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集挟持了彭老师拖着酸痛的身体匆匆挪回了自己的“根据地”:鬼市的排水系统下水道中。
“我、我又不认识你,你干嘛绑架我?你、你要是想要钱,咱们可以商量,只要我家出得起,我愿意配合……”年轻的女人央求道。
张集冷哼一声,嗤之以鼻。
“我都这副模样了,还要钱做什么?”
“要钱……要钱可以……可以治病。”彭老师虽不知张集身上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但从那形体上可以推断出他身患重疾。
张集怒吼一声,又是抡起一块不知道什么组织的东西,砸断了一根水管,顿时间粪水喷泄而出,环境更加污秽难闻。
他不以为然,似乎是失去了嗅觉和触觉。
“治病!治病!治病!要不是因为治病,我怎么会变成这副鬼德行!你们,你们这些人都要为我的悲痛经历付出代价!”
“我、我们?你是不是认错了?我是沙美大学英语教研室的讲师彭栩,我们根本不认识,对不对!”彭老师往前凑了凑,管不得地上墙上是不是干净,就想借着微弱的光线,让这怪物看清自己,看清自己并不是他所说的“你们”。
张集看也不看,紧抿着嘴,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扇的干脆响亮。
“彭德华的女儿,我看都不用看。”市卫生局局长的独生女,拿着国家的钱周游欧洲十几个国家载誉而归,风风光光的成为了沙美大学英语老师,听说连面试都没有安排。再想想他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的照顾,现在正跟着妈妈相依为命,多么可怜。“我就是要让彭德华尝尝失去亲生女儿的滋味,我不杀他,我要杀了你,再杀了他的妻子和他的情人,哦,对,还有他的老母,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她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的杀身之祸,竟是那个慈祥的喊她小公主的父亲招来的。
“我想这是误会……”
彭老师还想为自己的父亲辩解,试图挽回什么,却闻得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坚定不移,丝毫不畏惧前方的任何考验。
“我想,这并不是什么误会……”那脚步声的主人开口说道,“实验就是我们设计的,是卫生局局长亲自过目点头默许的,也是确实违背了伦理道德暗中实施的。”
再看那人,缓缓站在张集与彭栩面前,面带微笑,镇定自若,不是沙美大学女娲实验室的特聘教授程乾是谁?
“你——是你——!”看到这个屡屡出现在“治疗中心”的人面兽心的科学家,张集内心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顾不得什么,像是应激性的调动了全身的肌肉,直冲着就想要按倒面前这位文质彬彬的男人。
抛开平日里一副忧郁男神的模样,程乾以静制动,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抓住张集那张肿胀的难以辨别形状的肉脸,顺势一个改进版的过肩摔,将张集整个将近半吨的身体甩了出去。
地方狭窄,动作做得有些拘束,但张集觉得这一下比方才叫那黄色悍马撞了一下还要叫他吃不消。
张集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喘着大气,问道:“你把我整成这副模样,难道还不肯放手,还要赶尽杀绝么?”
程乾摇头道:“我原意是要救你的……谁知道研究小组在第二疗程计划中出现了分歧?我只是提供生物工程层面的建议,并未过多涉及医学治疗实施,怪只怪你命不好,基因上无法耐受大剂量的药物,所以肿瘤迅速的增长,变成了这样……”
“你们这些所谓的科学家,总是拿冠冕堂皇的屁话来敷衍我们老百姓!你们没一个好东西!”张集大吼着。
像是被他说中了心思,程乾面露难过内疚之情,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还能挽回什么……那就是凭借一己之力,助你脱离苦海去往极乐世界……”
说罢,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开心的事情,勾起嘴角。
说也奇怪,原本儒雅谦逊的程教授那一瞬间周深燃起了熊熊烈火,瞬间烤干了周遭湿漉漉的环境,程教授的脸还是方才的五官,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十分狷狂。
张集双手艰难的拖着肥硕的身子往后挪,惊恐万分,“你、你要做什么?你……”
话音未落,之间地下排水系统之中火光四射,数条金色的火龙走窜着冲向张集,将其围了个严实。
彭栩在程乾身后,穿过那个朦胧缥缈的身影看到张集肥硕的身体像是烤箱里的肥肉,皮肤溢出光亮的油点,然后油点遇热沸腾蒸发,烫伤他的皮肤,那一滩肉又像极了漏了的水床,没有五分钟的时间,便萎缩成了一张干瘪焦黑的人皮。
据说那个晚上的鬼市所有用户的下水道都像是成了魔一样,冒着白烟,夹杂着恶臭,诡异的很。
“程教授?是你么?”彭栩试探着问刚才变成“超级赛亚人”的男子。
程乾重新戴上那副黑框包边的板材近视镜,顿时又变成了往日文质彬彬的模样,微笑道:“当然是我。”
“谢、谢谢你……”
被全校公认的第一优质男救下,就算丢半条命也值啊!
一阵落空感之后,萧蕤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将她稳稳托住,这才安心的睁开眼睛。尽管医院病房的灯光已经调至到了最舒适的亮度,她还是觉得有些刺眼。
值班护士从观察窗口外看到病房里即将被宣判“脑死亡”的病人正在一脸懵逼的看着制剂身上接着的心电监护,赶紧放下手中的推车,按下传呼机叫来了医生。
不说胡承韬家族在沙美市有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就是最近连连发生的怪事也够支执法部门引起重视,萧蕤是本次案件的主要涉案人员,侦查人员早有指示,一定要竭尽全力救活这个女孩。但伤在脊柱上,人送来医院的时候,胸椎都已经严重错位了,肺泡破裂大半,恢复过程中还发生了严重的感染,一个多星期下来没有任何好转迹象。
三个护士推着活动自如却被强制性绑在病床上的萧蕤去做了全身的检查,重症监护室、胸外科、脑外科、心外科和普外科的所有精英大夫一并进行了查房和病历大讨论,最终下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解释的诊断:痊愈。
面对过哪些穿着白大褂的陌生面孔的一通乱摸也就算了,怎么拿了出院记录之后还有专车接她去公安局呢?
“你与被害人彭栩是什么关系?”
“被害人?”萧蕤激动问道:“彭老师……死了?”
那警察虽然年轻,却是经验十足的审问员,淡定的看了看她,摇头道:“你先别管这个,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
如果彭老师死了……
那倒是挺可惜。
但萧蕤毕竟是阴曹地府里长大的孩子,对生死极为看得透,便想着过些日子借助李崇清的身份托阴间的判官,给彭老师找个好人家投胎。
警察一句一句的问,萧蕤便如实回答。倒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极为简单,不到一个小时功夫,她便又被放了出来。
被放了出来,就再没有专车送她了。
萧蕤掏了掏口袋,发现还有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十块钱,便打了个车回到了学校。
回去路上萧蕤想起了一个人,居然是胡承韬。听医院里的小护士说,是胡承韬送她取得医院,医药费也是他交的,他说无论花多少钱,一定要救活她。萧蕤觉得很感动,这个人,还不错。
梁樱等人见到消失了一个多星期的萧蕤忽然出现在宿舍里,并且并不是像传说中受了重伤危在旦夕那样,而是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站在那里,不约而同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这不是叙旧的时候,因为明天就正式进入考试周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挑灯夜读备战期末。
第一场就是《大学英语》啊……萧蕤一想到这门课就满心的内疚,于是萧蕤喊住樊香磷,问她们可知道彭老师的事。
“彭老师……失踪了。”
“失踪?不是被害了?”
香磷紧锁眉头,点头道:“是失踪了,没有找到尸体,所以还没确认死亡。大家都听说了你们的经历,要不是那怪物以为当时你死了,估计连带着你也被绑走了。”
她拉住萧蕤的手,安慰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彭老师无论是生是死,我们都要好好的准备这学期的期末考试。你快点振作起来吧!”
旁观人说起来简单,但彭老师的失踪毕竟与她当日请她补课脱不了干系,她哪有心思准备考试?
英语考试的头天晚上,萧蕤怎么都睡不着觉,于是骑车来到了已经打烊的“李医生心理谈话室”找李崇清。
“你要我招魂?”
萧蕤点头。
“我要钱的。”
萧蕤掏出一打零零散散的钱摆在桌子上,“一共是一千块钱,如果成功,我会尽快将剩下的一半钱补上。”
李崇清也是学生时代走过来吃过苦的人,看到那些钱,心里边不好受,于是将它们退了回去,道:“你说过要教我你爷爷的驱鬼道术的,我这回招魂,就算收买你好了,这钱你拿着吧,我这不赊账。”
与上次在小巷街口招魂不同,那次他们知道胖子死亡的地点在哪里,人也是刚死的,所以好招。李崇清将萧蕤带进卫生间,锁了门,在卫生间镜子两边各点上一根白色的蜡烛,关了灯,将洗手的水池里放满了水,拿银针在中冲穴扎出几滴血滴在水中,这便唱起了那首老掉牙的“招魂曲”。
萧蕤静静的在一边看,想起梦境中未央君说的话,又想到自己与李崇清现在都是凡人,他唱起招魂曲时候,便能引来想要寻找的孤魂野鬼,而自己却不行。命运果然是不公平的,有的人,自出生时候起,就注定与众不同。
烛火燃烧着,无风自动,萧蕤知道,那是招魂术起了作用。
她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的看着那昏暗的镜子,镜子里的李崇清与自己被烛火照的脸色惨白,像极了阴间的魂。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那想找的人。
正在焦急等待之时,那烛火火光忽然剧烈燃烧起来,火焰被拉的极长,像是一把黄色的剑。
蜡烛迅速的被烧干,卫生间陷入一片黑暗。
李崇清连忙打开顶灯。萧蕤看清他时,他已是满头大汗。
“怎么回事?”
李崇清扶着墙喘气说不出话来,摆摆手缓神。
“不知道,可能是刚才念错了咒语,出了差错。你等我歇一下,咱们一会再试。”
萧蕤皱眉道:“该不是你的问题,依我之见,咱们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敌人。”
“敌人?你是说那个绑架了你老师的怪物还懂得禁锢灵魂的法术?”
“也不一定……”身上毫无法力叫她心里没了底,“总之,彭老师的灵魂切不可再去强招了,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执意要找……你会死的很惨。”
李崇清打了个寒战,道:“那算了……我跟你老师素不相识,我可不想为了她搭上一条小命。”
“可是……我觉得有些怪。”
“有些怪?我觉得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都不能用怪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奇葩!”李崇清吐槽道。
萧蕤看了看完全融化摊在梳洗台上的蜡烛,摸了摸下巴,分析道:“那天袭击我们的怪物虽然厉害,但用的全是蛮力毫无技法可言,如果彭老师在他手上,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被囚禁在某地,你我招魂,不会有任何反应,二是已经被害了,我们能招来她的冤魂听她申诉,可显然,刚才发生的情形不属于这两种可能。”
“也就是说……彭老师不在那妖怪手上?”
萧蕤点头,摸了摸干掉的蜡,道:“真正阻拦我们寻找彭老师的可能是个灵力极为强大的家伙,不仅能控制人的灵魂,还能察觉四周具有凌厉的人,然后通过一定的方法影响别的施法者,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家伙方才应该是用过操纵火焰的方法提早结束了你的施法。”
“他、他能感受到我存在?那……”李崇清紧张的东张西望,毫无安全感可言,“我们怎么办?逃么?”
萧蕤思索良久,回道:“那人有此能耐,如果真的有意要杀你,刚才就动手了。我想他只是不希望我们插手罢了,并没有恶意。”
“你说这话,有几成是真?”
萧蕤忽然又不严肃起来,挠了挠头,笑道:“哪有几成真真假假的,都是我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