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秋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郭伟看着她，嘴巴不停地颤动着，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就这样，站了良久，郭伟移动了脚步，慢慢地向她挪去。叶思秋不顾一切地扑到郭伟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她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她不相信这些都是真的，这么多年来，她连做梦都不敢想，她还能遇上郭伟，而且还能和他在一起。
郭伟用手拍着她的肩膊，哽咽着说：“傻丫头，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吃了不少苦。”
想着十几年来的风风雨雨和辛酸苦辣，叶思秋只是觉得伤心，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住地哭，泪水像拧开的龙头怎么也关不住。
郭伟轻轻地把她的头移开，双手托着她的脸，轻轻地用手帮她把脸上的泪水擦干，深情地说：“别哭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思秋慢慢地止住了哭，外面的一朵雪花飘进来，落到她的头上。郭伟轻轻地帮她把雪花拿开，口里说着：“我们进屋去吧！外面太冷了。”
听到这句话，叶思秋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她觉得郭伟好像是自己结婚了十年的丈夫一样，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她点点头，郭伟扶着她进了屋。本来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可是他们懒得去说，也没有时间去说，他们只是紧紧地抱在一起，好像要把一生的激情都放在那个晚上。对于叶思秋来说，那晚自己怎么地疯狂，怎么地放荡都不为过，因为，那只不过是在梦里做的事。没有人会对自己在梦里做的事追究责任，哪怕是杀人放火。她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3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叶思秋睁开眼睛，头脑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她把头转到一边，想再睡一会儿。刚把头转过去，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边躺着个男人。她再看看自己，居然一丝不挂，天呀，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呢？她仔细地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记忆一点一滴地呈现出脑海里，难道昨晚发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吗？她一骨碌爬起来，快速穿好衣服，像疯了一样冲出门外。外面的阳光很灿烂，她踩在白皑皑的雪地上，让阳光晒在自己的身上。她只是希望阳光能把她的梦驱走，让她回到现实中来。
“把衣服穿上吧，别冰坏了身子。”郭伟把她的羽绒服披到她的肩上。
叶思秋双手紧紧地把羽绒服的领子抓住，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郭伟问：“这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不信的话，咬咬你自己的手指头。”郭伟拍拍她的肩膀说。
叶思秋把自己的手指头放到嘴里，用力地咬了一下，疼得她“呀”的叫了起来。
“是真的吧？”郭伟笑着问她。
叶思秋点点头，露出了微笑。尽管她知道这都是真的，可她还是有种做梦的感觉。叶思秋想，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生如梦吧。
“饿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郭伟又伸手去帮她把挡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
叶思秋点点头，伸手去挽住他的手，他们手挽手地向一个早餐店走去。
也许是太晚了的缘故，早餐店的人已经很少了，他们在尽头的一个卡坐坐下，他们叫了牛奶、南瓜饼，还有海鲜粥。
“你后来，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也不给我回信，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吗？”叶思秋问。
“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是我看到你写给我那些信的时候，你已经结婚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小琪一直把信压在她那里，没有给我。”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她真该下地狱。”
“她已经下地狱了。”
“她死了吗？”
“是的，前几年她得了肝癌，临死前，她要向我忏悔，并把你写给我那些信全部给了我。”
“虽然她很坏，可我还是不希望她死。”叶思秋低下头，声音有点低沉。
“我看到你的那些信时，刚好是我读博士毕业那年，我到你的家乡去找过你，一打听，你已经结婚了，并且生活得很幸福。我从你家里拿了一本你写的《幸福得像喝蜜糖一样》，我还躲在你家的门口看过你，看到你夫妻很恩爱，你脸上的笑容也很幸福。”
叶思秋低下头，轻声说：“当时，我以为那时幸福是真的幸福，可是，现在看来，那时的那种幸福，只是飘在空中的雪花，飘在空中的时候，看起来很漂亮，可是落到地上，就再也寻不到踪影。”
郭伟继续说：“可我看到的不知道是雪花，只是觉得你生活得很幸福，不应该再去打扰你的生活，于是悄悄的离开。回到美国后，我认识了一个很性感的美国女孩，没有多长时间，我们就结婚了。可是，我们合不来，我们好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们在一起，除了吃饭做爱，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结婚两年后，我们就离婚了。”
“她除了性感，也应该很漂亮吧？”叶思秋酸溜溜地问。
“是的，她确实很漂亮。”郭伟并没有太留意叶思秋的表情，只是实话实说。
“我已经吃饱了，我先走了。”叶思秋站了起来，正欲离开。
“你等等嘛，我也快吃好了。”郭伟用手把她拉住，他觉得叶思秋有点莫名其妙。
“我要上课了，你慢慢吃吧！”叶思秋还是要走。
“今天星期天，你上什么课！”郭伟用力地把她按了下去。
叶思秋坐了下来，嘴巴鼓鼓地看着郭伟在唰唰地喝粥。郭伟喝完粥，拿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巴，看着叶思秋说：“十多年过去了，你的脾气还是没改。”
“没听说过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吗？”叶思秋白了他一眼。
“知道，就喜欢你这怪脾气。”郭伟伸手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为什么想要回中国发展呢？”叶思秋用期待的眼睛看着他问。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你，一想起你，心里就很温暖，想着能和你在同一片蓝天下生活，就感到无比的幸福。”
叶思秋看了一眼郭伟脸上的表情，觉得他不像在说假话，刚才那股醋意没有了，心里还生出一些甜蜜。她伸手去拉了拉郭伟，温柔地问道：“那年你回到工厂没看见我时，你也很痛苦吧？”
“是的，当时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我蹲在你的房间里哭了很长时间。回到香港后，那一个暑假，我都在酒吧里度过，当时的精神很空虚，灵魂没有归宿，感觉自己像个孤魂野鬼。”
听了郭伟的话，叶思秋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站起来，走近郭伟，在他的身边坐下来，双手抓住郭伟的手说：“大灰狼，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真的。”
“后来，为了忘掉这段感情带给我的伤痛，我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计算机专业，继续读研，在读研的这几年中，我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业上，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你了，可是当我从王小琪那里拿到你给我写的那些信时，我的心又开始疼痛，特别是看到你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时，我的心真的有种被撕裂的疼痛……”说到这里，郭伟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大灰狼，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叶思秋扑到郭伟的怀里，抱着郭伟哭了起来。
“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才走到一起，我们不可能再分开了。”郭伟拍拍叶思秋的肩膀，止住了眼泪。
“在网上，你是怎么知道小花猫是我的？”叶思秋把头从郭伟的怀里挪开，看着郭伟问。
“我从美国回来后，就一直在网上搜索，查找有关你的情况，我知道你开了一家制衣厂，但我不知道你已经离了婚，后来，在网上看到你写的《一个女人的故事》，我看到你写到‘苦涩的初恋’那章时，我敢断定，那个网名叫小花猫的人就是你。”
“可我，一点都不知道大灰狼就是你。”
“这说明你心里早就没有我了。”
“当时，你把我的心给伤透了。在那些遥遥无期的等待中，我的心，就像玻璃落地一样，一片片地破碎。尽管这样了，可我，也没法把你忘记，前年，我还去到那个山头上找你，可你家已经把厂给卖了。”
听了叶思秋的话，郭伟的心像什么东西捏住了一样，一阵阵的难受。过了几分钟，他才开口：“我读研以后，因为没人管理这边的工厂，我爸爸又在澳大利亚那边办有工厂，我妈妈不想和我爸爸两地分居，他们年纪大了，想两个呆在一起的时间多些，因此，把这边的工厂卖了。”
“你父母现在都好吗？”
“他们很好，过得很幸福。”
“他们很相爱吧？”
“是的，他们是大学时的同学，文革时，他们共同经历了很多，可是，他们很相爱，有时，我看了都觉得妒嫉。”
“我们也像他们一样，一辈子相爱，好吗？”叶思秋把头靠到了郭伟的肩膀上。
“好的，我们挽着手，一起慢慢变老，就像那首歌里唱的一样。”郭伟笑着，又伸手去捏叶思秋的脸蛋。
叶思秋用手拨开郭伟的手，鼻子“唔”了一下，说：“你干嘛老捏我的脸蛋？”
“嘻嘻，你的脸蛋好捏嘛。”
“你捏我的脸蛋，老让我想起阿Q捏小尼姑的脸。”
“嘿嘿，你怕你变成小尼姑？”
“这个我倒不怕，我就是怕你成了阿Q，到时糊里糊涂地被砍了脑袋都不知是咋回事。”
“哦，原来你是担心我呀！”说着，他站了起来说：“我们该走了，这里的人都走光了。”
叶思秋举目看了一下四周，餐馆除了那几个工作人员，不时地用眼睛瞄瞄他们，已经没有其他客人了。她站了起来，拉着郭伟的手走出了餐馆，外面阳光灿烂，地上的白雪放出耀眼的光。
4
圣诞节那晚之后，叶思秋和郭伟就过起了同居的生活。郭伟嫌叶思秋原来的房子小，就在叶思秋学校的附近租了一套三房二厅的房子居住下来。郭伟是公司的董事长，不用每天上班，就算上班也没问题，他有车子，还有专职的司机。那段时间，叶思秋除了上课，就是每天都做着好吃的菜饭等郭伟回来，她以前在广州练就的一手厨艺，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她变花样给郭伟煲汤，今天是花旗参煲乌鸡，明天是冬虫草老鸭汤，后天是冬瓜排骨汤，还经常做一些郭伟爱吃的小吃，什么芋苗酸，生腌咸萝卜，冷伴黄瓜。郭伟在南方长大，吃惯了南方的东西，在北方都找不到合胃口的吃食，和叶思秋在一起生活，让他的胃口大开，以前的厌食症全没了。他一直想娶个南方女人，想吃到香喷喷的米饭，想吃到可口的南方菜。可是，没想到他娶的却是一个美国女人，她不懂做中国饭菜，结婚后，他们还得常常上饭馆，有时十分不想上饭馆了，他只得自己下厨。现在，每天下班回来，他就吃上了叶思秋为他做的香喷喷的饭菜，喝上可口的汤，郭伟突然有了家的感觉，他很想结婚，越快越好。
情人节那天，郭伟在他们租住的房里，给叶思秋送了钻戒和九十九朵玫瑰花，向她求婚。叶思秋接过九十九朵玫瑰和钻戒，打趣地说：“没想到女人是越老越值钱，以后我的女儿也要让她三十岁以后再嫁人。”
郭伟笑着说：“三十岁的女人最美丽。”
叶思秋笑道：“那是因为你娶不到二十岁的女人，才这样安慰自己的吧。”
郭伟笑着反问：“难道你不觉得你现在是最美丽的吗？”
叶思秋想了想，嫣然一笑说：“确实是这样，十七岁的时候，在你面前，我觉得我是个丑小鸭。二十七岁的时候，我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前，我还是觉得我是个丑小鸭。今年三十岁了，在你面前，我觉得我是一个白天鹅，因此，我坦然地接受了你的钻戒和玫瑰花。”
“嘿嘿，十七岁的时候，打雷你还钻到桌子底下呢，你现在还钻桌底吗？”
“早就不钻了，自从离婚后，我觉得我好像是死过一次了，因此，什么都不怕了。”
“也不怕鬼了吗？”
“不怕了。”叶思秋摇摇头，接着说：“以前，我总是认为，三十岁已经很老了，活下去也没有多少意义了，可是现在，我倒觉得，女人三十岁，人生才真正开始呢。”
“为了祝贺你人生的开始，我们喝两杯吧？”郭伟看着叶思秋说。
“我们到外面的酒吧去喝吧，在外面有情调一点。”叶思秋提议。
“我不想去酒吧，我觉得在酒吧里泡的人，都是灵魂没有归宿的人。我自从那年从酒吧里挣脱出来后，我就决心不再进酒吧了。现在，我只想和你一个人在一起，静静地享受我们的节日。”
“好吧，那我们就在家里喝。”叶思秋起身到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再到厨房的碗柜里取出两只高脚杯，她在酒杯里倒满酒，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跑回房间去，在书桌的抽屉里取出几根蜡烛，在酒桌上点燃，然后把所有的灯关了。
柔柔的烛光，淡淡的酒香，浓浓的爱意，这就是叶思秋和郭伟过的第一个情人节。
叶思秋答应了郭伟的求婚后，他们就开始准备结婚的事。他们准备五一节的时候，回叶思秋的老家，办理结婚证，暑假的时候再到国外旅游结婚。郭伟开始考虑在哪设新房的事，一天，他问叶思秋：“你喜欢哪个城市？你喜欢住哪，我们就在哪安家。”
“在哪都一样，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没有房子，两个人走在大街上，我也有家的感觉。”叶思秋说。
“为了方便工作，我们就在北京买房子吧。”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在哪都无所谓，你在哪，那就是我的家。”
直到郭伟问她在哪买房子的时候，叶思秋才明白了家的意义，她觉得其实家并不是一幢豪华的大房子，而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5
刚刚进入夏天，北京的天气渐渐热起来。郭伟一直在忙着买房子的事，都忘记是什么季节了。那天，他又和司机一起出去看房子，他在三环内一个绿化得很好的小区看中了一套复式房子，他知道叶思秋喜欢绿色的，原生态的景物，就决定要那套房子，于是打电话回去给叶思秋，叫她来看看房子。夏天是叶思秋最喜欢的季节，可以穿各种各样漂亮的裙子，尽展女性的美丽风采。那天刚好没课，接到郭伟的电话，她穿着一条粉色连衣裙，提着一个白色手提包，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出了门，她招手叫的士时候，手机响了，是钟小晴打来的。她说她现在在北京一座学校进修，今天没课，想见见她。叶思秋答应下来，她也很想知道钟小声的情况。她打电话给郭伟，说有点事不能去看房子了，就打车到了和钟小晴约好的咖啡店。
咖啡店就在钟小晴学校的附近。叶思秋到的时候，钟小晴已经坐在那里等候多时。看到叶思秋进来，她就坐起来让座，口里说着：“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漂亮！”
叶思秋在她的对面坐下，只是笑笑说：“哪里，都老得不成样子了。”
钟小晴笑笑说：“我才叫老呢，你正是风华正茂。”
叶思秋把目光转向她，发现钟小晴的眼角长出了少许的皱纹，几年不见，她真的老了许多，她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岁月不饶人呀。
叶思秋拿起调羹，搅拌了一下咖啡，看着钟小晴问：“小声和爸爸妈妈他们都好吧？”
钟小晴也拿起调羹搅拌着咖啡，苦笑道：“爸爸妈妈都已经退休了，他们还行，只是小声他……”
“小声他怎么了？”没等钟小晴说完，叶思秋就打断她的话，尽管分开很多年了，她心里还是一直都关心着他。
“他很不好，他现在跟个废人差不多了。”钟小晴很低沉地说。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叶思秋用不安的眼睛看着她问。
“你和她离婚后，为了孩子，他和牛冰冰结了婚，婚后不久，孩子就出生了。”钟小晴喝了一口咖啡，用手拨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头发，继续说：“那个孩子很可爱，小声和我们家人都很喜欢他，可是去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说到这里，钟小晴停了下来。
“孩子出了什么意外了吗？”叶思秋心里一阵紧缩，尽管她恨牛冰冰，但也不希望孩子发生什么意外。
钟小晴吐了一口气，眼睛露出凶光道：“你不知道，牛冰冰有多坏，那孩子根本不是小声的，我们都给她骗了。”
叶思秋的神经也绷紧了，她也激动起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小晴气忿地说：“那孩子是她和市农行行长的孩子。”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