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
眼前的一切让邬木槿狠狠地皱起了眉,她虽然是医生却不是外科医生更不是见惯血腥的手拿手术刀的医生,撩开布帘进帐篷的一瞬间一股隐隐夹杂着腐烂气味的血腥之气让她不适应地胸口一闷,随后扑入眼帘的便是邬木槿从未见过的凄惨画面:
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就这样并排躺在地上,原本应该呈现洁白之色的床单上大大小小铺呈着或深或浅的血斑,一些看上去还很新鲜,一切看上去已经有了些时日,还有一些则是经过清洗却并未完全洗净而留下的斑渍,深深浅浅,若不是早知道那些痕迹源于血液,或许会让看着的人以为那是哪位画家随手晕染的抽象画,可当这幅画的颜料变成人血时,所展现出来的毫无疑问是一副绝对残忍的画面。
被血渍沾染的床单上躺着的是或用绑带缠着头或用绑带缠着手或用绑带缠着腿的各种伤患,可无一例外的,绷带上面都渗着血迹。
明明并不是在战场,邬木槿却在这一刻生出了置身战场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号角声,然后看见了炮与火,紧接着便是一幕幕被血肉模糊的身体被人用担架抬着从战场往后方转移的画面。
而现在她就正处在这个“后方”。
“王妃?”眼旁突然响起了付先才的声音,短短的两个字却让邬木槿从自己的臆想中清醒过来。
对了,她现在并不是在战场上,她只是在伤兵营,距离战场很远的伤兵营。
回过神来的邬木槿这才留意到,帐篷里除了伤患之外还有几名医匠,都是昨天见过的人,从他们动作上来看应该是正预备要给他们换药,却正好被她进来的动作给打断。
几名医匠投放过来的表情都并不好看,对此邬木槿并不觉得有任何意外,反正她在这里有多么遭人厌她早就已经深刻了解了,只是……她忽然发现几人脸色不好看的原因除了因为看见她而不悦之外似乎还带了几分……懊恼?
邬木槿有些不明所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几名医匠手边的工具很明显与她昨天用来给林诏安处理伤口时十分相似,看来他们昨天也并非完全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面子上有些不想承认。
看来是傲娇了。邬木槿暗暗地想,同时也有几分高兴,至少这些医匠没有排斥她到连她讲的一些话也完全拒绝抗拒,也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的医术才是最高明的,别人讲的都是错误的东西。
其实,邬木槿并不知道,昨天他们在亲眼见过邬木槿对林诏安的治疗之后虽然当下心里有些不服,但事后他们却都仔细回想过邬木槿当时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然后他们发现尽管内心里不想承认但他们却不得不承认当时邬木槿的做法的确很有道理,所以他们才会在今早来给伤患换药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想到是不是应该用昨天邬木槿向他们展示过的那种方法为伤患们重新做治疗跟包扎。
谁知道正当他们在犹豫间的时候,邬木槿这个当事人就突然出现了,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懊恼。
暗地里笑了笑之后,邬木槿决定无视他们对自己投来的目光,转而对站在自己身侧的付先才道:“我想先从伤得最重的病患开始看起,可以吗?”
人力有限,病也分一个轻重缓急,在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当然是从伤情最严重之人检查起。
经过先前林诏安复检时所发生的事情后,付先才对邬木槿的态度已然有了大大地转变,听到邬木槿的话立刻点头应声道:“请王妃随我来。”
见到付先才对邬木槿的态度,几名医匠不禁愣了愣,互望了几眼,似是在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付先才也看到了几人的小动作,于是轻声咳了咳,然后提高音量当众宣布道:“我方才已于王妃一同去查看过林将军的伤势,伤口已不再流血化脓,情况大为好转,从今天开始,关于给伤兵治疗一事全权交由王妃做主。”
听到付先才这么一说,几名医匠纷纷露出吃惊的表情,也有人对此有些怀疑,但想到这话出自付先才之口,他们随后又都收起了怀疑,不禁转而望向邬木槿,眼里带了几分探究,却不再有不屑。
林诏安是将军,所以对于他的伤势,这里的几名医匠大多都心中有数,虽然并不是什么不能治的大伤,但先前却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伤口一直反反复复,流血、感染的情况都有些严重,但昨天只经过邬木槿这么一手便立刻有了明显地好转,这显然说明邬木槿的确有着过人的医术。
这让原本正犹豫着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按照邬木槿昨天所传授的方法来给伤患治疗的几名医匠心里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给林将军治疗过有奇效,那想必给其他人治疗也一定会有好效果。
看着几名医匠在听了付先才的话之后眼里不再有犹豫,而是纷纷低下头去像她昨天对林诏安所做的那样将裹附在伤患伤口表层的药物残留以及人体分泌物彻底清洗干净,邬木槿暗感满意地点了头,随后跟着付先才一起到了重伤患者面前。
也顾不上伤患身上满身的血气,邬木槿在病患面前蹲下,先探了下对方的体温,察觉到并没有发热后她稍稍松了口气。
刚刚付先才的话,想必这名伤患大概也是听到了,见到邬木槿时他眼珠子转了几转,最后用干哑的声音喊了一声:“王妃。”
邬木槿没有想到伤患会突然开口说话,她还以为被划分为重伤患者的人想必大多都意识不清开始昏睡了,但她能够从对方清明的双眼里看出对方的意识处于完全清醒状态。
没有发烧,也没有昏迷,看样子情况要比她所以为地好不少。
直到后来检查到了病患的伤口,邬木槿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划分为重伤患者,因为他受伤的部位在腹部,从左腰到右腰,一条横向的刀伤几乎跨越了男人的整个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