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丽老师鹰一样的眼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静静地看着唐煜，包厢里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只有两个茶杯里腾起的热雾奇异地扭曲起来，形成两束美妙的线条，在唐煜的眼前起舞。
唐煜此时有种错觉，恍惚那两束乳白色的雾气像两个翩翩起舞的精灵，在对他诉说着什么，两束雾气越靠越近，好像要在他的眼帘上起舞。唐煜轻轻吹了一口气，两个白色的精灵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那一瞬间的摇摆像是被清凉的晨风飘飞一角衣袂。
唐煜曾听说过传说中有人可以用感知感受万物的律动，用意念控制世界的万物，能做到这样，已经是神一样的人物了。眼前的斐丽老师虽然还没有达到这种境界，但也是神乎其神了。
此刻唐煜的心田一片清明，他已经明白斐丽老师是在对他进行测试，他的境界虽然还达不到斐丽老师的程度，但也不是完全无能为力。
在斐丽老师的引导下，唐煜放开心怀，把自己的感知放出体外，进入两个起舞的精灵之中，在进入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斐丽老师赞赏的笑声，眼睛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斐丽老师的脸部线条依然平静得如深夜的月明。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他似乎能感受到斐丽老师心灵的律动，感受到她在时而点头，时而微笑，似乎在指点他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唐煜按照斐丽老师无声的指点，一步一步送出自己的意念，外放的意念还很微弱，如蚕丝般绕上白色精灵的躯体，但却无法控制它的动作。唐煜明白，它已经完全处在斐丽老师的掌控之中了。
唐煜突然感觉到两个白色的精灵动作开始僵硬起来，他感到斐丽老师正在逐渐放开自己的束缚。唐煜趁机全力以赴把自己的意念形成更多更密的蚕丝，紧紧地包裹住白色的精灵。他的意念还是太弱了，虽然能勉强让精灵动动手脚，但比起刚才灵动的舞蹈，此刻的两个小白人却如同木偶一样。
一滴汗水从唐煜的额头上滴落下来，掉在茶杯里，激起几滴水花。白色的精灵趁机挣脱了唐煜的束缚，散开了。
唐煜觉得身体极其虚弱，大脑似乎已经是一片空白，他瘫坐在沙发上，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
“不错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些。请喝茶。”斐丽老师轻轻地拍了两下巴掌。
“斐丽老师，”唐煜此刻再没有用魔兽冠以这个严肃苛刻的老太太，就算再笨也知道斐丽老师完全没有恶意了。“这算是结业考试吗？或者是课外作业？”
斐丽老师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几丝稍纵即逝的笑容：“没想到在培训班里还能发现你这样的人。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
“练过器修吧？”
“练过，练过一个一级的元器。也不是专门想做一个器修，只是在制作一个二级元器时，没人帮我试验。只好自己上阵了。”在斐丽老师面前，唐煜似乎根本没有撒谎的意愿，只是语气中还是有点故意压制的骄傲。以十六岁的年龄就能制作二级元器，也值得他骄傲了。
“哦，居然还能制作二级元器了。元器还在你的手里吗？什么时候带给我看看。”
“我只制作了一个，被我的大哥带走了。”
“当初为什么不报考蓟桥学院？”
唐煜笑了笑，没有回答。蓟桥学院不是谁都能考的，先别说考不考得上，那进入的第一道门槛就不是一般人能跨过去的。一个是学费，一个是家世背景，高昂的学费已经把相当一部分人拒之门外了，而要求良好的家世背景对唐煜来说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虽然不一定非得要是贵族，但是唐煜依然难以达到这个要求。他自小父母双亡，并没有受过什么正规教育，完全是自己凭着兴趣在刻苦钻研。他甚至记不得自己是在哪里出生的，是否还有别的亲人。在别人眼里，他与一个流浪儿没有多大的区别。蓟桥学院不可能接受他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即使没有太合适的家世背景，只要家世清白，如果有学院两个老师的联名推荐，也能取得考试资格。可是这对唐煜来说，也是不可能达到的任务，首先唐煜孤儿的身份，就不能进入家世清白的名单。
斐丽老师很诧异唐煜没有说话，她扬了扬眉头，询问地看着唐煜。
“我和我大哥住在哈莱姆区。”
这句话就够了。哈莱姆区是泰阳城的穷人区，是泰阳城犯罪率最高的地区。
斐丽老师理解地点点头：“为了你上这个培训班，你父母下了很大的决心吧。”
“不，我是一个孤儿，钱都是我自己挣的。”唐煜微微偏着头说。
唐煜听出了斐丽老师话里责怪的味道，很不舒服，他的话有点冷，有点挑战的意味。斐丽老师倒没有显出尴尬的神色，脸色柔和了起来，只有还有一点疑虑通过紧皱的眉头传递了出来，沉默了一会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
“你知道吗，我欣赏你的天分，但不意味着我会赞赏你的行为，不过既然是你自己挣的，我尊重你支配自己的金钱以及它能带来的各种边缘效应的权利，比如在我的课堂上走神。”
唐煜看了看斐丽老师脸上讥讽的笑容，小声说：“您是我的老师，我也尊重您处罚学生的权利，不过，我希望我能有一点申辩权。”
“哦，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不是在打尿遁的主意？”
“是的，有人恶作剧在我的椅子背上抹了一层药水，我当时脊背痒得难受。又不好在课堂上去挠。您提问时，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冲出教室跳进了校园外的河水里才有所缓解。”
斐丽哈哈大笑了起来：“跳进冰凉的河水里？你真有点急智。”
唐煜腹诽道，还不是被你逼的。
斐丽此刻像一个好奇宝宝，追问道：“后来呢？”
唐煜听出斐丽老师还不是很相信自己的话，只好把后来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当时给我帮忙的那个女孩也是蓟桥学院的学生，她叫谢敏。您可以找她询问。”
斐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谢敏？是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中等个头，栗色短发。跟你差不多年龄？”
“就是她。斐丽老师认识她？”
“她是我的学生。”
这世界真小，唐煜心想。能成为蓟桥学院的正式学生，这个女孩的家世也不简单。有这么一个证人，斐丽老师该相信自己了吧。
沉默了一会，斐丽换了个话题：“在老杰克的课上，你提了一个问题。”
“对，我问杰克老师，五行能量又是由什么组成的。斐丽老师，您能给我解答这个问题吗？”唐煜想，是不是这个问题引起了她的注意，怪不得她一上课就开始注意自己，后来的事情倒是有点故意找茬的味道，自然是因为自己的行为与她的道德观冲突了。
斐丽没有回答唐煜的话，笑了笑又把话题转开了：“昨天把你弄在空中的时候，发现你的感知真的很强，在你这个年龄算是很突出的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制器的？”
“有十年了吧。”唐煜对这个时间段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自从上次出了车祸后，他就发现自己许多事都记不清了。
唐煜回答得模糊，斐丽老师也没有追问下去，话题又转到唐煜问老杰克的那个问题上：“你提的那个问题，在这个世界上是众所皆知的公理。你为什么会想起这个问题呢？”
“我也不知道。潜意识里，我总觉得所谓的五行能量不过是一个基准能量的各种表现形式。五行能量之间的相克和相合，也只是基准能量的一种运转方式。其实，能量和物质也不是截然分开的，它们应该起源于宇宙的某一个原始。比如，爱因斯坦的理论，就是论述能量和物质的关系的。”
唐煜感到自己说着说着这话题就不由自己控制了，那一串稀奇古怪的言论好像自己从嘴里蹦了出来。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自从自己失忆后，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出现。等回过神来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好像脑子里另外还有一个人潜居在那里，时不时出来恶作剧一番。
“爱因斯坦？这人是谁？”斐丽老师奇怪地看着唐煜。
唐煜脸上露出歉然的羞涩笑容：“哦，我也不知道。最近我脑子里总是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其实，你说的这个关于五行能量由更为基准的一种能量组成的观点，在一千年前，曾经有人提出过，不过他的名字现在已经没人提起了。因为与正统不合，与宗教矛盾，他的理论曾被视为异端邪说，他本人也被烧死了。那是一个极端宗教控制着大陆的年代，任何发表与教义不符言论的人都会被视为异教徒。而异教徒的唯一下场就是被活活烧死。你们应该很幸运出生在这个时代，而不是一千年。”
“这个理论后来就再也没人提起过吗？”唐煜没想到自己一番胡言乱语，引出这样的一个秘闻。
“没有了。在那个时代，为了真理肯献出生命的人并不是太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怪异的思想也渐渐地掩埋在故纸堆里了。”
唐煜听出斐丽老师用了怪异这种字眼，也许斐丽老师本人也不是相信这种学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