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的晚餐是吃到了,但萧蕤却是一个人拿了靓颖的校园卡自己去食堂吃的。
也不知道梁樱和胡承韬怎么想的,一言不合就相互看上了眼,拍拍屁股上了一辆12缸帕萨特然后扬长而去。
这就搞上了?
萧蕤摇了摇头,叫自己莫管闲事,毫不客气的刷了梁玲十五块钱,屁颠屁颠的回到了宿舍继续休养生息。
好景不长,萧蕤再是节俭,也经不住毫无收入的学生生活,这但吃饭花点也罢,可秋天到了,树上的叶子由绿转黄,已开始渐渐地枯萎,眼看着就要入冬,总不能还是一身凉爽的单衣。
萧蕤身上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出厂设置就是一穷二白,她在水仙的电脑上看了几篇招聘信息,大都是快餐店的服务员和超市收银,工资按小时算,但总的来说是不高,最可恶的是大都是中介公司发布的消息,打过电话去咨询还要交一百多块钱的中介费,她觉得不值。
“乌梢蛇酒吧”的小广告是她在宿舍楼下的墙上发现的,巴掌大小的浅绿色宣传单,简单的几行字,下面明示了工资是55块钱一小时,和小学生家教领的待遇有一拼,十分可观,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学校有点远,在市中心的芙蓉道,而且全是夜班。
年轻女孩不应该熬夜的,一来是对身体不好,二来,也耽误学习。
但她不是一般的女孩。
她确信她作为一个下凡历劫的小神仙,不需要像普通人一样有完整的一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她爹想她了,一个雷劈下来,这场旅行就结束了,管它健不健康呢?
于是,在一个傍晚,下午的四节课结束后,萧蕤赶上了七点的公交车往乌梢蛇酒吧走去。
乌梢蛇酒吧的老板只是看了看她的学生证、身份证,连合同书什么的都没让她签便将她留了下来,叫了一个姓李的师傅将萧蕤领到了后厨帮忙洗盘子。
“小霍,这个是新来的小萧,洗盘子的小时工,你罩着点。”李师傅喊住一个正慢条斯理的洗盘子的矮个子姑娘,给她介绍道。
小霍回头,露出一张带着婴儿肥画了淡妆的脸,微笑时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回道:“好嘞。”
萧蕤穿上李师傅给她找的一件围裙,又戴上胶皮手套,笑着冲她打招呼:“你好,我叫萧蕤。”
“我叫霍香儿,他们都叫我小霍。”
“叫香儿不是更亲切一点么?”
“你还真是个学生,都不知道社会上工作的人过得是怎样的生活。”霍香儿一边干活一边跟萧蕤说话,眼睛盯着手上的盘子,头也不抬,“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他们才不会管它好不好听。就好像是家里养狗,为了叫起来顺口,不都是起一些又俗又白痴的名字?”
“你家有狗么?”
“老家有,这里没有。”霍香儿自言自语似的抱怨着,“自己都养不活,还养什么狗。”
“我也是……”
萧蕤家那只确切来说算不上狗,据说是一条金毛吼,比她自己年纪还要大,亲人,所以要比她人缘好很多,经常有同情心泛滥的少女们带着自己攒下来的珍奇异果过来喂它,导致那只金毛吼一千年下来,长了不知多少倍。她爹因为养不起了,在前些年时候含着泪把他送给了阴间第一土豪廖曦轩,而更加狗血的是,那只金毛吼确实像香儿所说,有个又俗又白痴的名字叫“毛毛”。
未央君在给人其名这方面向来没有天赋,萧蕤坚信自己喝妹妹无心的名字是已故的母亲给起的,否则以她爹的习惯,那是越简单越好,十有八九会给她们挂一个萧一、萧二一个等级的名号。
“香儿,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这边店铺不少,但全是关着的,十分冷清,是没有生意么?”如果是没有生意,那开来做什么?店里的人又忙忙碌碌的在准备给谁服务呢?
霍香儿匪夷所思的抬头看了眼萧蕤,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然后又想到她是女大学生,便自己回答道:“当然不是,本地年轻人大都不愿意留在本市里读书。”
“嗯,我刚来这儿不久。”
“我们这儿叫‘鬼市’。”
“鬼市?”萧蕤停下手中的活,惊讶的问。
果然是外地人,一看没见识的样子,准是又以为“鬼市”是什么恐怖阴森的灵异之地了。
“就是作息习惯如同鬼魅一样,晚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一处综合市场啦,瞧把你吓的。”继而她又低下头,小声嘀咕道,“现在大学生可真是没见识。”
“那是做人间生意还是阴间生意的?”
“你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哪有那么多阴间生意给你做?当然是做活人生意的!”霍香儿警惕的看了看背后,打了个寒战,警告道:“大晚上的,别说这些怪里怪气的话,我一会儿下班可没人接我!”
“哦哦。”萧蕤连忙低下头刷自己的盘子。
第一天上班总是要好好表现一下,萧蕤手中的盘子越刷越起劲,越干越精神,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两点交班,霍香儿依着不锈钢架子都已经睡了两觉了,她还在乐此不疲的刷着。
“呦,干活挺利索啊。”这个李师傅穿着千层底的布鞋,走起路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吓了萧蕤一跳,“你们俩对接班的小陈、小王也太仁慈了。”
霍香儿刚睡醒,还没回过神来,打了个冷战,回道:“恩……我们关系好么。”
“萧同学觉得怎么样?要不要继续留在我们店里做兼职?”
“要啊,当然要。”
“那就好。”李师傅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了两百二十块钱,递给萧蕤,“第一天工资当天结,以后就是十天一结了,如果逢年过节生意好,每个小时会适当的加钱。”
萧蕤连忙脱下胶皮手套,双手接过今天的工资。
“在咱们这工作虽说是累了点,但待遇要比超市里面工作强很多,只要是你愿意,我们就不会亏待你的。好好干吧。”
“好,那我明天再来。”
萧蕤与前来接班的两个姑娘碰了头,打过招呼之后便跟霍香儿收拾了东西从酒吧后门离开了厨房。酒吧后门的巷子只有两米宽,左右倚着墙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两个姑娘并排走有些拥挤,加之没有路灯只能借助霍香儿手里的手机闪光灯认路,所以两人走的极为缓慢。
萧蕤挽着霍香儿的胳膊小心翼翼看着脚下,生怕踩到什么。
“还有多远才走出去啊?”
“一百米的样子,不远了。”
“来的时候从正门走的,没注意这里……”
“你们这些大学生只会关注好看的一面,哪个酒吧或者饭店的后面不是这个样子?今天算是好的,前两天市里来人检查,刚收拾过。”
夜很安静,霍香儿轻蔑的话语回荡在狭长的巷子中,竟有让人安心的功效。
霍香儿的胳膊肉乎乎的很是绵软,萧蕤拦着上了瘾,想要跟她结伴而行,走出这片陌生的“鬼市”。可惜霍香儿住在鬼市十三条街的北面,并不顺路,此时此刻萧蕤已经有了困意,不得不在走出小巷的十字路口与她分道而行。
沙美大学离鬼市有五站地的距离,坐公交车上还来不及坐下就到了,可没了公交,却显得极其遥远。萧蕤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己脑补了几场半夜三更夜不归宿横死街头的剧情,终于狠下心来拦了辆出租车返回学校。此时夜深人静,学校大门早就关了,只留了个偏门开着小口。过夜凌晨十二点再进宿舍那是要过五关斩六将层层查验才行的,萧蕤拿着学生证、身份证过了校门、园区门、宿舍舍管员的关,终于来到了312宿舍门前,此时此刻已经是几点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躺在床上,叫双脚离地,进入梦乡。
萧蕤是个有计划的人,下一次再领到钱还要等上十天,在这期间每天回家打车定是支付不起的,所以她入手了一辆还算好骑的二手自行车。
要说她一个神仙怎么会骑自行车呢?
萧蕤骑了两天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怎么知道呢,这大概是她爹给她的出厂设置吧。
日子就这样不快不慢的过。早晨翘课补觉,中午跟着同学们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下午上课消遣,到了晚上九点半就骑上她那生了锈却很轻便的绿色自行车去上班,从前门进去,洗4个小时的脏盘子,然后再从后门出来,挽着霍香儿的胳膊借着人家手机里的光小心翼翼的走那漫长的一百多米小路,再是找到自己不锁都没人要的自行车,行驶在夜晚的沙美市街道上,迷迷糊糊的回家……
且不说连着一个多星期上夜班对萧蕤本人健康有没有影响,刚走入大学校门的女孩子大都比较委婉,不好意思直说人家身上的不是,可樊香磷自小就有寐浅易醒的毛病,加上刚到沙美市水土不服日渐消瘦变得有些容易急躁,便因为萧蕤每天晚上开门关门洗漱冲厕所的声音吵得更加失眠了。
梁樱除了上课以外整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她有许多朋友,大都不是校园里的朋友,所以要走出校门去聚会,樊香磷跟她说不上话,只好与张水仙抱怨。
樊香磷吞吞吐吐不知道如何是好,总觉得人家辛辛苦苦为了点零花钱半夜三更出门打工不容易,晚上回来是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另外两个舍友听不见,只有自己觉得动静刺耳难免,反是显得自己很是矫情。
萧蕤长得天生丽质,稍微收拾一下大概是要强过梁樱的,但这姑娘邋里邋遢除了吃就是睡,连大宝SOD蜜都是她们逼着她买的,所以回到宿舍之后收拾的也快,张水仙这些天一直都不知道萧蕤何时回的宿舍,所以对萧蕤夜班打工的事情没有太大意见,没想到竟然给香磷带来了这样的不便。
“那怎么能行呢?她一个人上夜班总不能叫你陪着上吧?我去跟她说说。”
樊香磷阻拦道:“别,别了。”
“怎么?你怕她?”
“那倒不是。我是觉得,你说了不但没什么用,还影响宿舍的团结。”
人家已经尽量的保持安静了,她还能要求什么呢?总不能告诉她:你别上夜班了,好好睡觉,哪都别去吧?
“那你怎么办?”
“反正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概这是个信号,我想去找个中医调调。”
张水仙心想也是,姐妹四人山南海北的走在一起就是缘分,没必要为一个算不上谁对谁错的问题大动干戈,况且这个萧蕤也挺可怜的,生活拘谨的不得牺牲学业出门打工,她们金钱上支持不了她,总得在行动上给予理解不是?
于是,这事情便暂且被揭过去了。
萧蕤床头柜上有一张小纸,画了两个“正”字,这代表今天晚上刷完了那四个小时的盘子,自己又能拿到钱了。如果顺利,这个周末她便能穿上新的外套,还能卖一双手套,便不用再在凌晨的夜里缩着脖子顾不上双手的在凛冽的北风中骑车了。
生活在渐渐的好起来,努力的孩子过的总不会太差,不是么?
“这是有什么桃花么?瞧这一晚上把你给美的。”霍香儿在瞄到她第N次偷笑时,忍不住问。
“今天发工资啊,当然高兴。”
“就那么几块钱就能把你美成这样?”
“不少呢,差不多有两千二,够我用一个学期了。”
霍香儿算术不好,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回道:“你们做学生的可真是省钱,两千多就能过一学期。要搁在我们身上,连一个月房租都花不起,难怪老板这么喜欢请学生工。”
“你是租房住?”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不成我看上去像买得起房的么?”
听说人间房价被炒的很是恐怖,许多人选择结婚竟是因为一个人支付不起首付,必须要两个人搭帮才能过日子,萧蕤同情的看了一眼霍香儿,没好意思说他们家三口人住了一个庄园。
“那,香儿家人有自己的房子么?”
“你说老家啊?那当然有。”
“那就好。”要不然也太可怜了。
“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两三年没回家了……”霍香儿回忆道。
两三年啊……
那是算长,还是短呢?
萧蕤不知道。
她这一趟离开阴间,不知道有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也不知道还需要花上多久才能回去。听说九重天上的神仙下凡历劫没有的几个月就回去了,也有的赶上了天界的变动,生是被搁在人间耽误了几百年。
她自小便住在大月晶宫中与自己父君抬头不见低头见,离开家最久的一次是与儿时玩伴廖紫葵到南方去旅行赶上了风沙天,在荒漠中迷了路,走了十几天才出来,自此以后廖紫葵被她爹廖曦轩禁了足,她便也再没出门那么久过。
转眼,已经来人间快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