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市尽管人气很足,高楼也林立,但绝不改她渔港特色。因为沿海边上桅樯如林帆幡流影,渔船如织,在不断地灯标指引下在水面穿来梭去,使人有恍然处于隔世两空间中之感。
到了海鲜排档,可能是冬天的原故,这里都支起了帐蓬,挡住海面的风。吃的人不能凛着海风看着海面吃海鲜了,这让我有点遗憾。
尽管这样,这里还是人多。我要点个海鲜吃,还真没一个摊子的老板理我。脾气不好的摊主说话还难听,说,什么,一个人,一个人还站在这做么子,走啊!
没办法,也不和他们顶撞,毕竟出门在外。
那个和我诮皮着玩笑的服务员显然没有料到,这天寒是寒着,可时还正月,哪有位置能空出给我坐。
正犹豫着,注意力被在排档里穿梭着的,拿着吉它或萨克斯管的一个或三两成群的流浪艺人所吸引。他们都打扮十足的艺人样子,男子梳着小辫或披头秀发,女子则留着短发,穿着旧式军装或精干的仔衣仔裤,弹着吹着唱着跳着,还和吃客互动,让大家一齐跟着唱,踩节拍,拍手掌什么的。当然,他们有时也会跟吃客开个玩笑,改些歌词或做些不雅手式,伴着荤荤素素的话调节些气氛,显得整个排档里意兴盎然。这往往能让食客们胃口大开,酒菜都多吃了些,排档老板们自然不会反对他们。
当然这是要钱的,尽管数量不多,一般唱一支歌给五至十元钱不等。
我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问着,突然听到有人喊我:
喂,是不是想找座啊?
是个大男孩的声音。我寻声看了看他,点点头。
坐这吧。他又说。
我仔细打量他,头发乱蓬蓬的,衣着邋遢,一双因倦顿而红霞织染的眼睛。
怎么,不坐啊,你再要找位置可难了。
我点两个菜打包。
打包也没人理你。
你为什么有人理?
因为我和摆摊的熟。
我在他对面坐下,边斜着眼看摊里有什么。
别看了,你不熟,我跟你点吧。那老金,给一盘炒沙蛤,再来一盘醋溜鲨鱼羹,然后……然后一豌豆腐鱼。行不行,大哥?
我怔了一下,说好。
吸烟么?
我不会。
过去酷的是吸烟的,现在酷的是不吸烟的。大男孩说。
没这种说法。
我女朋友就这么说。
就是说你刚才说的?
差不多,我不吸烟,她说我不成熟;我吸烟了,她说我摆过时的酷丝!
酷丝?没说错吧!
没错,她说的就是酷丝。说着,男孩猛吸了一口烟,使劲吞下,然后很畅快的样子把烟雾吐出来。
你吃完了?我问。
填饱了肚子,准备上工。
上工?上什么工?
我是这里的流浪唱手,就是说卖唱的。男孩说着,眼往这摊位边角上一把显得有点脏的白色吉它示意着。
能不能给我唱一首。
当然行,别人十元,与你有缘,我就收你五块,这是点单。说着,他从黑色夹克口袋里拿出写有节目单的,一张皱巴巴的信纸给我。
就《都市夜归人》吧。我看了看说。
行……这歌好,它曾是我女朋友的保留曲目。
你的爱已模糊
你的忧伤还清楚
我们于是流浪这座夜的城市
彷徨着彷徨
迷茫着迷茫
选择在月光下的一晚
你忘了吧所有的斯守承诺
谁都是爱得没有一点的把握
也别去想哪里是甜蜜的梦乡
还是孤单的路上自由的孤单
如何,他唱完说。
还行,给你五块。
他拿了钱,说,要是我女朋友唱,那唱得真叫好,跟许美静唱得差不离。
你很爱你女朋友?
当然,可她不爱我。
她长得肯定很好吧!
那是,比许美静还许美静。
许美静近况可不太好。
是啊,所以我女朋友说,不能太依靠男人,要玩转男人。对待男人就应把他看成一座宝库,你要做的就如阿里巴巴一样,只要对着宝库门说,芝麻开门,那么财富你就能拿多少是多少……她还说,笨的女人就如许美静一样,痴心妄想着那虚幻的感情,过宝库门也不知,到头来,什么都会失去,什么都没有。
那你女朋友不是什么好鸟!
你说什么,他怒视着我。
想不到你还对她那么痴情,那兄弟道歉了。
我还深爱着她,而且她也没说不爱我。我现在还是学生,没有时间去赚大钱,等赚了大钱,我一定会把她从混乱的社会中抢回来,那时,我一定会使她变回清纯,那时她会像刚认识我一样爱我。
那我真得祝福你了。
我会的,一定会。男孩坚定的说。
菜上来了。
一起喝两口?我问他。
我还要上工。
你一小时能赚多少?
六七十吧,至多。
那你陪我一小时,我给你一百。
怎么,想让我陪你说话,不过看你也是失恋的样子。
是啊,我们都失恋了,所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即然这样,我陪你,不过,你要听我唱歌,因为我不是叫化子,也不是三陪,孟子云:怜者不受嗟来之食。
你想唱就唱吧,你这节目单挺多许美静的歌,要唱就多唱她的。
好,我先唱一首《边界1999》。
别急,先喝两口,我拉着他要弹的手说,边唤摊子老板,给我加两菜。
要什么?
随便上两个。
海蟹行不?
行!你看着办吧。
我们便喝着酒,边瞎侃着爱情,时不时又听他弹唱几曲。兴致来时,我也弹一首,不过,难听得连旁座都抗议,说我在弹棉花。我和他就大笑着。
不一会儿,我便和他以兄弟相称了。
他的名字叫陈波,周围的人都叫他波波,而波波又称那离弃他的女朋友叫皮皮。波波说,他的名字意味着:当皮皮的面掉了眼泪,就一定能找回皮皮的心。我便说你随时可以掉眼泪。他说眼泪不能随便在她面前掉,掉眼泪找皮皮,只能用一次。那一次,应该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不是伤感而掉泪,而是她要嫁给他时,喜极而掉泪。
波波还说他身份是宁波大学大三的学生,皮皮也是,不过是不同系的。波波寒假没有回去,就在这里赚钱。他说他毕业以后为娶皮皮他要发大财,而要发大财就要为它早建立起原始积累。
你马上要开学了。我说。
是啊,元宵后……就回学校。
别对走向社会抱太大的希望,关键的,你要细心地经营自己的感情。不能什么都寄托在金钱上。
你经营好了么?波波反问我。
没有,证照不全,工商不批。
大哥,我感觉你也不象是个……有钱人,我想,你也经营不好……你的感情吧。他舌头有点短似的说。
是啊,感情那个店很难经营,除非他是楚留香。女人,真他妈的傻,女人其实整一个浑蛋,真他妈的浑蛋!我狠狠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