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刚刚泛白,笼罩天地的雾气还没有消散,到处都是一片白蒙蒙的。一处偏远的山坡在这漫天的白雾中若隐若现,看不分明。
这座山坡坐落在一座府邸的角落,与府内建筑相距百米宽的树林,树林郁郁葱葱,然而树木的排列却杂乱无章,与山坡上的树木相互呼应,隐隐地,透漏出一种说不清的玄奥。山坡上,白茫茫的雾气更加浓郁,漫山遍野的小草间仅仅留出一条一米左右的小路。
在这座山坡之间的山谷中,却种满了青翠欲滴的竹林,微风轻拂,竹子特有的清香远远飘荡,沁人心脾。竹林中的小竹屋中,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静静地站着,一身藏青色布衣,丝毫不影响他脱俗的气质,狭长的丹凤眼波流转,自然而然的露出一片清明,精致的脸颊让人生不起一丝妒忌,举手投足间透出一丝飘渺,小小年纪就如此风华绝代。当真让人感慨造物主的不公。
孩子的面前是一位面目与他有些七分相似,身穿墨绿色长裙的女子,女子脸色苍白,神情冷冽,没有一丝情感地看着面前的孩子。
但慢慢地,她的神情逐渐柔和,往日里犹如一潭死水的眼眸甚至浮现了一抹慈爱与不舍。
然而她这堪称“美好”的变化却使得面前的孩子脸色大变,着急忙慌地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颗浑圆的丹药。
“叶诺,不用。”女子笑着拍了拍孩子的手背,示意他没事,“今天你就要离开了,娘亲想送送你。”
“真的没事吗?”孩子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但终究没有反抗女子的决定,顺着女子手上的力道,又把丹药收起来。
“走吧。”女子弯腰替孩子整了整衣领,牵起他的小手,一起向着竹林外走去。
自从有记忆起,顾叶诺就从未出过这片竹林,此次离开,他心中不免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眉眼弯弯,心中雀跃。
但想起往后就要独自一人住在竹林还不好好吃药的娘亲,他那小小的眉头又不由得皱了起来。
叶空若看着儿子不住变化地情绪,好笑地同时又不免感到欣慰。作为母亲,儿子的希冀与担忧她是再明白不过。
“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小心变成小老头。”叶空若拂过顾叶诺的眉头,调笑道,“娘亲一个大人,还轮不到你担心哦。我要是想去哪里,这天圣国可拦不住我!”
“是是是,娘亲最厉害了。”顾叶诺附和道。
“你这孩子……”叶空若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叶昭,叶晚比你早出去几年,想必对外面的事情已经有所了解,要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遇到什么困难,就去找他们。如果实在不行,就回来找娘亲,娘亲帮你揍他们,在这天圣国还没有娘亲揍不了的人呢!”
“放心啦娘亲,你儿子才不会被人欺负呢。”顾叶诺撒娇似得摇了摇女子的手臂。
“那也不能大意。”叶空若稍稍提高了声音,“你会的虽不少,但这世上,比你厉害的多着呢!还有你的经历太贫乏,人情世故,交友往来什么的都不懂,往后要学的可不比在竹林时少。”
“我会的,娘亲!”顾叶诺认真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以后一定好好学。
“不过也别怕,娘亲永远站在你身后。”教训过后,叶空若又不由得安慰道。
……
竹林中,浓雾渐渐消散,阳光斑斑驳驳的洒下,偶尔还有不甘寂寞的叽叽喳喳地叫着。
两人相携,默默地向前走着,踩在层层落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叶空若温言细语地叮嘱,顾叶诺诚诚恳恳地应着,似乎这样就能忘记即将到来的分别。
然而,再长的都有走到尽头的时候,看着近在咫尺的竹林边缘,叶空若和顾叶诺同时禁了声。
“去吧。”半晌,叶空若终于轻轻推了顾叶诺一下,示意他该走了。
顾叶诺却忽然转过身来,又拿出那个被他收起的丹药,一动不动地看着叶空若。
叶空若一声轻叹,接过了顾叶诺手中的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片刻之间,她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神情又重归冷冽,凤眸中的柔和慈爱全都消失不见。
叶空若眼眸微抬,定定地看了顾叶诺一眼,直接转身离去。
竟是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顾叶诺眨眨眼,掩去眸中一闪而逝的失落,低下头,抬脚向外走去。
一路走来,景色逐渐变化,站在山坡上,一眼望去,到处是阁楼屋榭,最惹人注目的是座落在顾府正中的议事堂,圆顶灰墙,散发出一股恢弘的气质。其次,是族长的居所,苏峰堂。苏峰堂占地数百亩,庭院相连,假山池泽琼楼飞燕,葱郁林木……彰显着它在顾府中的地位。
顾叶诺今日要去的地方就是苏峰堂,顾族族长的居所。
之所以离开竹林,是因为他今年要到闪灵学院报道,但久居竹林的他,对外界的情况真的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所以他不得不去找族长帮忙。
刚下山坡,就看到一个老人站在不远处,花白的头发,略显佝偻的身躯,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老人看着向他走来的顾叶诺,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惊艳的光芒,不由得暗叹,不愧是二爷的孩子,如此的超凡脱俗,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请问,您是顾叶诺小少爷么?”
“爷爷,您好,我是顾叶诺。”顾叶诺答道,“请问您是?”
老人笑了笑,顾叶诺对他的尊敬获得了他的好感。虽然他并不是顾府的主子,但几十年的辛苦劳作还是让他获得了相当不俗的地位。在顾府中,甚至一些旁支子弟见到他都要尊称一声“安老”,所以顾叶诺的一声“爷爷”他也能够安然接受。
“我是顾安,是我们顾府苏峰堂的管家。族长怕你不认识路,叫我过来接你。现在,他已经在苏峰堂等你了,你跟我来吧。”
“辛苦您了。”
安老带他直奔苏峰堂,在路上,他才有机会看到他生活了十年的顾府。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其中并有小桥流水。水面上,一朵朵莲花争相绽放,美不胜收,引得人们来此观赏。但当他们看到从此经过的安老与顾叶诺时:
“那个孩子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一个人问道。
“不知道啊,像他那样的,见了应该不会忘得。”另一个人回答。
“就是,他是谁呀?怎么来我们顾府了?”
“对了,你们记得么?十年前,族长的弟弟顾苏白带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回来,叫叶空若的那个。”
“好像是啊,听说来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
“那应该是……”
顾叶诺表情淡漠的听着他们的议论,好像他们所说的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再出竹林之前,母亲就警告过他,不要试图从别人口中了解关于我们家的任何事,我们的事情除了我,在顾府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安老回头看了叶诺一眼,见他像是没听到人们议论的话一样,不禁暗暗点头,赞叹他的心性沉稳,同时,他的心中也不禁有一丝凉意,此子小小年纪连其父母之事都不怎么在意,那还有什么能让其在意?若是一生碌碌无为也就罢了,万一他有了足够的实力,那不就是什么都难以束缚他,任凭他随心所欲?不过,万事随心也是一种境界,如果他能做到……
但顾安并不知道是,顾叶诺的无动于衷不过是因为先前母亲的一番警告,而他的心中是多么想了解以前的事情。
不知不觉,到了苏峰堂,却被意外地告知顾苏峰正在招待六长老,让他们在偏堂等候,晚点再过去。并让安老去找顾红雪过来与叶诺谈天。
安老告诉顾叶诺,顾红雪是顾苏峰的女儿,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只是比自己大了几天。顾红雪今年也要到闪灵学院入学。顾红雪还有两个哥哥,顾红枫,顾红凌,一个姐姐,顾红灵。顾红枫现在已经离开过天圣帝国在外闯荡,多年没有回来。顾红凌与顾红灵是孪生兄妹,都在闪灵学院东院的学习,今年就会进入地玄班。
安老带着顾叶诺进入偏堂之后,跟他解释道,“族长本来是在等你的,并不知道六长老今天会来,六长老的性格不可以常理度之,他不拘小节,来去随意,经常不在府里,今天赶巧回来了。所以组长不得不去接见。”
顾叶诺心中略微有些诧异,不说六长老的地位本就比自己高,族长先见他纯粹是理所应当,单说族长和六长老都是自己的长辈,做什么是根本不需要向自己解释。想到这里,他连忙说道:“顾安爷爷,没事的,我不急。”
“那好,你先坐会,喝杯茶,我去找小小姐了,她今年也要去学院,让她过来,你们也好认识认识。”
“嗯,麻烦顾安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