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南国劳无休,原望能得我所求。
含辛茹苦空费力,回首方知陋春秋。
在陈岭自杀后,曹斐带着他拼打下来的八十万元返回四川老家。半年后,经曹斐几次催促,向岸也带着失望和遗憾回去了。向岸临行前最后一次去墓地祭拜陈岭时,在墓碑上刻下了这首诗。
2000年初夏晌午,东莞长兴镇某工业园正门招聘厨窗前二十几个外来工正挤着看厨窗内张贴的招聘简章。厨窗镶建在工业园正门左侧的围墙上,离工业园门前的公交专用车道大约四米,中间一条绿化草坪隔开。绿化草坪被踩踏的像癞痢头一般,黄黄的泥土从倔强生长着的草皮之间一片一片地裸露出来,更像穿着过于前卫的少女般把不该露的都露出来了。
向岸挤在人群中看着招聘简章,嘴里嘀咕着:曹斐除了个子矮点,凭他的学历和能力这些招聘条件他似乎都可以应聘的上呀,怎么他就一直找不到工作呢?
向岸这些日子上夜班,每天下班后他就为曹斐的事跑着,本来曹斐和自己一起经朋友陈岭介绍进了同一家工厂上班,但因上夜班时曹斐打瞌睡被保安伏击逮到,因有罚款提成,保安罚了他50元,曹斐不服与保安发生口角就被开除了。二个月来,曹斐一直没找到工作,向岸就有点替他急了。
向岸从招聘厨栏中黙记了几个工厂的职位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脚正好踩在绿化草皮上。向岸虽然只读了个****大学,而且没毕业就出来了,但潜意识中他是一个很注意个人形像的而且还有那么一点公德心及责任感的人。所以他立刻收回那只臭脚,转身绕过草坪朝外走去。这时正门保安室中出来一个保安喊道:“那个,那个,说你呢,过来一下。”
向岸意识到是叫自己时就问道,有什么事。保安招手道:“你过来一下”,向岸莫名奇妙地跟他进了保安室。几个保安正在里面吹牛打屁瞎聊着,一个可能是队长的向向岸要身份证看一下,向岸没带,就把暂住证递给了他,队长接过去瞄了一眼然后让向岸交10元罚款。向岸莫名地问道为什么罚款,队长黑着脸说:“为什么罚款?你倒会装,你刚才踩踏草坪了,你装不知道呀?”
向岸解释道:“我刚才出来时不小心被人群挤进去了踩了一脚,也叫踩踏草坪了?那地方那么窄,人又那么多,难免会被挤到草坪里去的,我又不是故意的。”
队长不耐烦地道:“我管你故意不故意,踩了一脚,也是踩了,交罚款吧,”说着拿出一张纸,上面歪歪纽纽写着:因为踩踏了草坪,我自愿交罚款10元。这行字后面画符似的签了十几个名并按有手印。队长接着说道,“交了罚款,签个名,按个手印,否则证件扣在这里。”
向岸有点急了,道:“你那里草坪上也没有踩了要罚款10元的标示呀”。
队长怒吼道:“少跟老子扯蛋,那草坪边上早就插了块牌子。你瞎了,老老实实地交了罚款滚吧,没空跟你嚰叽。”
向岸看到那纸上有人交过罚款,也就没再吭声,准备掏钱了事,可是掏了半天,身上只有八元。只好对那队长说:“不好意思,我只带了八元,行不?”那队长不同意,向岸道:“我身上真的只有那么多,不信你可以搜。”
队长瞪眼道:“我干嘛搜你身,你以为我是抢劫的。”
向岸说:“我身上真没带那么多,你先把暂住证给我”,心里却道:我就没觉得你们跟抢劫的有什么区别。
队长不耐烦地吼道:“****你妈,你欠揍是不?没钱滚出去,什么时候拿钱来了就什么时候来取暂住证。”
向岸看屋里那几个保安都在看着自己,知道来横的也不行。无耐地出了保安室。经过绿化区时,向岸果然发现有个小木牌斜插在草坪边上,小木牌上的字早已油漆剥落,依稀认得:踩踏草皮者,罚款10元。
向岸怀着辱屈的心情穿过公交道,走向工业园对面的街道。刚走不远,恰好看见曹斐那混球正无精打采低着头在街道另一边走着。向岸喊了一声,他好像没听见。向岸快歩跟过去,曹斐在街道那边转身拐进一条通往租房的街道,向岸只好跑步追了过去,刚一拐弯走进那条街,十几个治安巡逻的正在查暂住证。一个治安员见向岸跑着,就大声叫道:“跑什么跑,站住”,另几个治安员立刻围了过来,向岸只好停下,却见曹斐正被一个治安队的踹了一脚后双手抱头蹲在一边。一个治安员要向岸出示暂住证,向岸忙解释道:“我的暂住证刚被扣在工业园”,那治安员道:“那就没有哟,老实点,在那里蹲着。”
向岸急忙道:“真的有,真的在那边工业园扣着,不信你同我去取回来。”
一个治安员挥舞着铁管,指着向岸大声吼道:“少屁话,老实点,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向岸正要争辩,曹斐靠过来拉了拉向岸,低声道:“你少说吧,那些孙子真的会动手打人的。”
向岸只好挨着曹斐蹲下,心里十分愤怒,******什么治安队,简直就是像土匪、流氓。曹斐低声道:“向岸,说句老实话,在外面我不怕流氓黑社会混混,就怕遇上这些狗,真正的犯人抓不到,就会在老实人面前耍威风。”
大约过十几分钟,因随身没暂住证的外来工就抓了二十几个,然后运生猪似的塞上一个焊了铁条的厢型小货车拉往治安队。
直到晚上十一点后,陈岭花了100元才把向岸和曹斐从治安队赎出来。三人在街边小吃摊填饱肚子后就一齐回曹斐租房处过夜。
第二天早上,曹斐按向岸的意思去工业园里碰碰运气。正好陈岭有个老乡在里面一家厂当部门主管,陈岭就在电话亭里跟他河南老乡打了个电话。曹斐就屁颤屁颤地去了。
陈岭付完电话费就愁了,对向岸说:“又被你俩个打土豪分田地了,本公子这个月不活了。”
向岸笑道:“你哪个月的钱不都在发工资前就清仓,属月光的,兄弟们只不过帮你早几天完成任务嘛!”
陈岭苦笑道:“这离发工资还半个月呢,我昨天上午还算着二百元可以坚持到发工资,谁知你们两个那么好,拿我的钱去给治安队的发福利,这还剩四十来元,曹斐那小子要是再进不了厂,我们三个得去捡易拉罐了。”
向岸笑道:“怕什么,我老人家还有钱。”
陈岭喜道:“那就好,你还有多少?”
向岸说:“还有八元。”
陈岭哭笑不得地道:“还蛮多嘛,我这个月的烟钱就由你包了。”
向岸笑道:“这八元我昨天还差点孝敬工业园的保安了。”
陈岭道:“你小子是不是摸了尼姑的屁股,那么倒霉。”
向岸苦笑道:“昨天还真是倒霉,可能是走路时不小心踩到你的屎了。”
陈岭道:“踩到我的……,我靠,你才是在路边拉屎的。”两人嘻哈着往厂里走。
刚进厂门,一个俏丽的女孩甩着辫子从厂里出来,见到向岸就问道:“向岸,你昨晚去哪了,怎么没上班?”
还没等向岸回答,陈岭就道:“哎哎,伍紫瑜,我昨晚也没上班,怎不问我?”
那叫伍紫瑜的女孩歪着头说:“你俩个肯定没干好事”
陈岭说:“这你也知道了,昨晚向岸拉我去发廊过了一夜。”
女孩红着脸说:“鬼才信,向岸才不会去那里,向岸都被你带坏了。”
陈岭笑道:“你怎知道向岸不去,你又不是他女朋友,你可不知道,向岸不吭不响的,其实特坏了,你不会是喜欢他吧?那要小心点,千万别被他那虚伪的外表给骗了。”
女孩顿时大羞,说了句“你才会喜欢他”撒腿就跑了。
伍紫瑜与向岸在同一个车间都上晚班,是陈岭的远房亲戚,所以向岸与她接触的很多,向岸也觉得这个女孩很可爱的。陈岭笑着说:“兄弟,我这女老乡,你绝对有戏,怎么样?你要有意,贿赂贿赂我,我是她老乡加亲戚,可以为你说说好话。”
向岸说:“你这老乡,老乡老乡背后一枪,你老乡好像才16岁呢,你就想把她出卖了,我老人家还不想犯罪呢,跟未成年…”陈岭说:“哎哎!人家不嫌你就不错了,你还嫌人家小?”
向岸道:“嘿嘿!那好,如果她不介意的话,那你以后就叫她嫂子吧。”
陈岭道:“哎哎!你要搞清楚,我们谁大。还有,你能不能搞定还难说。”
向岸挥手道:“懒得理你”说着就往厂宿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