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明所以的样子,荣昇也不再多言,瞥了瞥被纱布缠着的头发不齐的头,他吐了口气说:“好好活着,别辜负了某些人的期望。”说完就走了。
来不及消化他的话到底隐含了多少层隐晦的消息,陈晨就进来了,领着她的父亲在她毫无知情的情况下就那么突兀的到了她面前。
床边的窗帘被之前查房的护士拉开了,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打在她的扎着针管的手臂上带着暖意,眼晴却被无名刺痛了,泛酸着想要掉下泪来。
他好像又苍老了许多,背也比年头驼了一些,两鬓的银发染白了她心中所有的强装,再次失控的在她父亲面前眼泪啪啪的一直往下掉,就像失去了灯塔的渔船在巨浪滚滚的海面上了无希望的晃荡着,在饱受了大风大浪历尽了艰难险阻之后终于望见了那象征着家的港湾般,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瘫软开来,在自己的至亲面前毫不掩饰的发泄自己所饱受的委屈。
纪妃的父亲纪廖走到她床边坐了下来,枯燥青筋满绕的手摸上了纪妃的头,像是不愿相信一样,一遍一遍的用颤抖的双手摸索着她那被纱布掩着的参差不齐的头发,看见她“胖”了许多的脸,纪廖眼睛红了,知道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了。
“儿啊……”听他这样喊,纪妃就知道她父亲要哭了。
“爹知道你委屈了,咱不在这儿了,跟爹回家中不中?”
纪妃摇头,用扎着针头的手抹了把脸,也不在乎血会不会倒流,她抬眼瞥了眼倚在墙上一直看着她的陈晨。陈晨冲着她笑了笑,他想她应该是在埋怨自己把她父亲叫来吧!
“爹没什么能耐,人家爹是官儿咱斗不过啊!这都怪爹没本事让俺儿受屈……”
她想张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门却又被人推开了,三三两两的进来四个人,今天这是怎么了来了这么多人?呵呵……原来她这么受人关注啊!
瞥了眼为首的人手里拎的东西,她就隐约的觉得这群人来意不善,尽管他们是笑着进病房的。
先开口的是李灵,她指着进来的人对她说:“纪妃同学,这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沈阳,这是校长秘书刘超,这是我们商学院院长孙敬,我是你的新任辅导员李灵,我们来看你。”
虽然不太清楚他们来的真正目的,纪妃还是以礼待人,礼貌的一一喊了人。
“你在学校里被人这样对待,我们也是有责任的”沈阳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她的病房桌上,继续说:“按理说我们应该给你个满意的处理结果……”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纪妃打断了,纪妃转过头对着仍是倚在墙上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的陈晨有些生硬的开口了:“你能陪我父亲到外面走走吗?”
站在病房里的四个人微怔了下,才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齐齐的扫向坐在床边驼着背满脸沟壑的老人。
沈阳尴尬的冲抬起头看着他们的纪廖讪讪的笑了笑,本着以学生为主的经营理念对纪廖说了声:“您好!”
纪妃没有理会副校长的行为,见陈晨迟迟不动,纪父也一脸的诧异,纪妃抬高了音量带着坚硬的底气冲着陈晨喊了声:“陈少!……”
陈晨皱了下眉,走到窗边把纪父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说:“伯父,我带你出去透透气,这里的事情妃妃自己能解决。”
待陈晨他们走出病房后,纪妃已经没有了表情,面对眼前的四人全然没有了尊敬,她单手抚了抚背后的枕头坐了起来,默然的看着沈阳说:“副校长,我想你想说的话我都知道,无非就是要我顾全大局不要追究果冰的刑事责任,因为她父亲权大财粗学校担待不起。对不对?”
“你很聪明!”
对于沈阳的夸赞纪妃讽刺的一笑而过,眯了眼窗边越来越刺眼的光线,继而又转过头来,笑着看着他们说:“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出事的是你们自己的女儿呢?……你们咽得下去这口委屈么?”
没有人回答她。
“果冰的父亲爱她可以动用私权包庇她,那我呢?我也有父亲,就因为他是一届农民我就要蒙受这不白之冤吗?”
“纪妃同学,我们知道这次你受委屈了,可学校这么做不也是权宜之计嘛!你这么识大体该明白的呀!”
“呵呵……副校长您还真是抬举我啊!”
护士进来换药瓶了,迷惑的看了眼站在床边的四个人,转脸微笑着对纪妃说了句:“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按你旁边的按钮。”拿着吊空的瓶子就走了。
纪妃换了个坐姿,长长地舒了口气,对着副校长笑了:“首先感谢您委身来这里看我这个卑贱的学生,其次,你们大可以放心,我压根就没打算要你们替我伸张正义,今天所受的委屈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只是……沈副校长,我想要说的是:我以在这个学校毕业而感到羞耻……”
事实上,在多年以后的座谈会上主持人问她的母校,她就真的说了这句话,她说:“我以在那个学校毕业而感到羞耻,所以我选择不回答。”不过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