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学，叶思秋就开始忙碌起来，她上两班的语文课，还担任一个班的班主任。不但要备课、上课，还要处理班上很多繁锁的事务。
好在一个月过后，一切工作步入正轨，她也从繁忙中解脱出来。
叶思秋分配到县高中，学校的领导都很高兴，很多年了，他们学校都没有分配到重点大学的毕业生。特别是，叶思秋又年轻漂亮，才华横溢，而且又是该校毕业的学生，这让他们觉得脸上很有光彩。
县委书记的夫人，县教育局局长林彩云，有个独生子叫钟小声，二十六岁了还没有女朋友，为了儿子的婚事，她操碎了心。这几年来，她一直在为儿子物色对象，她倒是看上过好几个，可儿子一个都没看上，每次见面后他都是摇头说没感觉。后来再叫他去相亲，他连去都不愿去了。林彩云感到很头疼，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对什么样的姑娘才有感觉。这学期一开学，她就听说县高中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女教师，她就以迎接新教师为名，来到了县高中。见到叶思秋时，她被惊呆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完美的女孩。在她眼里，叶思秋简直就是下凡的仙女。她有把握，儿子肯定会喜欢上这个姑娘，可是眼前这个美丽而脱俗的姑娘，她会不会看上自己的儿子呢？她觉得儿子自身的条件，是配不上这姑娘的。人家叶思秋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本科生，而且又才华横溢，而自己的儿子，只是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的大专生，而且连这个大专都是用钱买来读的。虽然自己的丈夫是县委书记，自己是教育局局长，可是总有一天，他们都要从这个位子上退下来的。他们从这个位子退了下来，就什么都不是了。因为没信心，她觉得处理这件事得谨慎一点。不能盲目地叫人说媒，这样，就好像是在逼婚了。她觉得，应该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他们自然认识。林彩云回去后，找来二女儿钟小晴，和她商量了这件事。钟小晴说，她有个朋友在县高中当英语老师，叫冯小梅，可以找她帮忙。
听了母亲的话后，钟小晴一分钟也没耽搁，就打电话给冯小梅。叶思秋毕竟出来工作不久，冯小梅和她的关系又不是很熟。接了钟小晴的电话后，冯小梅就找到了罗丽萍，和她策划起如何让叶思秋和钟小晴见面的事来。她们的计划就是一起去跳舞，男方那边由钟小晴负责，女方这边由罗丽萍负责。她们就这样“密谋”着怎样让他们“意外相遇”。罗丽萍觉得这样“暗算”自己的好朋友，心里很过意不去，可是转念一想，她也只是帮她介绍男朋友，又不是陷害她，更何况，钟书记和林局长在群众中的口碑都是很好的。她也从别人口中打听过钟小声的情况，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很好，忠厚善良，没有一点高干子弟的架子。她真的希望叶思秋能有个好的归宿。可是好事多磨，一次她们好不容易把叶思秋叫上舞厅，可钟小晴却没办法叫自己的弟弟来。好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地溜走。心急的林局长大骂了女儿一顿，说她没屁用，连叫弟弟上舞厅都叫不了。钟小晴看到妈妈急成那个样子，心里就暗暗地想，那个女孩子肯定不一般，于是她就像个小偷一样，在冯小梅的指引下偷偷地去看了叶思秋。见到叶思秋，她的眼睛都傻了，当时她就想，这么美丽的女孩子，为什么不去参加世界小姐选美，跑到这里当什么老师呀。她觉得肥水不流别人田，下决心一定要把叶思秋搞回自己家里做弟媳。
见了叶思秋后，钟小晴总是压制不了心中的喜悦，无论是在看电视，还是在吃饭，她都不知不觉地笑出声来。老公觉得她最近不对劲，就问她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反正就是想笑。为了能找个人和自己分享一下心中的喜悦，她又跑到姐姐钟小虹家去，偷偷把这事告诉了钟小虹。钟小虹本来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听了妹妹的话，就一分钟也呆不住了，也急着要去看一看这个美人。于是，她就和钟小晴乔装打扮成一个老师的模样，拿着饭盒到学校饭堂去打饭，打到饭时，她们就坐在饭桌旁，心不在焉地吃着饭，两只眼睛像偷吃的老鼠一样，向门外骨碌骨碌地转。当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从门外款款而来时，钟小晴就向姐姐努了一下嘴，说就是她。钟小虹张大了嘴巴，眼睛跟着叶思秋的身影移动。她那嘴巴好像给胶水固定了，久久合不上。钟小晴觉得姐姐那动作实在是滑稽，又怕被叶思秋发现以后下不了台，就使劲地撞了一下姐姐的胳膊，让她把嘴巴合上，把目光转过来。慑于妹妹的威严，钟小虹才很不情愿地把目光慢慢地从叶思秋身上转过来，可那张大的嘴巴还是没法合拢。钟小晴看着姐姐那滑稽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就一手捂住嘴巴笑，一手在她的下巴下面用力托了一下。钟小虹那张了老半天的嘴巴，才被迫合上。
9
中秋节那天，正好是星期天。那天天气格外的好，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闲云，阳光也格外地温柔。叶思秋那天的心情特别好，吃过早饭后，她就提着两盒月饼和几斤水果，回家去陪妈妈和奶奶过中秋节。两个妹妹在省外读大学，弟弟又在地区的重点高中读书，他们都不可能回来陪妈妈和奶奶过节。她离家最近，当然得回去了。
钟书记家里很是热闹，两个嫁出去的女儿都带着女婿和孩子回来，钟小声也乖乖地呆在家里，和家人围着坐在沙发上吃水果，说笑话。
钟小虹边吃水果边说：“我们今晚要搞点有意义的活动才行。”
钟小晴接过话茬：“好呀，可是搞什么活动才有意义呢？”
钟小虹漫不经心地说：“听说江滨路那边开了一个很高级的舞厅，我们去跳舞怎么样？”
钟小晴拍着手笑着说：“好呀，好呀，我好久没去跳舞了，腰肢都硬了。”
钟小声白了她们一眼：“都徐娘半老了，腰肢能不硬吗？”
“什么徐娘半老呀，我都还不到三十岁呢！从背后看，人家还以为我十八岁呢，我走在街上，回头率还是很高的呢！”钟小虹白了弟弟一眼说。
钟小晴的丈夫面对钟小声说：“你们家的女人都爱臭美。”
钟小声看了一眼在削水果的母亲说：“可能是遗传！”
林彩云白了儿子一眼，骂道：“难道你老娘我也经常臭美吗？”
钟小声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那可是你说的。”
钟小虹帮腔道：“总比你连臭美的资本都没有好。”
钟小晴三岁的女儿，从房间里走出，冲着妈妈喊道：“妈妈，我也要臭美！”
大家都笑了起来，整个客厅充满了笑声。钟小声跑过去，抱起外甥女，在她那小脸上亲了又亲，口里说着：“我的小臭美！”
“别整天臭美臭美的，这样叫惯了，以后在外面也乱叫，让人听了多不好。”
钟小声放下外甥女，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他们又开始了讨论跳舞的事。说着说着，钟小虹走到钟小声面前，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听说你的舞姿很好，跟我跳一曲，怎么样？”
钟小声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姐姐：“在这里怎么跳？要跳，就今晚到舞厅里去跳，要在舞厅里跳，才看得出舞姿美不美。”
钟小晴和钟小虹都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答应了今晚去跳舞了？”
钟小声扭了一下脖子：“不就跳舞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钟小虹面向着妈妈说：“妈，今晚饭要做早一点。”
看到儿子答应了去跳舞，正在削水果的林彩云心里暗暗高兴，她看着几个孩子说：“听你们说到舞姿，我就想起了一个笑话，我们单位有个副局长，很喜欢跳舞，可他的普通话说得很烂，有一天，他到财务室去，看到我们单位的出纳在算工资，就对她说，听说你的母猪（舞姿）不错！那个出纳就对他说，我的母猪（舞姿）是不错，但你的公猪（工资）还没得呢！”
听完这个笑话，大家都笑了起来，钟小虹把吃在嘴里的苹果都喷了出来。钟书记从书房里出来，看着她们说：“你们什么公猪、母猪乱七八糟的！”
钟小晴面向着爸爸说：“我们老妈真幽默！爸爸，你也来一个吧！”
钟书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笑嘻嘻说：“你妈妈这叫什么幽默呀！”
钟小晴的女儿又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拉着外公的手，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外公说：“外公，我也要幽默！”
钟书记弯下腰，把外孙女抱了起来，在她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亲了一下，说：“你这小家伙，什么都想要。”
吃完晚饭后，钟小晴偷偷跑到爸爸的书房里关上门给冯小梅打电话。电话里她叫冯小梅今晚带叶思秋出来跳舞。冯小梅说等她联系好叶思秋后再给钟小晴电话。钟小晴就坐在电话机前等着冯小梅的电话。
挂了电话后，冯小梅急急地去找罗丽萍。罗丽萍告诉她，叶思秋回家过中秋节了。冯小梅叫她打电话给叶思秋，叫她上来。罗丽萍说，这么晚了，哪还有车上来。冯小梅想想也是。就给钟小晴去了电话，实话实说。钟小晴接到电话，好像一盘冷水泼在头上，从头凉到脚。
她从爸爸的书房出来时，样子像个落汤鸡一样。钟小虹看到她那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拉着妹妹的手，偷偷地走进客房，把门关上。把嘴巴凑到妹妹的耳边悄声问：“怎么！事情办得不顺吗？”
钟小晴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人家回家去了！”
“可以叫她上来呀！”
“她家在乡下，那么晚了，哪还有车呀！”
“还是跟妈妈商量一下，她会有办法的。”
钟小晴跑出去，把正在洗碗的妈妈拉了进来，对着妈妈的耳朵，如此这般地说了起来。
林彩云用围裙擦了擦手，说，这有什么难的，我派辆车去接她不就得了。
有了妈妈的话，钟小晴信心倍增，她又打电话给冯小梅，冯小梅又急急地去找罗丽萍，罗丽萍又急急地往叶思秋家打电话。叶思秋说要在家陪妈妈、奶奶一起赏月，不肯上来。罗丽萍急出一身汗，把消息传给了冯小梅，冯小梅又急出一身汗把消息传给钟小晴。钟小晴非常霸道地要冯小梅无论如何，今晚要把叶思秋叫出来。冯小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只好硬着头皮去找罗丽萍。没办法，罗丽萍又只好不断地往叶思秋家里打电话，经过讨价还价，最后结果是，先让叶思秋陪妈妈、奶奶赏完月，九点钟才过来。
罗丽萍和罗子汉跟着林局长派来的小车，八点半就到了叶思秋家里等待。叶思秋的妈妈和奶奶见让人久等了不好，还没到九点就叫叶思秋跟他们去了。
到舞厅时，已经九点多了。冯小梅和她的爱人已经在舞厅里跳舞了。为了不让叶思秋和钟小声看出破绽，冯小梅她们不和钟小晴她们一桌。钟小晴他们几个在另一个包厢里。钟小晴和钟小虹生怕弟弟跳到一半就逃跑，两姐妹轮流着请他跳舞，口中还不停地“公猪母猪”地赞个不停。五个人经常开怀大笑，钟小声也很开心，没有半路逃跑的意思。
舞厅很暗，五色彩球在慢慢地旋转着，红男绿女在悠扬的乐曲中翩翩起舞。罗丽萍拉着叶思秋的手，很快就找到了冯小梅夫妇。刚坐下，冯小梅的丈夫就热情地请叶思秋跳舞。叶思秋毕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她很大方地接受了他的邀请，站起来，和他出了舞池，开始翩翩起舞。冯小梅和罗丽萍在“密谋”着，如何与钟小晴巧遇，她的眼珠子不停地盯着钟小晴的包厢门口，好不容易，她才看见钟小晴和弟弟出来。冯小梅立即和罗子汉出到舞池，像划船一样，不停地向钟小晴那边摇过去。到了钟小晴的背后，她用脚踢了一下钟小晴的脚跟，钟小晴知道是叶思秋来了，这是她们约好的暗号。钟小晴把身子转过来，看到冯小晴，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装出很惊讶的样子：“哎呀，老同学，你也来跳舞呀！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还好吧！”
“托你的福，还行。”冯小梅打趣道。
“你坐哪个位置？一共有几个人？”钟小晴问。
“东面那边，五个，多出一女。”
“我们在‘一见钟情’包厢，也是五个人，多出一男。”
“哦，这么巧呀！”
钟小声把二姐转过另一边，很不耐烦：“你们女人真唠叨！”
为了不把目标跟丢，钟小晴继续转过头去，用目光寻找冯小梅。
冯小梅还好好地在她身后，摇来摇去的。看着他们跳舞的姿态。钟小晴为了讨弟弟开心，就对弟弟说：“你看他们的‘母猪’多差劲，像划船一样。”
钟小声把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看着他们摇来摇去的，就忍不住笑道：“母猪公猪都不行！”
钟小声和钟小晴都笑了起来。
一曲终了，冯小梅邀请钟小晴到自己那桌去坐坐，她说她丈夫也来了，钟小晴说很久没见她爱人，得去看看。她拉着弟弟的手，向冯小梅介绍说：“这是我弟弟。”
冯小梅看着钟小声，很讨好地说：“以前经常听你姐姐说你很帅，可没想到这么帅，欢迎你到我们那边坐坐。”
听到冯小梅夸他帅，钟小声有点飘飘然起来，他笑着对她点点头，说了句谢谢，就跟着姐姐去了冯小梅那桌。
舞曲停止后，灯光亮了起来。到了冯小梅那边，冯小梅向他们介绍了钟小晴俩姐弟，当时叶思秋在喝茶，只是礼貌性地跟他们点了点头，没有太留意，反正，她也不认识他们。可是钟小声就不同了，看到叶思秋，他两眼发直，连眼珠子都忘记转动了。他心跳加速，浑身开始燥热起来，他觉得叶思秋，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寻觅的梦中情人。
“你们这里多出一个女伴的，我们那边多了一个男伴，不如我们合起来，怎么样？”钟小晴向她们发出邀请。
“好呀，好呀，免得我的男友总是拿出来和你们大家共享。”罗丽萍满口答应。
冯小梅半开玩笑道：“不就刚才和你男朋友跳了一曲嘛，你就吃醋了！真是小鸡肚肠！”
舞厅的灯光又暗了下来，五色彩球又开始旋转，一曲慢四舞曲又悠扬响起。他们一起进了钟小晴的包厢。钟小晴向她们一一作了介绍。叶思秋只是礼貌性地向他们点点头，没怎么开口说话。自从进了舞厅，她就感觉到很不舒服，那音乐，那灯光，又让她想起了大学生活。想起大学生活，自然就会想起和何小风一起的快乐时光。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何小风了，可是触景生情，何小风的影子，还是像阴魂附体一样，挥之不去。
他们四对情侣打情骂俏，叽叽呱呱地出了舞池，包厢里只剩下钟小声和叶思秋。钟小声伸出颤抖的左手，请叶思秋出去跳舞。叶思秋机械地跟他出到舞池，跳起了舞。叶思秋并没有怎么留意钟小声的长相，在她眼里，钟小声只不过是个舞伴而已。钟小声的舞技确实不错，和钟小声跳舞，又让她想起了何小风。一想到何小风，她的胸口就像有块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舞曲终了，舞厅的灯光亮了起来，叶思秋对钟小声说：“你先回去吧，我想到外面透透气。”说完，就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我陪陪你吧。”钟小声说着，跟在她后面，出了舞厅。
中秋的月亮，高高地挂在空中，格外圆，也格外亮。平静的江水，把圆月温柔地抱在怀里。江边的柳树下，一对对情侣，亲昵地依偎着在一起，喃喃私语。叶思秋慢慢地走到一棵柳树下，她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看着那一江秋水发呆。
“你觉得不舒服吗？”钟小声走近她身边，轻声问道。
“现在好多了。”叶思秋没有看他。
“要不要到医院去，拿点药？”
“不用了，过一会儿会好的。”
一阵秋风吹过，江水失去了刚才的平静，她怀中的那轮圆月，也跟着秋波荡漾。叶思秋努力地把自己刚才放飞的思绪收回，尽量保持内心的平静。
“今晚的月亮很圆。”钟小声抬头看着那轮圆月，自言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