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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缘起

在远离城市的深山中,有一座名为九曲的乡村。九曲村外有一条明浅的小溪,环绕着村子打了九个弯儿,溪流外是重重大山,与外界交流很少。村子几乎还保留着那种流传了几千年的宗法制乡村的原貌,村子里的人性格和村子本身一样保守,只要有一点新的改变,就要大惊失色,咋咋呼呼。

九曲村村长叫秋水刀,当年,他刚结婚时,妻子患了一种怪病。这怪病令村里的郞中束手无策。秋水刀做了一个村里人从来没有做过的决定:他要带妻子去城里看病。

这件事轰动了全村,秋水刀走得那天,全村的人都出来送行。

“秋叔,回来给咱讲讲城里人是啥样的!”村里的年轻人说。

“水刀,小心遭报应啊!这种事情,说不定会触怒山神的。”村里的老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水刀,听说外面的医生不靠谱,花钱还多。人有天命,你还是别去了!”

秋水刀对这些都不理会,意气风发地扬了扬牛鞭子,老黄牛便稳稳地跑了起来,车上载着他那生病的妻子。他就这样在全村人的目送下,宛如一个英雄般离开了村子。

经过了两个月的长途跋涉,穿过了数不清的峡谷隘道、森林草地,绕过了大大小小的湖泊,夫妻俩到了离他们村子最近的一个都市。

大都市就像一个怪兽一样展现在他面前,肆意戏弄着他。那些高楼大厦晃得他眼花缭乱,他又哪里见过地铁,公交车。他不会过马路,街上到处都跑着铮亮的“铁盒子”。他刚赶着牛车要走,一个铁盒子就“呼”地冲了过来,吓得他大叫一声。那盒子“嗤”地一声刹住了,里面探出一个人头来,用他从没听过的话骂他,他头晕目眩,只好退了回去。当他拉着牛车,跟着过马路的行人穿过人行道时,一个民警又把他拦了下来,押着他到了派出所。

他终于解释清楚了自己的状况。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民警领着秋水刀和他的妻子,到了医院,治好了妻子的病。

秋水刀虽然对大都市一窍不通,但他敏锐地感受到,民警对待他,就像是对待极端无知的小孩。这个民警时而耐心地示范他走种种必要的程序(比如在医院里挂号);时而又暴躁地呵斥他,而他只能畏畏缩缩地点头,当村长的那点荣光就像是被一拳打落的牙齿,散了一地。

最后,他就像所有被挫败的人一样,感到自己过去二十几年都白活了。在绝望中,他鼓起最后的勇气,问这个民警:“怎么才能在大城市里生活下去?”

这个学历并不算高的民警,在秋水刀面前,突然变成了苏格拉底。他故作深邃地瞧了一眼秋水刀,好让对方感到自身的渺小,然后用神秘的气息吐出了三个字:

“多读书!”

秋水刀立刻感到了自身的卑微,因为他大字不识一个。他从派出所取回了牛车,带上痊愈的妻子,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九曲村。他先是大病了一场,在病痛中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新点子: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要让自己的儿女们走出九曲村,到艳丽夺目的大城市定居。

这个点子让秋水刀很快痊愈。一年后,秋水刀的女儿秋瞳呱呱坠地。她不像村里其他姑娘一样,从小被逼着做繁重的农活。秋水刀请了村里一个识些字的读书人给秋瞳当老师,天天拘着她在家里读书写字。

当秋瞳长到十六岁,老师的本事差不多学全了。她长了一双秀丽的娥眉,低下头来微笑时,温柔得像是泛起一池秋水。

秋瞳自然引来了众多追求者,上门求婚的媒婆踏破了她家的门槛。这些都被秋水刀一口回绝了,他既然要送女儿去外面的大城市,就不能让她在这个小山村里嫁人。

但是那些狂蜂浪蝶岂能善罢甘休,一瞅准机会,就要拦住秋瞳,或是温言软语地表白真心,或是上吊下跪,死缠烂打。秋水刀看见这种情形,不胜其烦,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在离村子较远处的森林里搭建了一座小木屋,专门供秋瞳读书写字。一日三餐,都由家里的丫鬟送去。

外人问起秋水刀来:“老秋!你女儿呢?好几天没见她了!”

秋水刀便答道:“送到城里念书去了!”

村里的小伙子们见不到秋瞳,逐渐安静下来;而村里的姑娘们听说秋瞳越过了大山,到了外面,有嫉妒起来的,有家里去过城市的,便编排起城市的不好来,说什么大城市里面的女孩儿穿的裤子跟内裤一样,作风放荡的不得了,秋瞳也会变得一样...风言风语地在村里传了起来,九曲村又是个保守村落,那些爱慕过秋瞳的小伙子们,听信了这些言语,果然不再上门提亲。

秋水刀听见了这些话,却不生气,反而想:“村里人死了心正好。我女儿是要到大城市里生活的人!可不能埋没在这小山沟沟里头了。”这个梦想在他心头如一团火一样燃烧着,谁也拦不住。

这天,秋水刀正要出去看看地里的庄稼,看见家里的厨娘居然坐在下面休息,便怒气冲冲地喊道:“你不走等甚了?”

红玉连忙站起来,欠身说道:“我这就去。”

“顺便把秋瞳的小楷字收上来让我看看。”

红玉答应了,心里暗暗咒骂着:“老不死的,偏会指使我。”她走到厨房收拾晚饭,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急急在喊:“红玉!红玉!”

红玉出去了,邻家的二女儿小乔正站在院子里招呼她。

“什么事呀!你喊得这么急?”

小乔道:“我姐姐就要出嫁,她赶着做鞋面子。咱村里就数你的鞋面子样子最好,我想借你的鞋样子,让她照着缝。”

红玉正肚子里有气,便使性子道:“鞋样子还用得着照着别人的画?痴长了十八岁了!”小乔陪笑说道:“这不是数你的好看嘛,你就借我姐姐瞧瞧,明天就给你送回来了。”

“在这等着!”

红玉回到了屋里找那双鞋样,直磨蹭了半个时辰,才找出来拿给小乔,说道:“用完了好好送回来,弄坏了我跟你没完。”小乔喏喏答应了。

这时已是薄暮时分。红玉忙提起饭盒,走了出去。

转过山坳,微黑的天色拥抱着九曲村,环绕着村子的小溪像一条明亮的缎带,轻柔地流淌着,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红玉躲过了村里的人群,沿着山路迈上去,走进了村外的树林。

转过山坳,微黑的天色拥抱着九曲村,环绕着村子的小溪像一条明亮的缎带,轻柔地流淌着,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红玉躲过了村里的人群,沿着山路迈上去,走进了村外的树林。

身后忽然传来了“咔嚓”一声轻响,像是踩断小树枝的声音。红玉吓了一跳,猛地往后瞧。这时风声簌簌地吹过幽幽的林子,明朗的月光洒下来,地上只有树木的黑影晃动着,并没有一个人影。

红玉咕哝道:“自惊自怪!”她又走了一段山路,一直走到了一幢栽着樱桃树的小木楼前,才停了下来。

她扣了扣门扉,叫道:“秋瞳,秋瞳!开门!”

秋瞳打开了门,紧张地看了一眼红玉,又张望了一下外面,才问道:“你今晚怎么来迟了?”

“小乔让我给她找鞋样子,耽误了时间。给,你的晚饭。还有,你爹爹让你把这两天写得小楷字拿给他看。”

秋瞳提过饭盒子来,说道:“知道啦,我去拿。”

红玉等秋瞳拿来了小楷字,便离开了。秋瞳又复关上了门。

红玉一走,树林中便闪出了一个人影来。他戴着竹斗笠,踩着草鞋,悄悄地溜到了小木楼的门前,拿出了笛子,吹了起来。

笛声缠绵悠扬,久久地回荡在树林中,一曲终了,小木楼的门却没开。

小伙子不泄气,又唱起歌来:

月亮弯弯照门楼

照得我阿哥心愁愁

三天没见着妹妹面啊

当得洋刀杀心头

门扉还是没开。年轻的小伙子轻轻叩了叩门,喊道:“秋瞳,秋瞳!你是睡觉了吗?”

里面不吱声。他又喊道:“你是不愿意见我吗?那就把你的脸露出来让我瞧一瞧也好!或者站在楼上打开窗子,朝我招招手!怎么啦?骄傲的姑娘!”他忽然提高了嗓子喊道。“我刚刚过来,亲眼瞧见你家的女仆给你送饭来着!我知道,你是不愿意见我。”他的声音里忽然充满了被侮辱的痛楚。“你这是存心耍弄我的感情,我走啦!”他生气地喊道。

说完,他转过身来,故意大声地走路,好像嫌他脚下的枯树枝不够他踩似的。就在这时,小木楼的门咯吱一声开了。秋瞳打开了门,小心地四处张望,晕黄的灯光从屋子里照射出来,把她的青春靓丽的身影勾勒出一层金色的光边。

“才让你等了这么一会儿,你就生气了!”秋瞳微嗔着说道。“红玉说不定还没走远呢,你就那么大声地吹笛子、唱歌儿!要是她听见了,折回来一瞧,可不就知道了!再告诉我爹,我们就永远不能见面了!你就想这样吗?陆释?你就想这样永远不见面吗!”

“别怕,别怕。她不会回来的。”陆释满心欢喜地安慰着她,“好姑娘,我跟你说,我一天见不到你,就要死了。快出来吧,我带你到山上面转转。”

“我可不出去,黑灯瞎火的!山上有什么好?”秋瞳故意撇着嘴说道,可是眼角又含笑地望着他。

“嗨!山上有一口小湖,一到晚上,湖边就飞满了绿色的萤火虫,映在水面上,引得湖里的鱼儿扑通扑通往外跳。你真的不想看?过了这个季节,萤火虫就没有了。”

秋瞳低头想了想,说道:“我害怕!万一湖里有落水鬼怎么办?万一我爹爹突然来看我怎么办?”

“湖里没有鬼。再说,有我在呢。”陆释耐心地解释着。“而且你爹爹刚刚不是让那个女仆来收你的小楷字吗?要是他来看你的话,就不会派女仆来检查你作业了。”

陆释看出秋瞳被他说服了,她无言地站在哪里,还在思考着,但脸色已渐渐明朗起来,他耐心地等待着,终于,秋瞳说道:“你等等我,我去拿一件衣服就跟你去。”

不一会儿,秋瞳披了一件樱桃红的外褂走了出来,拽上门锁好。陆释说道:“快走!快走!”秋瞳笑道:“你个急猴儿!”陆释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往山上走去。静谧的树林只能听见二人的脚步声和簌簌的风声。

陆释说道:“村里这几天发生了好几件事儿,你都不知道吧?柳郞中前些天给村里人治病,刚好草药用光了,他就让儿子柳胥东上山采药去。”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秋瞳不由得问道:“然后呢?”

“结果,柳胥东走了三天都没回来。你认识柳胥东的吧?”

“认识,就是那个长胳膊长腿,个子高高的,经常上山爬树,一会儿都闲不住他。前一个月,他还冲进我家院子里,大声向我表白来着。”

陆释的注意力立刻被岔开了,他急冲冲地问道:“你呢!你说什么啦?”

“我哪里顾得上说什么!我爹冲出去拿着扫帚把他赶走了...我爹也是个急脾气。唉!要是他知道我跟你幽会,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陆释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秋瞳忽然一顿,站住了脚。陆释连忙站住,紧张地看着她。“秋瞳?”他轻轻叫道。

秋瞳绯红了脸,低声说道:“我的心已经属于你啦,你还不知道么?”

陆释耳中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句话,他快活地大喊了一声,叫道:“我现在是最幸福的人啦!”

秋瞳扯住他袖子,说道:“你疯啦!你小声点儿。”

“放心,这里没有人。”陆释说道,不过还是放低了声音。“秋瞳,我要娶你做老婆。”

秋瞳愣了一下,眼睛里泛起了光:“真的么?可我担心我爹爹不会答应。”

陆释说道:“我明天就去找你爹爹。我要亲自跟他说,说我爱你,非娶你不可。”

秋瞳看着他,没有说话。

“以后我娶了你,我放羊,你织布,我们再养一些小猪,种点儿菜...”陆释轻声说道。

秋瞳的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轻柔的水雾,轻轻呢喃道:“你放羊,我织布...”

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牵着手一起向前走着。二人都满心欢喜,满心期待,只觉心心相印,没有什么能够把他们分开了。柔风吹过,月影飘动,树影婆娑。

“对啦,”秋瞳忽然笑起来,“我想起来,你刚刚还没讲完话。你说柳胥东上山采药去了,然后怎么了?”

“哎呀,那件事!”陆释说道。“柳胥东最会爬山,好多年一直去后山上的悬崖帮他爹爹采草药,从没出过岔子。但是这次!哎,你记不记得前几天下得那场大暴雨?”

“记得呀!那次爹爹很担心我,我家里人都来陪我住了。不但下雨,还刮大风。我住得木楼的门被刮得咯吱咯吱地,响了一晚上。”

“对,这暴雨下得很蹊跷。听说柳胥东出去采药时候,天还是晴的,他走后不久,就下起暴风雨来了。谁也不敢出去。他爹担心的不得了,到山上去喊他,也没听见他回话。”

“他怎么了?”秋瞳担心地问道。

“不见了。”陆释说道。

“怎么会不见了?你们有没有去找他?”

“怎么没去,雨过之后,全村人都到那山上去找他。找了好久都没见他人影!他爹又担心又后悔,还亲自上那悬崖上爬了一回,也没见着。”

“他不会是摔死了吧?”秋瞳害怕地说道。

“大家一开始都这么想,可他要是摔死了,下面也该有尸体!怪就怪在这里,那悬崖下面什么都没有。”

秋瞳沉思起来,陆释担心她多想,便大声说道:“你看!咱们到啦。”

秋瞳猛地抬起头来,只见不远处,长长的蒿草把一口湖泊围了起来,蒿草里满是发出荧荧绿光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把湖泊的水面上照出了一圈浮动的绿。在湖的中央,金黄的弦月映照其中,谦虚似的微微波动着。

“怎么样?”陆释得意地说道。

秋瞳说不出话来,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的湖泊,一瞬间觉得灵魂都在颤动。过了半晌,她才说道:“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我那次在村前那座山上的南坡放羊,在一棵树底下睡着了。睡到下午才起来,数了数,羊群里少了一只小黑羊。好在那个黑羊后腿有些瘸,走下的蹄印和别的羊不一样,我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天又正好下过雨!地上的泥还没干,蹄印很清晰。我就顺着蹄印找,发现那只黑羊跑到这里来啦!真的,就像是天意一样!要是天没下雨,或者黑羊的后腿没瘸了,或是那小黑羊没来这里,我就发现不了这个美妙的地方。就像是人间仙境一样。”

“嗯。”秋瞳凝望着湖水。“你看这个湖泊,是一个完整的圆!我看咱们就是画也画不出这么圆的湖来,一定是神仙造出来的湖泊。”

陆释说道:“或许这山上以前住着一个仙女,她把自己的镜子不小心落在了这里,于是就成了这么一个湖泊。”

“好啊,就叫它明镜湖吧!”秋瞳拍手笑道。

二人携手走到湖畔,萤火虫在他们身旁飞来飞去,湖里的鱼儿果然被引得不断跃出水面,他们就在水边戏弄鱼儿,直玩到冰冷的湖水使他们双手冷得麻木了,陆释才把秋瞳送回了小木楼那边。

第二天一早,陆释早早地起床,洗漱干净,穿上了自己最好的棉布衣衫,又现杀了一头羊,提了两条羊腿,扛着以前攒下来的六张小羊羔皮,就兴冲冲地来秋水刀家里提亲了。

秋水刀镇静地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陆释兴致勃勃的演讲,他丝毫不为所动,早已准备好了拒绝的话。等陆释一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同意。”

“可是——”

“我的女儿已经让我送到大城市里去读书了。”秋水刀说道:“她书都没念完,怎么能因为你上门提亲,我就把她叫回来?难道她过去十几年的书都白念了?现在的学业又怎么办?况且,”他看到陆释张口要说话,赶紧往下说道:“况且我要让她以后在大城市里定居,她跟着你,一辈子就跟着你养羊放羊?”

陆释耐着性子,说道:“那大叔,您看这样,您问一下秋瞳的意见——”

秋水刀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你走吧!秋瞳现在还没回来呢,把你的羊皮和羊腿拿回去自己用吧。”

陆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口气再也憋不住了,大声说道:“你骗人!秋瞳就住在村后山上的树林里面!”

秋水刀大吃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

陆释涨红了脸,他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冲动来。秋水刀立刻从他脸上看出来了,他气得脸色发白,说道:“你去山上找我的女儿了?”

陆释无法否认,秋水刀冲出了家门,马上就要去树林的小木楼里找秋瞳确认这件事,过了半个多时辰,秋水刀就拎着秋瞳回到了家,他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原来你一直在偷偷和这小子幽会,我真是白白培养了你十几年,你知道不知道爹爹想送你去外面的大都市里住?那里有会跑的小铁车子,有又直又宽的大路,房子盖得比山还高...”秋瞳哭着说道:“爸,我知道,可我不想去大都市!爸爸,你别说啦!村里人都瞧见了,多丢人啊!”

陆释依旧愣愣地站在当地,他没想到自己一冲动,秋水刀竟然就把秋瞳拉回来了。看着秋瞳哭红了眼眶,他万分后悔。秋水刀挥了挥手,对他说道:“你还不回去!”

他看了秋瞳一眼,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从此,秋瞳又被关在了家里,秋水刀严禁秋瞳出门,每天只逼着读书写字。

然而陆释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拜访起秋水刀来,总希望秋水刀能被自己的一片诚心所打动。但秋水刀认定的事儿从不放弃,他既不听女儿的苦苦哀求,也不答应陆释的提亲。

过了一个月,陆释不但没有见着秋瞳的面,连秋水刀都见不着了。秋水刀家的院子每天都关着,无论他叩多久的门,喊多久秋瞳的名字,都没人来开门。

“我那可怜的姑娘一定被她父亲管束着,话也不敢说。”他想。他沮丧地回到了自己家里,不知该怎么办,心里总想着秋瞳和她那顽固的父亲,胡乱吃了一顿,倒头便睡。

睡到薄暮时分,一觉醒来,才想起来今日还没放羊,草草地走到了羊圈那里,一群羊早就饿得嗷嗷乱叫了,他打开羊圈,拿着鞭子胡乱地抽了两下,叫道:“出去!去!你们这些畜生!整天就知道吃。”

忽然一个姑娘转进了他的院子,正好撞上一群羊急砍砍地往外走,她惊叫了一声,赶忙闪在一旁,让那些羊先走出去。

陆释瞅着那个姑娘,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不认识,便问道:“你是谁?来做什么?”

那姑娘高傲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是陆释么?”陆释点点头,她便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叠好的信,递给了他,说道:“我家秋瞳给你的信。”陆释大喜,接过信来展开,只见一溜儿小楷字,果然是秋瞳的字迹。那姑娘说道:“我走了!”

陆释道:“等一下!”他回屋包了两张羊羔皮,递给了那姑娘,说道:“多谢你啦,你叫什么名字?暂且把这两张羊羔皮收着,到了冬天做成皮衣,暖和着呢。”

那姑娘接过包裹来,掂量了一下,又打开瞧了瞧,果然是上好的羊羔皮,做成裘皮衣服,冬天穿出去又好看又暖和,便拿在手里,笑眯眯地对陆释说道:“我叫红玉,在秋水刀家里帮工呢。”

陆释顿时想了起来,她是那个给秋瞳送饭的丫鬟,他不知这个丫鬟可信不可信,有心试探她一下,便拿信冷不防地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红玉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识字。你不会自己看吗?”陆释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料定她不是装出来的,心想:“看来红玉没看过信。”红玉又道:“没别的事,我先走了。”陆释又说:“红玉,辛苦你一路送过来,可别把秋瞳给我写信的事情告诉秋水刀。”

红玉“嗤”了一声,说道:“我才懒得理你们这些破事儿!”

陆释放下心来,送走了红玉,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看信。

陆郎,(他看见了这两个字,心头立刻扑通地跳了一下)

我爸爸看得我很严,我没机会出门。但我一直很想念你。我听见你在门外喊我名字,但我爸爸不许我答应你,我多想答应你一声啊!但只要我一张口,我爸爸就跟一头牛似的暴怒地瞪着我,吓得我不敢开口。我知道你干站在门外,心里一定很难受。我心里也跟你同样煎熬。不知你是否想和我见面?

我爹爹今天下午出去,和老张头家喝酒去了,传话回来,说他要在老张头家过夜,所以他今晚不在家,让红玉看着我。我央求了红玉好久,她才答应不会反锁上我屋子的门,但我还是不能出去。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办法,就是给你写信了,红玉禁不住我软磨硬泡,终于答应给你送信,如果你想要见面,就等到半夜时分,那时候红玉就睡下了。你来我家院子外面学三声狗叫,我就悄悄地从里面打开门见你。如果你灰心丧气,不想再见我了,那就把这封信烧掉,就当没看见。

秋瞳

陆释看到信尾,忍不住笑得咧不住嘴,心想,好一个骄傲的傻姑娘!我怎么会不想见你?他开心地仿佛要炸裂,恨不得立刻就到半夜,走到了外面一瞧,天色才刚刚黑下来。时间过得真慢!离半夜还有好几个时辰。

他发了一会儿呆,看着空空的羊圈,心想:这几个时辰可怎么挨过去呢?他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羊圈,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忽然醒悟了过来,大叫一声:“哎呀!我的羊!”

他完全把放羊的事儿给忘了。

他提起鞭子冲了出去,一路跑到了村外山上的南坡上,遥遥看见一群白影子聚在山上,心知是他的羊,先松了一口气,跑过去清点了一下,少了三只羊。

他赶着羊回到了羊圈,又忙忙地去找那丢失了的三只羊,但是天黑了便不好找,打听了许多人,村前村后转了许久,才找回来两只。抬头一看,已经快到半夜了。

他顾不上那剩下的一只羊,匆匆地回屋子里洗了洗头脸,就悄悄地往秋水刀家的院子走去,脚步轻得像一只猫。

他走到了院子外,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秋瞳,一颗心激动地扑通扑通直跳,抬头望天,只见月落南山,已是半夜了。全村都静悄悄的。

陆释“汪汪汪”地学了三声狗叫,聆听着。

他听见一阵轻微又细碎的脚步声,走到了院门这边。他知道是秋瞳,又紧张又激动,一颗心忽然像绷紧了的弦,只要门一开,这根弦就会马上断裂。

门吱呀一声地开了,秋瞳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衫子,盈盈站在月光下。

陆释激动地上前搂住了她,深情地喊着她的名字:“秋瞳,秋瞳!”

秋瞳忽然被他搂住,羞涩地想要挣脱,但她失败了,陆释的胳膊就像铁一样箍着她。秋瞳只好任由他搂着,等陆释平静下来,才轻轻挣脱出来。

陆释说道:“你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想你——”“嘘!”秋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小声点儿。陆释低下声来说道:“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想你,收到你的信我快激动疯了,结果下午干了一件蠢事儿。”

陆释便把下午忘记放羊的事儿说了一遍,秋瞳捂着嘴,无声地大笑着。陆释也忍不住笑,心里觉得再丢三头羊也是值得。

两个情人久别重逢,自然有数不清的情话要讲,就算是说过的事情,也要重复好几遍。二人执手相诉,直说到晨光熹微,秋瞳才说道:“好啦,你快回去吧。”陆释仍拉着她手不肯走。秋瞳笑道:“傻站着干嘛?”

陆释定定说道:“秋瞳,我们私奔吧。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里都好。我把羊都卖掉,我们带上所有的钱私奔。”

秋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建议吓住了,她怔怔地站着,不知该说什么,一瞬间先想到如果自己私奔了,父亲该如何暴跳如雷,如何伤心欲绝;但是如果能够和陆释长相厮守,自己又该如何幸福!一时间犹豫不决。

陆释看着她的脸色,已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的事情,柔声说道:“我等着你慢慢做决定,好吗?等你想好了,就让红玉送信给我。”

秋瞳看着他,眼见他一脸痴情的模样,心中早已心荡神驰,忍不住就要脱口答应,只有想到了父亲,才终于忍住说道:“你容我想几天,等我一想明白了就告诉你。”

陆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此时东方破晓,只见她披着一身霞光,美不胜收。他搂着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秋瞳羞得满脸绯红,嗔怒地呵斥道:“还不快走。”这时又传来了一声高昂的鸡鸣,惊得她连连往屋子里瞟了两眼,说了一句:“红玉醒来就糟了。”便匆匆关上了门,咯噔一下从里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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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非杀手锻炼出来的伪无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无情——没有感情。讲述这样一个无情的人在依靠常年学习普通人的概念常识获得以假乱真的社会派演技之后,又被系统重生的故事。嗯?少女你喜欢他?他或许会温柔地接受你或许会认真地拒绝你——可是,他没有感情!嗯?获得亿万钱财?他会提高其经济消费,会从穷鬼变成高富帅——可是,他没有感情!嗯?美女刺客杀手?他会直接动手干掉,或许会学着诱骗美少女——可是,他没有感情!一个既可以温柔又可以冷酷实际上却完全都是演技的没有感情这个东西的男人,剩下的只有系统给予的好奇心。于是,故事开始了……(慢热性质,求收藏推荐)
  • 医若倾城

    医若倾城

    人生就是如此,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即将发生什么。。。。。。所以,在现代过完了一世后,阎王爷在没有提前通知她的情况下将她送到古代又过了一辈子。她呢,嘿,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毕竟再世为人,前一世的人心她懂,就因为信不过别人也信不过自己,她才在前世孤独终老一辈子。来到这个未知的时代里,她始终做着前世的职业,只是她碰到了前世没能遇到的人。虽说再次回到童真时代,可是这么长时间不是白活的,原谅她爱装呆迷惑人心,不知道她身边的人若是知道自己活了将近一百岁会是嘛表情。只不过,小殇殇,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哩,这一世你既是招惹本姑娘,可别想着能踢开我喔。本文一对一,结局美好,事故多,男女主都身心健康,吃嘛嘛香。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爆笑冤家:2货少女傍上腹黑男主

    爆笑冤家:2货少女傍上腹黑男主

    片段一:“阿姨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叶豆豆十分诚恳地说道。那么大年纪了,还来勾引我们家宫大人,臭不要脸。我怎么可能会打你呢?我找别人打死你!我咬死你!我骂死你!“叶豆豆,我有事先走了,下次玩。”初三学姐也是熟知她的个性,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开溜。片段二:风水轮流转,叶豆豆也有今天。“叶豆豆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宫绍明眯起眸子,黝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神情。叶豆豆,很好!不教训教训你,真当我是孙悟空,你是师傅了。“宫大人,我错了。”叶豆豆直接抓起书包,逃命去了。叶豆豆是永无对象的精神分裂无敌女汉子,宫绍明是百依百顺的超级腹黑万人迷男神。【此文爆笑,男强vs女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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