禁制之地的人不该只有那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只因那笼罩禁制之上的无形波罩,不止禁锢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的一生,也在日日夜夜吞噬着他们的性命,通过一个管道,输送到某个遥远而充满光鲜外表的地方。
十岁生日的那年,蓝叔叔照旧抱起她,旋转一圈后问道,“小嫱儿长大了以后想做什么啊?”那时,小女孩漂亮的黑色大眼睛转了转,用童稚的声音回道,“嫱儿希望有一天可以和叔叔去看看在小树林更外面的风景。”
蓝幽在听到蓝嫱的话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哀恸,他如何不知,蓝嫱生在这禁制之地,自然是要和这里的人有着共同的命运,他要如何护她周全?十岁的小女孩看似笑的灿烂,实则将蓝幽眼中的情绪尽收眼底。
为什么?为什么第四等级的人就要被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地方,受着年年岁岁的压迫,还不自知的被剥夺着寿命,然后在一无所知中,在她经手之后,带着对世间的最后一丝微笑离去?这是蓝嫱始终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她下意识用自己的手去触摸自己已经变成黑色的眼睛,除非有对照的东西,不然人是永远看不到自己的眼睛的。但是蓝嫱毫不在意的摸着自己的眼角,回来了,她回来了,她不是曾经蓝紫瞳的蓝嫱,也不是伪装成红瞳的蓝回泱,她只是她,一个黑瞳的来自第四等级的女子。
原以为背负了使命的自己注定要推开此刻抱着自己的男人,但是他总是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忽然出现,让她无法忘记。也许,前进的路会充满荆棘,但只有孤寂会把她吞噬,苍云狼,我认定了你,便是要拖你和自己走同一条路。与天下人为敌,如此这般,你可会怨我?
蓝嫱念及此,一双蓄着泪水的黑色瞳孔抬眼看向苍云狼,头一次见她这般的苍云狼有些手足无措,他小心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水。
“苍云狼,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是尚人、不是贵人、更不是紫瞳的皇族。我是蓝嫱,一个来自西漠国第四等级之地的女子,一个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女子。”
“我知道。”苍云狼心疼的看着她的泪水扑簌扑簌的往下掉,这丫头怎么哭起来没完没了?她不知道自己会心疼吗?她的过去,他都知晓,她这般自贱又是为了哪般?
“你知道什么?你若知道就该明白一个苍狼国的帝王绝不可能娶一个贱民之地的女子!”蓝嫱不知道自己冲他怒吼的这份勇气是从哪来的,也许正是苍云狼的并不在乎,反而加深了她心中的不安。
听到这里,苍云狼才正眼对上那双含泪的眸子,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色,随即又被掩了下去,“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吗?在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早就做好了与天下为敌的准备,你还在担心什么?”苍云狼话没有说全,蓝嫱敌对的是天下,但在这个范围里可不仅仅包括人这一种动物。
蓝嫱听了苍云狼这话,眼睛也忘了眨,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更何况,我心爱的女人方才已经答应要嫁我了,我怎么会在紧要关头放弃?”苍云狼见蓝嫱不落泪了,又恢复成一副邪魅诱人的样子。
蓝嫱擦擦不争气的眼泪,反问他,“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刚刚不是说我不会娶你吗?这不是答应了要嫁我是什么?”蓝嫱被苍云狼的口舌之辩弄的哭笑不得,这家伙还真是会顺着竿子爬。
苍云狼见蓝嫱的情绪已经调整了过来,估摸一下,两人在这神之墓地待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早点准备准备出去吧,要知道外面可是有一堆人在等着啊!
平复好心情的蓝嫱找到了在某个旮旯弄得灰头土脸的月白和墨蛇,苍云狼则将他找来的神器碎片收好,并准备为蓝嫱也找一个。蓝嫱听他这样说,也用心找了起来,在路过一处土堆的时候,她手上的紫魂铃忽然发出了声响。
紧接着一个被尘土包裹的细长东西从土里钻了出来,直往蓝嫱手腕处的紫魂铃奔去,蓝嫱一个避开,那细长的东西还想再追却被墨蛇用身躯缠住。
墨蛇在紧紧勒住这条奇怪的脏东西后,又慢慢松开了自己禁锢,那脏东西见自己被松开,顺着地上开始打起了滚,蓝嫱看到头上冒黑线,谁来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
苍云狼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两人两兽眼见着一条脏兮兮的东西遍地打完滚后,变成了一条貌不惊人的鞭子。这鞭子似乎还通灵性,一个劲的往蓝嫱身上凑,好吧,其实它的目标是这个女人手上的紫魂铃。
苍云狼一把抓住了某条意欲靠近蓝嫱的鞭子,鞭子在他的手上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威胁,立即变成软软的一条鞭子,不动了。
这时蓝嫱从墨蛇那里听来它和这条鞭子的对话,大概是说自身不起眼的外皮其实是最结实的黑龙筋,里面还缠着一股子注入魂眼的接魂草。换句话说,这条鞭子也算是个魂器了,见了紫魂铃这样的老熟人,免不得要出来打个招呼的。
蓝嫱听到这里,忽然想起她这紫魂铃是从海青枫那里得来的,听了墨蛇的复述,她的黑瞳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