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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明日风云(2)

一阵风吹过,乔稳扶了扶头上的斗笠,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听说王书记要调走?”

舒珏的眉头扬起,打量着乔稳,轻声笑着说:“两天前刚定下来,你消息还真灵通,继任的人选,你也该知道。只要事情结束,你看中的那个位置,没人抢得了。”

乔稳尽力压着喜悦,不在脸上显露半点,其实他只听过流言,但看舒珏底气那么足,便判断流言不虚,简单一试探,果然是大局已定,难怪舒珏敢将一市之长视若无物,往后再没人能阻挡事情的推进,而自己的仕途将光明可期。舒珏的鱼竿骤然被拉动,乔稳立即伸手帮她收杆拉起,鱼不大,但活蹦乱跳,舒珏高兴地拍手,乔稳说:“恭喜你,自己吊到的鱼儿味道最好。”

谢帆和汪文君一起到市场买菜,然后到谢国栋家,汪文君下厨做饭,大显身手,洗菜、切菜、烹调一气呵成,母亲在边上越看越喜欢,笑得合不拢嘴。红烧鲤鱼、蒜蓉蒸虾、芋头扣肉、清炒芥蓝、萝卜牛腩汤,虽然是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已是专业厨师水准。这是她第三次来谢家,第一次在这吃饭,而谢国栋夫妇对她的赞赏和满意,表露无遗。

吃完饭,汪文君帮着收拾碗筷到厨房里,母亲趁机拉着谢帆,“你看,这才是过日子的女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有她照顾你,妈放心,你抓紧咯,可别滑手溜走。”

“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飞不出我的五指山。”谢帆用右手比划一下,笑着说。谢国栋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盒子,“上次文君来,我们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有个玉镯,你送给她。”

谢帆接过来,手镯的色彩晶莹润泽,浓而不艳,敛而不散,一看便知是上等佳品,便开玩笑说:“这么贵重的礼物,不怕把人吓到?”

“那证明你工作还没做到位。”谢国栋话锋一转,“我发现你升职后,瘦了。”

“最近太忙,能不瘦么?”谢帆苦笑,“升了一级,工作多了十倍不止。”

“领导好当,那只是普通人的看法,不在其位,不知其难。只是你和文君这样的关系,她还在集团居要职,又是你直管,不觉得太敏感么?”谢国栋指指儿子,语气中带有责备。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和波维尔的合作千头万绪,我需要个既专业,又信得过的人来帮忙整顿人资,文君是最合适的人选,等大局已定,其他事情再考虑。”谢帆说,“而且我们在公司非常小心,没几个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谢国栋眉毛挑起,“没几个人知道?那就是有人知道。”

“乔稳知道,这件事我没法瞒他,没他的支持,文君很难进领海集团。”

“乔稳?你以为他信得过?”谢国栋不以为然,冷笑着说,“有个事我得提醒你,他虽然帮你不少,但你帮他的更多,就是利益交换关系,你可别犯傻,真当他是知己,什么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他。职场上,从来没什么知己,就是一把刀,知道得越多,当想砍你时,你就越痛。”

谢帆心中一紧,除了乔稳,他还想到小严,虽然从那晚之后,小严从未提起只言片语,就像块沉默的石头,将所有事情压在肚子里,谢帆虽松口气,但隐隐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讨厌这感觉,“我懂,但不是信不信得过的事,是要他帮忙,我只能坦诚。”

“还有和波维尔合作,我怎么总觉不太对劲?”

“不对劲?你指哪方面?”谢帆扬起头,望着父亲。

“乔稳刚来才多久,好巧不巧,波维尔就找上门来,你不觉得乔稳就像是专门为和波维尔合作而来么?”

虽然父亲已离开企业和政坛一线多年,但他那经过千锤百炼的目光,还是那么锐利和老辣,一语命中关键。谢帆还来不及佩服,谢国栋又说:“对这些外企,我向来没什么好印象,他们考虑的是自己,怎么向国外的老板交差,哪会真心管领海集团的死活?所谓的合作只是幌子,说得好听,谁知道真实的目的是什么?这事你在负责,我告诉你,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弄清楚他们的底细,领海集团是多少人的心血,要是轻易把他卖了,我饶不了你!”

谢帆笑得很勉强,还好汪文君和母亲洗好碗筷出来,谢国栋收住话题,煮水泡茶,谢帆的心思飘开了,还飘得很远,嘴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但说过什么,他毫无印象。喝过几杯茶,他和汪文君离开,上了汽车,汪文君斜过头看着他,“身体不舒服?”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刚刚我看你心不在焉,还以为你哪不舒服。”

“不是,刚在想些事情。”谢帆没有发动车子,目光深深,看着老旧的宿舍群,“最近压力很大,尤其是合资的事,走错一步,我怕把领海集团推进大坑,出都出不来。”

“我明白,不是压力太大,你也不会抽烟了。”汪文君劝慰说,“但合资的事,你只是负责操作,并不负责决策,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是乔总能做主的,要到更高层的领导,不是你能承担的范围,没必要操心太多。”

谢帆揉了揉鼻梁,眉头愁云密布:“话是这么说,但万一出什么问题,负责任的不会是领导,所有矛头都会指向我,只能我去承担。”后面的话他没说,那就是会出问题的感觉,已渐趋明显,扰乱得他坐立不安。

汪文君双手捧住谢帆的右手:“你后悔了?”

“后悔有用么?既然上了高速路,在出口还没出现时,只能走下去。”谢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温柔,“还好有你来帮我,不然我真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厚厚的嘴唇印在汪文君唇上,两人亲吻着两三分钟,汪文君才从谢帆的臂弯中脱出来,红着脸说:“这是停车场,人来人往,看到多不好。”

“看到就看到呗,你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当众亲热,就不许我们聊发少年狂?”谢帆从口袋里拿出手镯,“这是爸妈送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

“这么贵重?”汪文君又惊又喜。

“担心你跑了,当然得用贵重的把你拴牢。”谢帆启动汽车,笑说,“赶紧回家,我们好好亲个够。”

尹成易调任省水利厅厅长!

据传闻,这次调动的决定之突然,运作流程之快,极为罕见。根据省常委会的决定,省委组织部通知尹成易到省城谈话,第二天调令便正式发布,由市委副书记郭茂接任代市长,尹成易回北洲交接两天后,便到水利厅赴任,整件事从开始到结束,还不到一个星期,堪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而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事先尹成易没得到半点风声,就不得不离开北洲。

尹成易的离开,震动着北洲政坛。从基层发迹,一步步走上市长高位,纵横北洲十多年,他的影响力,已渗透到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如今他终于要挥手告别这座城市,有人弹冠相庆,有人惊慌失措,被这股冲击波波及的人,太多太多。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和他关系最紧密的人,比如甘霖。尹成易是他费尽心血才攀附上的大树,一个大挪位,甘霖感觉自己的根基被抽空,飘飘荡荡浮在半空中,不知要从何处落地。最要命的是,很多人之所以向自己靠拢,是以为后台有尹成易撑着,可遮风挡雨,如今树一倒,猢狲自然四散。而乔稳和谢帆将没了顾忌,自己再没实力和他们抗衡。

整个周末,甘霖罕见地将自己关在徐菲的家里,哪也没去。突如其来的重大打击令他方寸大乱。他忽然很羡慕邓汉文,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另寻新的天地发展。领海集团已非久待之地,甘霖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徐菲这两天没去茶馆,留在家里陪着甘霖。晚上吃完饭,甘霖把自己的打算和徐菲说了,徐菲讶异地问:“那你准备去哪?”

“最好能和邓汉文那样,回机关找个部门呆着。”甘霖面露憾色,“如果老板还在,那调动不会难,可他走得太突然,没时间给我安排好,要去好部门,没那么容易。”

“机关的收入比领海集团要低很多吧?”徐菲不解地说,“你在领海集团这边待着,难道他们还能炒了你不成?以后再等机会,你不是说乔稳来领海集团只是过渡么?等他走了,说不定还有机会。”

甘霖叼着烟,说:“你太天真,乔稳就算走了,他要扶持起来的人也是谢帆。老板在,谢帆我不放在眼里,可现在形势已完全不同。谢帆要是当上总裁,我哪还有出头之日?就算我不走,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早晚会找机会将我清除出去,比如只要和波维尔合作,外资的管理层一进来,哪还有我容身之地?”

“可你不是说要找好的位子不容易么?”

“是不容易,但乔稳要想顺顺利利和波维尔合资,他也离不开我的支持,这就是机会,交换条件的机会。”甘霖咬着嘴唇,把烟灰弹落,“我们的最后一笔回扣,KN打过来了没?”

“还没有,我前天刚催,说是最近老板去欧洲了,签不到名,月底会到。”

甘霖恼火地说:“妈的,这些韩国棒子,收钱时当我是亲爹,付钱时当我是孙子。赶紧把钱收回来,你户口的钱,不要乱花,我们要以备万一。还有,你让他们把质量要做好,上次已经坑我一把,要再出问题,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今非昔比,必须一万个小心。”

徐菲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不让甘霖看到自己眼中闪烁的光芒,甘霖无暇留意,让他绞尽脑汁的是,该怎么安排好后路。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太低估对手的手段。

领海集团和波维尔的合资推进得越来越快,经过多次谈判,还有多方测评和估量,波维尔开出了最关键的价格,斥资八千万美元,收购领海51%的股权,成为控股股东。

听到这个价格时,谢帆差点就要跳起来。八千万美金,五亿多元人民币,而领海集团的总资产估值至少在三十亿以上,以五个多亿控股三十多亿的资产,开什么国际玩笑?可看波维尔代表严肃认真的表情,哪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谢帆第一时间向乔稳汇报,乔稳很不满,毫不犹豫地说:“太低了,这价格没法谈,你让他们拿出诚意来,领海集团是优质资产,他们要想合作,就要拿出符合市场行情的价格,别拿一个垃圾价格出来忽悠,我们不可能接受。”

在领海集团拒绝报价后,波维尔重新拿出报价,九千万美元,仍然被拒绝。半个月后,波维尔拿出第三次报价,一亿美元,折合人民币约六亿多元人民币。对比上两次报价,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提升,比起领海集团的实际价值来,还远远不够。

乔稳的表态很强硬,领海集团是国有资产,绝不能流失,不能得到合理的价位,宁可不合资。而波维尔则认为凭他们对领海集团的估值,一亿美金的报价已足够,领海这边不能狮子大开口,因此咬死此报价,坚决不肯再提升。两边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步。

按谢帆原先的判断,波维尔对合资是做了充分准备,他们应该很清楚,对领海集团的价值是严重低估,领海集团根本没法接受。对国有资产的监管,国家是越来越严格,像以前那般贱卖的情况很难发生,不管他们是什么背景,乔稳内心的真实态度如何,但放到台面上,国有资产流失的责任,谁也承担不起。波维尔真有合作诚意,就该拿出相对合理的价格,就算比正常估值略低,但至少有接受的余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个白菜价出来,将双方置于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

在双方接触的过程中,波维尔人员的表现一直很专业,除了在报价上令人大跌眼镜。谢帆不相信他们会不知道价格有问题,但他们似乎不急不躁,胸有成竹,任由时间一天天过去。价格问题突破不了,其他更深入的合作细节,便无从谈起,谈判陷入胶着的泥沼。

每拖一天,谢帆的压力就增大一分。他不信波维尔希望谈判破裂,他们是在等待,可究竟在等什么,他却毫无所知。直到一个半月后,在事情毫无进展,大多数人对合作前景越来越悲观时,剧变终于来临。

离北洲一千公里外的青云市,先后有数位消费者在饮用领海集团生产的“海风牌”芒果汁饮料后,感觉肠胃不适,到医院就诊,经青云质量技术监督局检验,确认“海风”饮料内含有病菌,饮用会导致肚子绞痛、腹泻,体质虚弱者还会出现昏厥的情况。

新闻经全国主流媒体曝光后,震惊整个饮料行业。多地质检部门纷纷对领海集团的产品进行抽检,结果发现“海风”系列果汁,产品大部分检测出含有对人体有害的细菌,工商部门迅速采取行动,对市场上这些产品全部进行查收。食品安全是关系生命健康的重中之重,从苏丹红、孔雀绿到三聚氰胺、塑化剂,问题频出,引起国家和全社会的高度重视,三令五申,对出现问题的产品严惩不贷。在这当口,作为国内饮料业领军品牌的领海集团居然爆出质量问题,简直就是一头撞在枪口上,舆论一片哗然,不约而同地集中火力,猛批领海集团,各种报道争相出炉,矛头所指,将领海置于全国人民的唾液中。

坏消息接踵而来,在领海集团的会议室内,正在进行的班子会议死一般的沉寂。乔稳肥胖厚实的身材瘦下来一圈,眼帘下挂着重重的眼袋,双鬓白发显现,乍眼看来似乎老了十岁。不只是他,在座的众人,个个神情严峻,面色沉重,憔悴不堪。整个会议室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岩浆和热浪灼得众人坐立不安,身为领海集团的一把手,乔稳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可作为班子成员,每个人肩上的责任都小不到哪里去。

“问题的原因找到没?”乔稳率先打破沉默。

“经过质检部门的全力排查,昨晚刚刚确认问题出现的原因。”从问题发生到现在已五天,徐明德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最近两天更是没合过眼,全靠浓茶撑着,但茶喝得太多,胃部开始闹革命,一阵阵的抽搐难受,“是我们设备的灌装口受到污染,导致在装瓶时,这一批产品质量出现问题。”

“罐装口?为什么会这样?设备不是全新的么?怎么还会受到污染?”乔稳追问。

徐明德稍一迟疑,说:“我怀疑设备的质量有问题,灌装口的密封性设计不好,很容易受到污染,进而影响产品。”

设备的质量问题,这几个字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震得会议室摇摇晃晃。甘霖眼中带着寒光,死死望着徐明德,徐明德则转开眼神,不与他对视。乔稳声音低沉,带着千钧之力:“你能确定是设备的质量问题?”

徐明德拿出几张资料:“这是我们的检测结果报告,细菌源就在罐装口。”

乔稳翻阅着资料,一字字看得极其认真,眉头渐渐拧在一起,甘霖接口说:“当时设备装配后,不是进行过检测么?当时为什么没发现问题?你们是怎么验收的?”

“刚装好时是检测过,当时还未正式使用,密封性的缺陷并没显露出来,作为生产总监,我承认负有责任,我会承担。”说到后面四个字,徐明德的声音带着颤抖。

“啪”的一声,乔稳猛地用力将报告摔到桌上,毫不客气地大声怒斥:“你当然负有责任。我们投巨资更换生产设备,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确保品质安全。现在倒好,钱花那么多,设备三天两头出故障,效率不升反降,现在还捅出这么大的娄子,你们事先到底有没有做好设备的选型?采购部和生产研发部门,你们必须给出解释。”

林庆怀的屁股像是被火烧着,坐不住了,这是在他任内的采购,必须尽快撇清:“设备的招标选型,是经过周密的调研,请了业内专家给意见,综合其性能和价格,最终在班子会议上表决通过。”最后几个字,他故意加重,突出集体领导决策,“所有的流程,都符合按照集团大额采购的规定操作。至于实际生产过程出现的问题,非我们事先所能预计。”

乔稳重重地说:“事先不能预计?那所谓的选型和招标,有什么意义?还有专家,他们提的意见又有什么作用?不成了形式上的花架子么!货款付清了没?”

大家的目光聚集过来,章少鹏瓮声瓮气地说:“付清了90%,还差10%的售后服务款。”

“付款倒是很及时。”乔稳话中夹枪带棒,“徐总,你通知厂家过来,必须把问题解决,该更换的更换,该退货的退货,对造成我们的巨大损失,他们必须赔偿,否则,公司将采取必要手段来维护权益。”

“到底是设备的问题还是我们在生产过程中出现的问题,现在下结论是不是太早了?”甘霖忍不住反击,“难道生产车间就没有一点责任?在生产过程中有没有出现人为问题?一句话就把所有问题归结到开不了口的设备上,能让人心服口服么?”

“那好,我们就请专业的机构来评定。”乔稳目光凌厉,冷然说,“问题必须弄清楚,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谁也别想跑掉。”

室内的气温仿佛骤然降了几度,几个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坐立不安。乔稳却不依不饶:“谢总,会后你联合相关部门,查清真相,尽快给我一份详尽的报告。我的要求十六个字:公正客观,实事求是,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谢帆在笔记本上一笔一画地记下来,乔稳是要刮起一场大风暴。想想就清楚,找不到罪魁祸首,乔稳就要背起全部责任,这对他的仕途和口碑会有恶劣的影响。乔稳来领海集团,是要镀金,不是来背黑锅,背处分。如果是设备的质量问题,那是他上任前定的,可以撇清责任,还能把矛头引向甘霖,尤其是尹成易已不在北洲,没了保护伞,只要查出问题,那对甘霖将是致命一击。彻底扫除障碍,这是谢帆乐于看到的局面。

甘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却觉得满嘴苦味,只听乔稳说:“另一件事,我们要采取什么方法解决问题,挽回公司声誉。”

刘长川说:“昨天晚上我和公关公司讨论,建议先采取三个步骤:一、从市场上全面回收问题产品;二、发表正式声明,承认责任,并对消费者予以赔偿;三、查清问题根源,及时公开情况,进行媒体公关,安排尽量多的正面报道。”

“可以,就这样去处理。”乔稳环视全场,“你们有没有计算,公司的损失有多大?”

没人开口,乔稳直接点了谢帆的名,“谢总,你说说。”

谢帆脸色沉重,一字一字地说:“退货和赔偿损失方面,可以预计,将是巨额损失。更关键是对领海集团品牌的损害,无法用数字衡量。连带着那些没问题的产品,也受到波及,销售直线下降,需要多久才能重建消费者的信心,更无法估计。”

“领海集团成立这么多年,经过多少人的努力,才建立起消费者信赖和喜爱的品牌,可在我们手里,却毁于一旦。”乔稳的声音包含感情,浓浓的沉痛和自责呼之欲出,“这是领海集团最危急的时刻,如果我们被市场抛弃,但就不是损失的问题,而是生死存亡!我相信各位都不希望成为领海集团的罪人,那就拿出你们的行动来,同心协力,共渡难关,散会!”

晚上加班到九点多,谢帆才回家,汪文君比他早半小时回来,煮了鳝鱼粥,炒了两个小菜,吃着夜宵,讨论起下午的会议,汪文君说:“你有没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你指什么?”

“按我们以前的判断,乔总是带着和波维尔合作的使命而来。而波维尔的开价,远远达不到领海集团的实际价值,而就在当口,市场上便爆出产品质量问题,导致前所未有的危机,为波维尔低价入股,提供最好的机会。”汪文君的分析条理分明,“而尹成易一被调走,乔总便明摆着要拿甘霖开刀,扫清一切可能阻挡和波维尔合作的障碍,你不觉得,这一切就像个设计完美的布局?”

“啪”的一下,谢帆的筷子失手掉落在地上。他近来疲于应付这场危机,没有站在更高的角度上去认真分析和思考,而汪文君的冷静和沉着,看到的局面远比他全面。但是,她的这个推测实在太过惊人,难道为了让波维尔低价入股成功,竟有人不惜牺牲领海集团的利益,甚至将领海集团逼上绝境?谢帆宁可将这当作巧合,而不愿意相信,竟有人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

可仔细想来,又不得不承认,再惊人的真相,也有着很大可能。想深一层,这场质量事故,对波维尔来说,不但是及时雨,还是场甘露。受此重创,领海集团的价值大幅缩水,品牌形象一落千丈,而波维尔看中的,是领海集团的渠道,而不是品牌,控股之后,正好能顺理成章地边缘化,甚至放弃领海集团的品牌,全力推动他们自己的品牌,一箭双雕,既少了个竞争对手,又全力接收其渠道资源。那这一亿美元,花得实在太值了!

谢帆的额头冒起冷汗,捡起筷子,勉强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巧合太多。但要设这个局,那得多大的能量才能推动。”

汪文君说:“我从来不太相信什么巧合,所谓的巧合,背后都有人在推动,巧合只是个人为的假象。”

谢帆默然,他忽然想起了充满神秘感的舒珏,还有那天晚上被轻而易举化解的****案。他不想再面对这话题,因为他恐惧,恐惧这些推断成真的话,那自己就是推动着领海集团沉沦的罪人,纵然这股势力不是他所能抵挡,可作为台前的执行人,人们只会把一切记在他头上,尤其是当乔稳完成任务,拍拍屁股离开之后。

谢帆发现自己太天真,对乔稳盲目地信任,不知不觉中成为对方棋盘上一颗随心所欲的棋子,在茫然中被推上悬崖,虽身临险境,却找不到脱身的道路,只能硬着头皮踩下去。

领海集团邀请国内权威质检机构检查质量事故的源头,结果和徐明德的判断一样,是灌装设备的密封性出问题,受到污染。确认结果后,领海集团召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记者会,在会上乔稳沉痛地向消费者道歉,表示会负责到底,并召回所有问题产品,对问题将一查到底,确保以后不再发生类似情况,对相关责任人做出处罚,生产总监徐明德引咎辞职。

两天后,刚上任没多久的北洲代市长郭茂,到风口浪尖上的领海集团视察,要求领海集团要吸取教训,确保产品质量安全,绝不能再犯。对事故源头要彻底查清,严肃处理。在视察车间时,他特地拿起一瓶刚生产出来的果汁饮料,拧开瓶盖喝一口,微笑着做了个好的手势,相机的快门和摄像的镜头将这一刻定格,并在第二天随着电视和报纸传播开,市领导为领海集团打气的画面成为民众热议的话题。

随着新一批送检的产品确认符合食品安全标准,领海集团发动舆论攻势,竭尽全力重建正面的品牌形象,而民众是善忘的,这场风波渐渐接近尾声,但销量如高台跳水般画出一条直线坠落,品牌形象更是大大受挫,根据市场调研机构的数据显示,领海集团的市场份额已从国内品牌的第三位,下滑到第六位,总体价值大幅缩水。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条小道消息在网络上流传开来,这场危机中,生产总监徐明德只是替罪羔羊,去年生产设备的更新换代中存在很多黑幕,主要领导为中饱私囊,引进技术不过关的设备,才导致质量问题的发生。而传言凿凿的是,两亿五千万的设备,至少被贪污一个亿左右。

这条消息一出,舆论哗然。贪腐问题,令民众深恶痛绝,能将所有贪官拉下马,最令人拍手称快,焦点已开始从质量问题向贪污腐败转移。而甘霖则感到一道绞索从天而降,套在脖子上,渐渐收紧,令呼吸日趋困难。

和他一样惶惶不可终日的,还有林庆怀和刘长川。如果执法机关行动起来,对去年招标翻个底朝天,他们就如一条线上的蚱蜢,谁也别想安然脱身。章少鹏当时还没进入公司,反倒避过一劫,而且尹成易夫妇去省城后,他深知甘霖大势已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积极向乔稳表忠心,对采购部的单子不再拖延,痛快地第一时间付款,在岔道上和甘霖分道扬镳,气得甘霖问候他十八代祖宗,可自顾不暇,没他法子。晚上找了间位置偏僻的餐馆,甘霖约林庆怀和刘长川吃野味火锅,可对着一大锅美味的炖毒蛇,三人谁也没有胃口,倒是酒喝得勤快,一杯杯地倒。

“明显是乔稳在搞我们。”刘长川闷着声说,“这人太毒了。”

林庆怀已好多个晚上没睡好觉,半夜总被惊醒,眼圈全是黑的。要查起来,他第一个跑不掉,压力最大,“我们能不能想个办法,和他讲和?”

刘长川说:“讲和?我们又没拿到他什么把柄,拿什么和他讲?他摆明就是要搞倒我们。”

“那不一定,到目前为止,不是没查上门么?”甘霖喝口酒,这句话是说给两人听,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流言总归是流言,只要没抓到证据,我们就没必要乱。乔稳要动我们,有他的目的,弄清他的目的,我们就有回旋的余地。”

“目的?那还用说么,把我们弄下台,整个班子会议全是他的人,领海是他的天下,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比郭耀先还要无所顾忌。”刘长川说。

“当领海集团成为他的天下,那又怎么样?难道他想在领海集团待上十年八年的?谁不清楚,他不是为这个。”甘霖拿着筷子,拨动着锅里的蛇肉,“这两天我想过,他来领海集团,是要做一件事,只要我们配合他完成,他就没必要将我们拿下,这就是我们可以转弯的余地。”

林庆怀眼神一亮,“你说的任务,是波维尔?”

“没错,波维尔开的价太低,乔稳如果接受,他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们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只能拖着,并找机会解决我们。可如果我们帮他解决后顾之忧,你觉得他会如何?”甘霖徐徐说。

“可如果我们去建议接受波维尔的报价,万一出什么问题,这不是另一颗炸弹?”刘长川吸了口寒气。

“一颗炸弹和两颗炸弹有什么区别?都能让人粉身碎骨。乔稳和波维尔之间,不可能干净,但这老小子沉得住气,不肯出面,让谢帆冲在前面,可谢帆不笨,他未必肯背下这责任。如果我们出头,那对乔稳来说,还有比这更理想的结果么?只要站在同一条阵线,他还有什么理由搞掉我们?”甘霖终于选了块蛇肉放进碗里,不紧不慢地说。

林庆怀和刘长川对望一眼,甘霖又说:“乔稳是个政客,政客讲的是利益,讲的是平衡,只要我们能给他足够的利益,他不会鱼死网破。而且我还有另一个理由,如果搞倒我们,那谢帆将没有竞争对手,以后他还怎么会把乔稳当爹那样侍候?而留下我们,谢帆才不得不继续巴结着他,这才叫平衡。所以我很有信心,乔稳最好的选择,就是接受我们的条件。”

不愧是从政坛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手,甘霖的说法总算让林庆怀和刘长川接受,局势发展到这地步,任何挽救的可能性,他们都不会放过。干了一杯酒,甘霖说:“我会尽快和乔稳谈,还有,供应商那边我交代过,他们会把账做得漂漂亮亮,就算去查,也不会查出什么问题。而你们自己的账户得看好,想办法处理干净,别落下痕迹,国家有个罪名叫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要是自己不争气,谁也救不了你们。”

吃完饭,甘霖打电话给徐菲,让她来接自己回去。尹瑛被院里外派北京学习两个月,甘霖干脆不回家,就在徐菲家住下来。打了三个电话,徐菲没接,打去茶室,服务员说今天没看到老板过来,找不到徐菲,甘霖本就烦躁的心情腾腾火起,干脆拦了辆的士过去。

徐菲家静悄悄,人影全无,甘霖洗完澡,上网玩起游戏。在读大学时,有一段时间他很沉迷CS,尤其是一枪将对方爆头的爽快感,为此他还苦练过技术,算是菜鸟杀手。工作之后,现实生活中的枪林弹雨已疲于应付,哪还有精力去顾及网络厮杀?乔稳来了后,他处处受到压制,权力大减,心里郁闷,无聊中便重操旧业,又拿起枪炮冲锋陷阵,在杀人与被杀中发泄抑郁之气,只是时移势转,昔日辉煌无比的CS已成明日黄花,穿越火线才是当今FPS游戏的当红炸子鸡。

而今天他的状态明显不好,虽然拿着购买的高端枪械装备,仍屡屡被杀,数次被爆头,成绩惨不忍睹。气得甘霖直摔鼠标,关了游戏,随便找了部电影看,直到开门声响起,看了看时间,已是十一点半。

“去哪了,打你电话也不接?”甘霖劈头盖脸地问。

“我去做全身SPA,手机放在柜子里,没听到来电。”徐菲拿出手机,在甘霖面前晃了晃,上面有八个未接来电显示。

“和你说了多少次,手机要随身带着,要是有急事怎么办?店里也不去,找都找不到人。”甘霖板着脸,埋怨着说。

“我身体不舒服,今天在家睡了一天,傍晚才去做SPA。”徐菲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在甘霖大腿上坐下,撒娇说,“是我不对,别生气了,保证没有下次,好不?”

这女人的一颦一笑,仿佛有着某种魔力,甘霖对着她,总是难以真正发起火来,放缓语气说:“最近是非常时期,万一有什么事联系不上,可能会出大事,你一定要注意。”

“有你在,能出什么大事?”

“难说,但我们必须小心。”甘霖说,“茶楼放盘的事,有买家来谈没?”

“谈了两个,可出价都太低了,没成。”

甘霖沉声说:“出价低点,能接受就接受,我们要尽快套现。还有,手上的房子也全部脱手,一套也不要留着。”

徐菲瞪大眼睛:“现在国家政策这么严,费用高得很,市道很不景气,抛出去我们赚不到钱的。干吗那么急?我们又不急着用钱。”

“谁说的,我们最要紧的就是现金。”甘霖转开眼光,抬头望着屋顶上的灯光,“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护照也要备好,手头上的现金,你全部去换成美金,万一出现极端的情况,我们就远走高飞。”

“情况有这么严重?”徐菲收起脸上的笑容,开始显得紧张。

“说不准,只是做好准备,现在不要去计较价格的问题,现金最重要,有了钱,不管我们去哪,都是天堂。”甘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握着徐菲的手,笑着说,“只要我们在一起。”

徐菲的头部靠在甘霖的肩膀上,身体微微颤抖:“我先去洗澡,你等我。”

夜凉如水,徐菲洗完澡,****着身体走进卧室,白皙的肤色带着娇嫩的晕红,胸部挺拔耸立,腰肢盈盈一握,腿修长笔直,脸上媚眼如丝,神情中春情荡漾,足以挑起任何一个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在一起两年,甘霖已很熟悉这身躯,可每次看到,还是会迫不及待地压上去,猛烈地冲刺,狂放地发泄,直到弹尽身疲,才肯意犹未尽地解甲归田。

但今晚不知怎么回事,甘霖就是提不起劲,兄弟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昂首拔起的英姿。这可是破天荒未曾发生过,徐菲也很惊讶,她习惯了甘霖的激情烈火,不用挑拨,自然进入战斗状态。徐菲用尽浑身解数,直到满头大汗,可那关键玩意就是耷拉着毫无动静,直到她泄气为止,娇嗔地埋怨:“你弟弟好不听话啊。”

事业面临危机,连能力都受到影响,作为男人,最忌讳的就是不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大展雄风,甘霖心里不住的沮丧,脸上发热,拍拍她的肩膀:“可能是太累,明天我准备好,让你高唱《亚洲雄风》。”

“好吧,听你的,今晚欠的,明晚你得双倍补偿。”徐菲在甘霖额头上重重亲一口,翻过身去,没一会儿便睡着了。而甘霖也想睡,可眼睛却睁着合不上。以前尹成易在,再大的难题,他都觉得有依靠,心中有底,现在墙倒了,他的根也没了。

甘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算过,积累下来的资产,足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麻烦的是大多数是房产、汽车、首饰、书画古董等不动产,变现需要时间,他必须尽一切努力,延缓恶劣的情况一步步发展,所以他要向乔稳低头。只要万事俱备,一走了之,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有了钱,无论带着徐菲去哪,哪里不是人间天堂?

忍了三天,甘霖主动到办公室找乔稳,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开口便说:“乔总,今天我是向领导认错来了。”

正在埋头看文件的乔稳扬起头,眉毛挑起,“甘总,怎么这么说?”

“我这人嘛,前段时间心态不好,没摆正位置,对公司的一些决策没执行到位,对你的工作,实话实说,也没配合好,导致工作上多多少少出现了一些问题,影响了整体运作,对此,我要做深刻检讨。”甘霖坐在乔稳对面,态度诚恳。

乔稳站起来,示意甘霖到旁边的沙发上入座:“甘总,人非圣贤,谁都有自己的角度和立场,谁都有情绪和想法,很正常。我嘛,是‘空降兵’,而你代管了领海集团很长一段时间,情况比我熟,我来是占了你的位置,心中有点芥蒂,人之常情。对公司的管理思路,我们的认识和判断不同,有意见不奇怪。因为我的性格比较闷,作为领导班子的班长,没有主动和你多沟通,使得我们的分歧越变越大,这是我的责任。但我做每一件事,都秉持一个原则,对事不对人。我相信大家的目的,都是为领海集团好,纵然采取的方式方法不一样,但目标是一致的,我不觉得需要用到检讨这个词。真要说检讨,班子没带领好,我的责任更大。”

“乔总,你说得太好,更凸显我的不足。和你比起来,无论管理水平还是专业能力,我都差得太远。”甘霖露出心悦诚服的表情。

“十根手指张开,不都有长有短,有很多方面,你的见解更专业。只要多沟通,多交流,把事情摊开讲,没什么不能谈的。”乔稳让秘书端进来两杯菊花茶,等她退出去后,才挥着手说,“最近公司是多事之秋,正需要我们团结,共渡难关。”

“是啊,公司面临巨大难关,如果我们领导班子再不团结,那还怎么应对危机。”甘霖拿出准备好的数据,“自质量事故之后,公司的销售一落千丈,虽然采取了一些手段,但成效不大,看着报表上的数字,我忧心如焚。你看,对比去年同期,我们上个季度的销售下降45%,而本月并没止住颓势,还在继续下滑,消费者最关心的就是食品安全,我们偏偏在这方面出问题,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挽回消费者的信心,我担心下滑的趋势还将持续恶化。而公司背负着沉重的压力”。

“销售是你主抓,有什么好办法?”乔稳问。

“我想必须做出改变,重建消费者对我们的信心。而只靠公司,恐怕制造不了良好的效应,毕竟消费者对我们已有疑虑。”甘霖一停顿,“我想是不是借助外力,比如加快和波维尔的谈判进度,尽快达成合作,借助波维尔的品牌效应,化解对领海集团的怀疑情绪?”

乔稳眼里有光芒跳了跳,他直视着甘霖,双手环抱在胸前,如稳坐钓鱼台的姜尚,声色不动,“可是波维尔的开价实在太低,我们能接受么?”

“今时不比往日,受到这次冲击,公司的价值已大受影响,如果不解决好,说句不好听的话,连生存都是问题。”甘霖长叹一声,摇着头说,“我认为波维尔也需要领海集团,我们的合作是两全其美,价格方面再谈谈,只要公司表现出诚意,我想波维尔会做适当让步。谈判就是个双方寻求平衡的过程,既然要平衡,我们也不能咬死不放。”

说完这番话,甘霖拿起杯子喝口茶,眼角暗自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乔稳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就像戴着坚硬的面具,默默思考了片刻,点头说:“这的确是个办法。这样吧,再把思路完善一下,下周我们开个班子会议,拿出来让大家探讨,如果一致认为可行,就把条件松一松,让谢总继续和波维尔沟通谈判。”

这老小子,果然要我去会上去当出头鸟。还好甘霖早有心理准备:“好,我相信大家都是明白人,会理解这个想法的。”

乔稳淡淡一笑,抬起手表看了下时间,甘霖识趣地起身,着意强调说:“乔总,我还有事要忙,先告辞,只要领海集团上上下下团结一致,没什么难关过不去。”

“说得好,甘总。”乔稳伸手,用力和甘霖一握,意味深长地说,“团结就是力量。”

乔稳亲自将甘霖送到门口,待门关上后,他的脸色变得如无尽海洋,深不可测,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是他的私人号码,很少使用,没几个人知道:“纪检那边,先停吧。”

“哦,理由呢?”对方很不满,“我可刚把事情启动起来。”

“他刚才来找我,主动提出接受和波维尔合并的事。”乔稳简明地说,“谢帆最近对和波维尔合作有看法,积极性不高,他可能感觉到什么,让他再去冲,他未必听话。难得甘霖自己冒出来,正好让他出面。”

“问题是他怎么开窍的?”

“他不傻,肯定已经预感到我们要动他,所以赶紧转变态度,求得一线生机。既然如此,我们先放他一把,在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领海集团老是出问题也不行。而利用他的配合,方便做很多事,不用只依靠谢帆一个人。”

“那好,既然他识时务,就暂时先放他一马。时间耗费不少,该办的赶紧办,拖太久大家都烦。”

乔稳拿起杯子喝一口,才发现里面的水早就凉了。“果然要趁热啊。”他喃喃说,后背往沙发靠着,突然感到疲劳,经过高强度脑力活动,绞尽脑汁过后的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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