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我至今仍是深记着的,她是我们班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的孤独者。她学习分外用功,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几乎每时每刻都趴在桌子上学习,头都很少抬。
她从不上厕所,她对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进行全面吸收,生态利用,全部转换成脂肪,以便过冬御寒,可见她崇高的世家观和刻苦学习的精神。但不知为什么,每一次综合考试,她六门课的总成绩总是突破不了250(连二百五都不如)。人活着说没有个难过的坎儿啊,可她却永远都绊倒在及格的门外。
她长得不漂亮,也不算胖,一米五的身高,也就一百五六十斤吧,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嘴巴还挺大,尤其是下课后摘掉两个碗口大的镜片做成的眼睛,就更觉得小的没了窟窿,我想,就是用绿豆来和它比都还打上不少。
她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常常脚穿小靴,靴口开了裂(腿粗撑的),头扎一条大辫,从脑后耷拉到前胸,装得很纯很可爱。她的辫子我现在想起来都记忆犹新,非常特别,黄黄的,有长了十年的小松树树干那么粗,毛茸茸的,上面常见有小小的虫虫在散步,她还总是喜欢在辫根处绑朵大红花之类的发套来装饰。
她的鼻涕总也擦不干净,想必现在也是吧,那鼻涕无论冬夏春秋都像秋千一样晃荡在她嘴前,每当流过“河堤”,试图要冲到“河”对岸去的时候,她便“嗖——”地一下,将之吸回了“泉眼”中。
对了,她走路的姿态相当优美,大概可能也许不是装出来的吧,因为她从来没有被雷劈过,行走时脚步迈的很小,像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那样,从宿舍到班里都要走大半个时辰,因此她总是迟到,为此老师总是在她脸上送几个巴掌印之类的礼物,但是她很乐观,撅起能拴三头驴的大嘴,小生上一会儿气就没事了。
她长着馒头手,面包脚,青蛙似的鼻子,鳄鱼一般的嘴,肚子就像油坛子,腿就像炮管子,胸部能建飞机场,腰部可修盘山路,背部据说土壤肥沃,可开农场种小麦杂粮,头顶放牧(放养虱子),鞋里养鱼(脚汗太多),就如传说中从外太空进口的太平公主那样。
基于长相很少有人和她说话,她很寂寞,所以她也温柔到了极点(当然没人感受过,猜测而已),从不发脾气。她爱笑,每次笑的时候,把里边黑黑的蛀牙都坦露在外,偶尔还有口水从东非大裂谷般宽大的牙缝间汩汩流出。
我确定,那次她看见我之后,就喜欢上我了,虽然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过。
当我知道了她喜欢我的消息,然后,我们就毕业了。
——回忆她,真是一件痛苦的事啊!
三、 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
今夜,我在夜的此岸,想到了她的眼睛……
我与她算得上真正的见面,总共才三次。前两次是在宴席上,最后一次使我到火车站接她。
在我蒙眬的意识中,暗恋过很多人,但我想说的只有她,只有她让我值得回忆。她曾经是我的笔友,是我要我朋友介绍的(我朋友和她是熟识的),因为她的眼睛。
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冬天的晚上,我还在读高中,下了晚自习后,我去车棚骑自行车,看到了站在路口的她,她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两只眼睛灵动地闪着,像白雪覆盖的山林里流淌的泉水,幽深,清澈。我认得那双眼睛,不用想就能辨认出眼睛下的那张脸。她不漂亮,眼睛里含着幽怨,我能想到其中的原因。
她喜欢过两个人,并勇敢地去追了,但是都没有如愿。她常处在失落中,每一次都说给我听,每次我都用滑稽的言语逗她开心。
有一天,她说她很迷惘,她恋爱了,一个男的追的她,她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连续哭了好几天了,我听到后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心。他并不是那么好,常常打架,她说。最后她答应了他。他每天都让她处在伤心中,她看不清前面的路,我没办法指给她看。
一次假期回家时,她说想让我到车站接她,因为从来没有人接过她,我答应了。到了那天她说我不用去接她了,我问她为什么,她没有说原因,我还是去了,因为我承诺了,就必须做到。那是我第三次与她会面,第一次有人接她,我第一次接人。
我们好久没有联系了。今天我上网偷了她好几次菜,看到了她空间里的头像,于是又想到了她,她比以前漂亮了,但是眼睛还是那么忧郁,像林中的雪。
这就是我知道的她,我忘不了她的眼睛,今夜,我想到了她。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忧郁,我记得她的眼睛,清楚地记得,一个不爱的人的眼睛,只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