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叶诺三人站在他们刚刚进谷时看到的鹅卵石小路上,路的两边是一块块整齐的花圃,花圃中零零散散地栽种着几株花草。但看得出来,那些花草都是经过精心打理的。
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人,与他身后的一排青玉房屋相互呼应。
那排房屋中,大门,窗户,都开着一条条缝隙,从那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只只带着好奇,警惕,愤怒的眼睛。
“不知几位贵客来我泠阵谷有何贵干?”拦在顾叶诺三人面前的那名中年人冷声说道,尤其是那个“贵”字咬的极重。
“在下明阳城,顾家,顾叶诺。特来拜访尤阵尤阵师。”顾叶诺笑了笑,并没有在乎那人的态度,谦逊有礼地说道。
那人嗤笑一声,摆了摆衣袖,说道:“家师不在,你们请回吧。”
说完,竟不再看顾叶诺等人一眼,直接转身向后走去。
顾叶诺摸了摸鼻子,自己这是被拒了吗?想了想,应该,好像,是的吧。
不过没关系,在这里被拒也不是第一次了,他都已经有点习惯了。
只是,我们好不容易连闯三阵才来到这泠阵谷内部,就因为你的一句“家师不在”而无功而返,您觉得,这可能吗?
不用说,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顾叶诺三人心安理得的跟着那人向谷内走去。
那人走了几步,发现顾叶诺三人仍然跟在他后面,不由有些恼怒,“我都跟你说了我师父不在,你们还想怎么样?”
“要我们走也不是不行,”顾叶诺说道,“只是至少你也应该先散了出谷路上的阵法吧?总不能让我们在回去的路上还是危险重重不是?”
听了这话,那人更加恼怒,“你们进得来,难道还能出不去?我又没有请你们来,难道走还要我送不成?”
“是啊,我们又不是你请来的,你又凭什么管我们是去是留?”顾叶诺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寒声问道。
“这里是泠阵谷!师父不在,自然是我说了算!我让你们留你们才能留,我让你们走你们必须走!”那人趾高气昂地吼道。
顾叶诺眉头微蹙,抬眼扫了那人一眼,似乎有些妥协,正要转身离去。可突然间,顾叶诺的右手紧紧地扣住了那人的脖颈,“你说什么?我没听见,麻烦你再说一次?”
那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却尤自强硬道:“我是尤阵阵师的二弟子吕营,你要是杀了我……咯……”
顾叶诺手指用力,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骨骼裂开的声音,“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想好再说。”
“师…师父,在…在谷中,我…我带…带你们…过去。”吕营眼中的恐惧更甚,他明白,眼前这个孩子是真的可能杀了他。
虽然他一个大人被一个小孩威胁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但在性命面前,再丢脸都是可以忍的。更何况,不要忘了,这里可是泠阵谷……
顾叶诺笑了笑,伸手向吕营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这才放开他,温声说道:“走吧。”
“咳咳,咳!”刚被放开的吕营一阵咳嗽,想把刚刚吞下的东西给吐出来,“你给我吃的什么?”
“一……二……”顾叶诺不答,反倒自顾自地数起数来。
吕营愤恨,却又不得不听从顾叶诺的话语,在前带路。
“你们不能过去!”可还没等他们走出几步,一个身穿幻彩衣裙的小姑娘从旁边的房间中跳了出来,拦在了他们的面前,“爷爷说他在闭关,不能让人打扰,所以你们不能过去!”
“我们就去看看,不打扰他,可以吗?”顾叶诺好声问道。
“不行!”小姑娘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顾叶诺真的有些无奈了,这刚搞定一个二弟子,又出来一个乖孙女,一个接一个的,还真有点没完没了的趋势了。
他向那排青玉房屋看了一眼,那一条条缝隙似乎都又开了一些,有的甚至连耳朵都露了出来。
顾叶诺暗叹一声,手指微动,暗中掐了几个印决,一座微小的隔音阵法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这才重新看向眼前的那个少女。
小姑娘的年龄和叶昭相似,一双黑亮眸子分外纯净,没有一丝尘埃,不像叶昭同样纯净的眸子却时不时地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青丝半散,幻彩色的衣裙更添一种虚幻的美感。
顾叶诺想了想,对着眼前的小姑娘笑了笑。笑容完美,态度良好,可说出的话语却让人有种咬他一口的冲动。
他说:“可是你二师兄的性命在我手中,你不让我们过去,那你就是不喜欢你二师兄,想让他死,对吗?”
这一刻,不只是他们面前站着的吕营,就连冥兰和冥六都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威胁人的人他们见过不少,可能把威胁说得这么“婉约”的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是,我没有不喜欢二师兄!”小姑娘差点跳了起来,连忙摆手辩解道。
“那就让我们过去!”顾叶诺说道。
“你们不能过去。”小姑娘连忙说道。
“那你就是不喜欢你二师兄!”
“我没有不喜欢二师兄。”
“那就让我们过去!”
“你们不能过去!”
“那你就是不喜欢你二师兄!”
“我没有不喜欢二师兄。”
“那就不让我们过去。”
“你们能过去!”
“那,带路吧。”顾叶诺笑道。
“啊?”小姑娘疑惑地看向顾叶诺。
“啊什么啊,你都说我们能过去了,还不赶快带路!”顾叶诺说道。
“我…我说了吗?”小姑娘快要哭了。
“说了,你不信你问问他们。”顾叶诺指向冥兰和冥六。
冥兰和冥六同时略带同情的点了点头。
“呜……”小姑娘这次是真的哭了出来,“你们,呜…你们不能过去…呜……”
“你们不能过去!”吕营咬牙,亦是站了出来,“我就是死,你们也不能过去!”
顾叶诺眉头微挑,第一次认真地看向吕营,但也只是看了看而已。随后转身问道:“冥六,收拾得了吗?”
“能。”冥六答道。
“不死就行。”顾叶诺说完,直接绕过吕营和那个小姑娘,向着那一排房屋后面的泠桑树林走去。
玩也玩了,闹也闹了,那就该干正事了。不管你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还是宁死不屈的忠贞勇士,只要你拦在我的面前,你就是我的敌人,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
房屋后面的泠桑树林与他们先前经过的那片泠桑树林并无二般。不同的是一个是真是存在的,而另一个只是虚无的幻影。
渐渐西下的阳光已经穿不透密密麻麻的树枝。刚走入泠桑树林,一股潮湿阴凉之气便扑面而来。
随着两人的前进,光线也越来越暗,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已经完全处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可顾叶诺对周围的情况却完全视若罔闻,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睛泛着点点微光,虚无缥缈,却又摄人心魄。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即使天赋再妖孽,心性再成熟,但经历得事情始终不是太多,遇到的挫折也更是少之又少。
此次在泠阵谷,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已经让他的耐心渐渐消磨殆尽,所以,他也索性不再隐藏。
泠桑树之所以珍贵,完全在于它能够静气凝神,使之平心静气,平复内心诸多负面情绪。
年岁越久远的泠桑树,效果也越是明显。生长千年的泠桑树甚至能够拥有安定心神,防止走火入魔之功效。
这里泠桑树聚集成林,定是有一棵千年泠桑已然成灵,修出泠桑之心,才能使得如此多的泠桑树同时成活。
植物成灵极为不易,万株同种植物之中才会有那么一株有一丝希望修出灵智,所以成灵的植物一般对自己的同类都是比较爱护的。
行走在这片泠桑树林之中,顾叶诺烦躁的心情也渐渐平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甚至隐隐有种空灵之意。
但冥兰的感觉却完全与他相反,自从进去这泠桑树林,她总感觉一阵说不清的烦躁。越往前走,这种感觉也越清晰。就像是一个人在你面前絮絮叨叨地把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说了上千遍,但你还不得不听一样。
“啊~”饶是冥兰这清心寡欲的性子,都忍不住发泄般的喊了一声。
顾叶诺猛然一惊,回身看去。
却见冥兰脸色苍白,满头虚汗,平时淡然的眸子中蓄满了烦躁之意。
“我没事。”看到顾叶诺回身,冥兰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平静的说道。
刚刚的一声发泄,虽然不能驱除内心的烦躁之意,但也使她勉强平静了下来。
“对不起。”顾叶诺抿了抿唇,说道,“我想到了这里会有千年的泠桑树,但没想到这里会有已经成灵,修出泠桑之心的泠桑树。”
“泠桑树灵?”冥兰疑惑,“植物成灵不应该很难吗?”
“是的,”顾叶诺点头,“可是很难不代表没有,我们全都小看了这个地方,这里,很不一般。”
平静下来之后,顾叶诺便开始思考泠阵谷的特殊之处。
这里,有一些珍贵罕见的灵花灵草;这里,有价值连城的青玉矿;这里,有成片的泠桑树林;这里,甚至还有能在悟心境便能感悟亦真亦假的阵师。
这里,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想了想,顾叶诺拿出了一片火红色的花瓣,递给了冥兰。
花瓣晶莹剔透恍若世所罕见的红宝石。事实上,它也确实比红宝石珍贵的多,它是九焱灵火花的花瓣,蕴含着九焱灵火花的气息,这世上最高贵的几种植物的气息。
接过花瓣的一瞬间,冥兰感觉自己的心中的烦躁,不满等负面情绪全都犹如潮水般褪去,心神也逐渐空明起来。
“这是什么?”冥兰有些好奇的问道。
“花瓣。”顾叶诺答道,“出去之后还要还我。不然……”
说到这里,顾叶诺忽然停了下来,回身向泠桑树林的深处看了一眼,隐约间,似乎看到了那棵巨大的已然成灵的泠桑树。
“反正,出去之后要还我就对了。”收回视线,顾叶诺没有再向冥兰解释原因,直接向着尤阵所在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