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凌栎言所说,科考若能走到殿试这一步,官之一途基本就已经定了,面圣通常不会再往下筛人,其后果无非也就是名次的前后浮动。
可寒窗苦读十多年为的不就是这麽一天吗?能堂堂正正的立于朝堂之上,与同僚议民生事、为君主分天下忧……不知是不是该佩服他心理素质好,人看着还是很淡定的,该干嘛干嘛一点儿不慌乱,反倒是我紧张的不行。
这次的中毒事件虽使得凌栎言的身体百受折磨,但于我们的感情而言却是一剂催化剂,即将失去他的恐慌使我终于敢于直面对他的感情,而我之前的所有困扰也通通被他的坚持所化解。
因为担忧凌栎言的身体,开始时我几乎天天都上他家去看他,直至凌栎言可以下床了才结束,毕竟有关伤病,还是自己亲眼看着才放心。
于是我也就开始了自己的受虐之旅。
问谁给我施虐?
还能有谁?当然是凌栎言他爹啦!
初次见面时话都还没说呢直接扔给我一句‘伤风败俗’,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了,一见着我就吹胡子瞪眼的,搞得我都无语了,我怎么他了这样子招他嫌!
凌家姐姐撞见过几次,只强笑着让我不要在意,再暗骂一句老糊涂虫也就罢了,她其实也挺尴尬的,毕竟那是她爹,他的行为再怎么不妥为人子女也不好说!
开始几次我的心里确实还挺难受的,毕竟他是凌栎言的爹,我那么喜欢他儿子,他却这样讨厌我!可慢慢地也就习惯了,爱瞪眼你就瞪着吧,反正不痛不痒,我权当没看到。
但不可否认,整个凌家现在在我的心中已经是一团黑乎乎的乱麻了:
凌栎言跟他爹是怎么回事?俩人无视对方都很彻底,这是亲父子不?凌栎言不会是抱养的孩子吧?!凌栎言他爹又不太老为何不出门经营生意整日闷在家里?反倒是凌家姐姐一介女流终日为生意奔波在外?
再有,既然这二人相看两厌,凌栎言因赶考来上京,他爹怎么也从老家跟来了?
闲暇无事时我也曾脑洞大开的想过其间缘由,加上之前那个赵三爆料的那些,自己脑补了一大堆。具体情况是怎样我不知道,但我很确定:这里面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凌栎言是在殿试的前五、六天被夏洛书下的病愈通知单,可这样一来他反倒更忙了。
之前会试时,因着中毒事件,他已经错过同届考生们的好几次小聚了,不过那会儿估计他们也都以为他本届已经没戏了,只象征性的邀请了一番便作罢,不去也就不去了。谁知这小子不仅榜上有名,还名列前茅呢!
于是皇榜出来后他的邀约就更多了,这时的邀约可就不像之前那样只是同届学子的简单对酌了,今天是这位王大人以诗会友,明天又是那位李大人举办茶话会,这样的场合就上升到给自己的未来铺路了,一般人想去还去不了呢,人家叫你是看得起你,不去就是不给面子。
他于殿试的前一晚上又差元宝给我送来一封信,信中也依旧是老话重提:希望我明天去接他。不过这次倒是没有耍赖威胁了,整个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股自信:我等着你。
我好笑的摇摇头,让元宝给他带了个肯定的口信儿回去,把他的信重又叠好装回信封,回身放到我床头的红木匣子里。
他写给我的信我看过后都有收着,不说里边的内容,单就他那字我都觉得很有收藏价值,怎么形容呢——仿佛绵里裹铁、钩如屈金,天质自然、奇丽超绝,其间既融入了儒家的坚毅,果敢和进取,也蕴涵了老庄的虚淡,散远和沉静闲适,简直可以当字帖来用了。
其实我很想给他回信的,前前后后读了十几年的书,不说文采有多好,起码来一些情话述相思还是没问题的,可问题是我写的他不一定看得懂呀!
这边的字大多跟中国繁体汉字差不多,基本上常用的一些字我都认识,个别认不准的看字形、联系前后文也能猜个大概,可要真让我这个圆珠笔用了十几年的人拿起毛笔用繁体字写信,这难度就有点大了吧?
就我那扶不起的毛笔字,大大的汉字简体写来都够呛,之前有勇气记账那也是因为最后查账的还是我。我可不想让凌栎言认为我是个文盲,连字都不会写!
第二日按约好的时间去宫门口时,那里已经聚了些马车了,我来的还算早,后边断断续续还有车来。
百无聊赖的等待,好一会儿宫门才徐徐打开,里边渐渐出来了些身着紫色官袍的人。
嫌坐在车里看不太清楚,我直接出去跟小五一同坐在车邦子上,果然视野一开阔,一下子就看到他了。
他一袭白衣长身玉立,混在一众官员中显得特扎眼,只见他正侧歪着头跟一旁不知是什么官的人在说着什么,表情淡淡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
我认真地瞅着他,脑海中描绘着他穿上那身紫色官服的样子,肯定特帅,比其他人穿上都好看!等他以后当官了,我就天天都来接他回家,宣示所有权嘛,他那么优秀,被别人惦记上怎么办!
想的正开心呢突然被人敲了下脑袋,我抬头,就见他笑意盈盈的站在我跟前,挑着嘴角问我:“看够了没?”
我抬手捂着被他敲到的地方假意瞪了他一眼,什么毛病!心里却是忍不住的欢喜,便就顶着张要笑不笑的脸嘴硬道:“没够怎么着?”
“没够咱就回去继续看吧,我要吃饭,要洗澡,还要睡觉,你有的是时间看。”他挑眉一笑,挤着从我旁边的空间上马车,顺带还拉了我一把:“抓紧时间,回去的路上也允许你看。”
我呸!谁要看你洗澡睡觉呢!
我白了眼边儿上正捂嘴偷笑的小五一眼,脸红红的原地坐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结果车里边儿凌栎言见我半天没动静又探出头来叫了我一声儿:“快点儿进来。”我只得假装镇静的钻进去。
他靠坐在车壁上眼睛亮亮的瞅着我,我竟有些不太敢看他,低着头坐在他右手侧的座位上,他伸手拉了拉我的袖子:“过来坐这。”
我摇头,低声呵斥他:“不要得寸进尺!”
他好笑的摇摇头,直接起身坐到了我身边,还顺势往我这边一靠,我正要推他,就听他道:“我就靠一会儿,好累。”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身子虽向我这边歪着,但并没有全部的重量压到我身上。嗯,那就让他靠着吧,反正也不重。
我亦学着他的样子靠在车壁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