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那个程实以前还吃过白天鹅,老天有眼的话,也该让他得一次SARS,好好折腾折腾他。”
许素杰突然朝苏一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她扭头一看,周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了,她们赶紧转移话题。
那段时间,学校给每个人都发了体温计,早晚两次的测量体温是每天必不可少的事情。体温数据由各个班的班干统计上报到系里,一旦发现有体温超过38度者,就得马上送去医院观察或隔离。
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学校生物系有一个女生发高烧了,一声接一声地干咳,以疑似病症被紧急送往医院。据说她生病当天跟系里请过一个小时的假离校外出,也就是说,她在外面被传染上的可能性相当大。
出了一个疑似病症,学校立刻采取封校措施。学生不准再请假离校,甚至不准乱串宿舍,以免造成交叉感染。那个女生宿舍的人全部被隔离了,几个女生害怕得大哭。当令人恐惧的病症不再只是存在于传闻中,而似是已经降临到了自己身边时,她们怎么能不恐惧能不哭泣?一时间人心惶惶。
很多成都本地的学生都吓跑了,以各种理由各种借口跑回了家。唐诗韵也回去了,她爸爸戴了口罩借了单位的车,亲自来学校接走她。那个女生的宿舍就在苏一她们宿舍楼上,这当然不是一个安全的距离,她家里人怎么可能会放心让她留在学校?
苏一、许素杰和周虹三个家在外地的没办法,只能留守宿舍。她们三个紧张行动起来,用消毒水把宿舍里里外外洒了一遍又一遍。
幸好,那个女生送到医院的第二天傍晚就退了烧,被确诊只是普通的感冒症状。却让整幢宿舍楼乃至全校的学生,都近距离地感受了一下非典潜在的威胁,不可避免地成了惊弓之鸟。校方对于朝夕的体温测量工作抓得更紧了,因为这是非典病症早发现早治疗的重要途径。
苏一也是班干之一,轮到她值日那天,她要负责统计全班同学的体温数据往系里报。
系办公室在学校综合楼的六楼,她刚刚走上五楼时,从五楼走道那里,不知谁朝摆在楼道间细长圆筒形的垃圾筒扔来一只可乐罐。扔的准头不够好,可乐罐没扔进垃圾筒,却砸在了筒沿上,又反弹着飞起来。罐里还有没喝完的可乐也随之飞溅而出,褐色液体恰恰溅了苏一一身。
苏一身上正穿着钟国送她的那件白色T恤衫,自从钟国告诉她这其实是他为她准备的情人节礼物时,她就非常爱惜这件衣服。现在被人弄脏了,气得她直嚷嚷:“谁扔的可乐罐?”
随着她的叫声,走道那端走过来一个人。她定睛一看,看到一张表情淡漠的面孔——是程实。他看见她微微一怔,目光随即在她溅满可乐的T恤衫上一扫,却什么都没有说,抿唇,沉默。
苏一知道不要指望他会道歉,而她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冲动地跟他针锋相对,或吵或骂。那统统都是白费力气。真把他惹恼了,无论打得过还是打不过,她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于是把满腹气恼都压下去,没好声地嘟哝一句:“我忍,算我怕了你。”
说完她扭头跑上楼,没跑几步,却听到楼下传来轻轻一声:“对不起。”
苏一怀疑自己在幻听,顿住脚步回头一看。看见程实已经低着头举步下楼,背影如一堵冰冷执拗的墙。
是幻听吗?一定是幻听。
4、
北京非典疫情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这天下午,苏一在网上浏览钟国他们学校的BBS时,看到有帖子说该校某系的一位女生已经确诊了非典。她的心一下就揪起来了,马上给钟国打电话。
“钟国,我看到你们校论坛上说学校有学生确诊得了非典?”
钟国叹口气:“真不该告诉你我们学校论坛的网址。是,不只我们学校,其他几所大学也有确诊病例出来了。”
老天,苏一简直如同看到了危险在荷枪实弹地向钟国逼近。SARS据说传染起来非常快,病症发作起来又很凶猛。她紧张极了:“钟国,那你最近就躲在宿舍里,也别上课了,哪都别去,小心被传染上。”
“我们学校已经全面停课了,校方给学生们每人发了一个口罩和一盒板蓝根,要求我们以宿舍为单位活动,每天要进行3次室内消毒,早晚各量一次体温,尽可能减少外出。”
苏一犹不放心:“钟国,反正学校停了课,要不你干脆也回家吧。”
“学校有规定,非北京学生一律不准离校回家,否则后果自负。不过回家的路上确实更不安全,火车站飞机场的人那么多,被传染的危险更大。而且我爸给我打电话说,像我这样从疫情严重地区回家的人,回去也进不了家门,会被街道处先隔离半个月以上。一动不如一静,他叮嘱我就在宿舍呆着,没事别到处乱走。”
确实如此,人口高度密集的火车站飞机场,很可能其中就有非典患者,隐患无穷,还是躲在一天消毒三次的宿舍里更安全些。
“钟国,可是你们学校已经有了一例非典患者,我总觉得你离危险好近啊。”
“苏一,你别太担心,北京一千多万人,目前确诊的非典病人不过一百多。哪怕再翻上十倍,也才一万多人。万分之一的概率,比买彩票还要难中,哪里就轮得上我了。退一万步来说,即使轮上了我,这个病的死亡率也不算高哇。像我这样年轻健康,康复起来也会很快的。”
钟国真是天生的乐观派,他非常乐观的一番话,听得苏一总算略宽了宽心。
天天给钟国打电话发短信,苏一的手机没几天就欠费停机了。而如今要到校外去交手机费,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学校根本不肯放人出去。这也可以理解,传染病不是闹着玩的,一个染上回来,就可能造成一群人交叉感染。
虽然还可以借许素杰的手机时不时给钟国发发短信,可是用别人的手机到底没有自己的那么方便。而且没几天许素杰的手机也宣告欠费停机了,习惯了和钟国保持热线联系的苏一只能急得团团转。
许素杰出主意:“打个电话到唐诗韵家去,让她先帮你垫交一下话费。”
对呀!苏一眼睛一亮,找出唐诗韵家的电话号码,借了一个同学的手机拨过去,却怎么打都没人接。晚上总算有人接了,唐诗韵的妈妈客客气气地告诉苏一,她爸爸开车把她和她爷爷奶奶送到郊区的叔祖父家住去了。乡下空气好,比城里要安全得多,问她有什么事需要她代为转告?
苏一当然不好意思劳烦唐诗韵的妈妈替她垫交话费,只有礼貌地挂断了电话。那时她不知道,唐诗韵的人生会因为这次郊区之行发生重大变化。很多时候,一个人命运的逆转往往都始于微不足道的小事。如同风起青萍之末。
唯一的一条路都不通,苏一决定铤而走险。
学校虽然封了校禁止学生出入,但总有一些胆大包天不怕死的男生偷偷翻墙出去。苏一决定也效仿一下,这天下午上完课后,她一个人溜到校园某处的一排栏杆墙边,准备从这里翻过去。
这绝对是件冒险的事,如果被校方发现学生擅自出入,非常时期非常处理,一律处分记过。
苏一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左看看右看看,没有看到校警巡逻的身影。她马上双手抓住栏杆往上爬,敏捷地翻过一条腿,再把另一条腿也利落地翻过来时,突然听到哧啦的一声——是布帛撕裂的声音。
苏一一僵,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条细麻面料的长裤,左腿裤管的大腿根处撕裂了一个三角状的大口子,雪白的肌肤俨然在目。她一下就懵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人还没出校园裤子就先破了,这样子她怎么去交手机费呀?
懵了片刻后,苏一一个翻身跳跃,又跳回了校园里。她不但不可能这样去交手机费,这条破裤子简直令她一步都不敢多走。只能赶紧在墙附近的草地上屈膝坐下,把撕裂的部位藏起来。等天黑了再乘着夜幕的掩护回宿舍吧,否则这付样子走在校园里,她不知会被多少人行注目礼。
苏一抱膝坐在草地上,盯着天边的那轮橙黄夕阳,暗暗恳求它快点下山。可是时间这个东西,往往是你希望它慢的时候它就快,你希望它快的时候它却慢。她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好久了,夕阳却依然无限好地在余晖万丈着。
苏一正看着夕阳,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人越墙而入的声音。动作非常敏捷,只听到双腿蹬在栏杆上的两下轻响,然后就是轻巧的跳跃落地声。她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刚从墙头跳下来的一个男生。
咦,居然是程实。看来他今天一天不在学校。奇怪,如果不想呆在学校,他干吗不干脆请假离校呢?
程实要请假离校苏一觉得才符合逻辑,有钱人当然最惜命了!从校园那例疑似病症一出来,他就应该要远离这个风尖浪口才对。虽然他不是成都本地人,但是听说他家在成都给他租了一套设备齐全的小公寓,他每周末都回小公寓住。这个非常时期,他完全有地方可去,怎么倒守在学校不走?却又不老实守着,还偷偷溜出去。真是个怪人!
程实翻墙跳进来,一眼瞥见墙边草地上孤零零坐着的苏一,怔了一下。只一瞥,他就扭过头去,什么话也不说抬足就走。苏一当然也不会跟他说话,翻个白眼继续看她的夕阳。
没一会,却听到草地上有悦耳的铃声叮咚响起。她循声一看,看到青草丛中有闪亮的一点金属光芒。是一只手机在响,在程实刚刚翻墙落地的那一处地方。难道是他的手机掉在这了?
苏一挪过去捡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有新的短信。她当然不会去查看短信,只是拿着这只手机左看右看。非常漂亮的一款手机,做工精细,外形时尚,银光闪闪的金属机身质感和手感都相当好,一看就是高档货。如果说之前她还有疑惑,现在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是程实的手机掉在这里。大概是他跳下墙时从口袋里落下来的,草丛轻软,没有留意到手机掉落的声音。
苏一拿着这只手机,心里一动。这个暴发户的儿子,他的手机里应该存了不少话费吧?如果让她慢慢用,一定可以用上很久。不如,先暂且据为已有?一则,程实这个家伙太可恶,扣下他的手机让他先着急着急;二则,她现在迫切需要一只手机来和钟国保持热线联系。等她的手机缴上话费了,再还给他好了。
苏一决定就这么办。正想马上就给钟国打个电话时,突然有所警觉地一抬头,看到程实正朝着这边跑过来,看来他已经发现自己的手机丢了。不由麻利地把他的手机塞进口袋,顺便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装模作样地佯装在给人发短信。一付对他正眼都不瞅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却在悄悄地观察着他。
程实在草地上的搜索自然是一无所获,他沿着墙根来回细细看了三四遍,最后脚步迟疑地走到苏一面前,沉默片刻才缓缓发问:“请问,你刚才有在这里捡到一只手机吗?”
非常的客气,非常的礼貌,可是一想到他以前种种可恶之处,苏一眼皮都不抬一下,并效仿他一惯的那种淡漠口吻:“没有。”
说这话时,苏一心里很痛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程实你也有犯到我手里的时候,这下看我怎么拿捏你。
程实的双脚在她面前定定地站了半响,才转身离开。他走出大概十余米时,苏一身上那只手机突然又响起了悦耳的短信铃音。他似乎听到了,脚步马上一顿。
苏一一下子吓坏了。刚刚才对他说了“没有”,如果被他发现他的手机其实就藏在她身上,那……那她就算再怎么说只是想暂留两天就还给他,只怕他也不会相信,搞不好还会把她当贼抓。虽说手机是她捡的,可是失主都找来了还硬说没捡过,那个性质恐怕就完全不同了吧。他会不会又找个律师来告她?
苏一脑子里塞满各种恐慌念头时,手里仍机械地按着自己手机上的按键。眼睛一垂,看见自己正好按到选择铃声那项,马上如获救星般按下键。悠扬动听的音乐铃声马上在草地上响起来,掩住了那两下短信提示铃音。
程实顿住脚步后,在原地纹丝不动地立了片刻。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似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苏一一颗悬着心总算放回原处,她没有看到,背对着她的程实脸色瞬间冰寒,薄薄的双唇抿成一线,唇角噙着一丝冰冷轻蔑的笑……
5、
天黑后,苏一趁着夜幕躲着人走溜回了宿舍。
周虹躺在床上看书,许素杰不在,她最近和她的朱大哥几乎天天腻在一起,须臾不愿分离。病魔肆虐的非典时期,在太平盛世中生活已久的人如临乱世。疾病与死亡的威胁,像一把看不见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世人头顶。谁都不知道这把剑几时会落在自己头。人们突然明白生命原来是那么的脆弱,脆弱得随时会消失。于是趁着还可以把握,尽可能地与亲人爱人相亲相爱。尤其是恋人们,尤其是年轻的恋人们。
周虹看见苏一的样子很吃惊:“你这是怎么了?裤子怎么撕这么大一口子。”
苏一只对她提及翻墙不遂,接下来与程实相关的一段省略不提。然后她换了一条长裤,拿着程实的手机跑到楼下去给钟国打电话。
钟国接电话前先看了来电号码:“苏一,这是借哪个同学的手机打的?借人家的手机打长途不太好吧?”
“没事,这是那个暴发户儿子的手机。”苏一把捡手机的经过详细告诉钟国,“我先借来用一用,等我的手机充上话费后我再还给他。”
钟国听完马上不容置疑地说:“苏一,你现在就立刻去把手机还给他。我估计他已经知道是你拿了他的手机,如果让他先采取了什么措施,你就非常被动了。”
“可是……”
“不要可是了,赶紧去,把手机还给他,然后向他道歉。”
苏一叫起来:“什么?还要向他道歉,他从来没有给我道过歉。”
“苏一你听话,快点去。你还记得上次你对我说过的那个邓铭的事吗?他当时只想着要揍程实一顿帮他喜欢的女生出口气,可是他的鲁莽行为却触犯了法律。有时候你不以为然当成小事的事,是可以演变成大事的。而且这件事情是你不对,听我的,马上去把手机还给他并且向他道歉。”
提到邓铭那件事,苏一再没什么话好说了,乖乖地答应马上就去找程实还手机。钟国再交代她不准私自翻墙外出,手机停机就停机,由他跟她保持单向联系就好了。
“以后我每天晚上打个电话到你宿舍,向你汇报我的情况。我的手机已经让回家的徐文亮一次性代交了两百块话费,不会停机。你千万不私自出校门啊,你要是出去了……那我也出去。”
作为非典疫情的重灾区,北京街头可就比成都街头要危险得多了。苏一只有缴械投降:“我不去了,我哪里都不去了。”
“好,现在你老老实实听我的话,马上去把手机还给程实。”
校园很大,住宿区也分好几个地方。从苏一所在的女宿舍楼,走到程实所在的男宿舍楼,要走上七八分钟。几乎从她结束了与钟国的通话起,程实的手机就一直响个不停,来电显示上只有一个简单却温暖的字眼——家。
是他家里给他打来的。一直没人接听,想必他的父母非常担心,毕竟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所以电话铃持续不停地响了又响,直响了一路。苏一叹口气,就算钟国刚才没交代她来还手机,这会就冲着这份担忧的父母心,她也要把手机拿来还给程实。
学校的每幢宿舍楼都被校方严格管制,所有住宿人员一律凭证进出,非本楼住宿学生不得入内。苏一请一位进楼的男生带话让程实下来一趟。
程实从楼里走出来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看向苏一的眼睛,眸深处带一丝讶异与琢磨。
苏一二话不说,开门见山。把手机托在掌心中递给他:“喏,你的手机还你。下午我在栏杆墙那里捡到的。”
程实淡淡地瞥一眼她手中托着的手机:“你不是说没捡到吗?怎么又会拿来还给我?”
“受不了了。你家里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这一会功夫就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你看,又响了,还是你家。也许有什么急事要找你,快接吧。”
程实接过手机:“妈……刚刚、在洗澡没听到……没接电话而已,别太大惊小怪……那个疑似病症已经被证明不是非典……我没事,你们放心吧。”
三言两语讲完电话,程实头一抬,看到苏一还站在他面前没走。她的表情似是有点不情愿,却还是对他说:“下午没告诉你捡了你的手机,对不起。”
程实一愣,脸上的表情是完全的出乎意料。愣了片刻,他突然问:“那时候为什么对我说没有捡?”
苏一直言不讳:“一是看你不顺眼,想治治你。”
这个答案程实显然有所预料,眉目间波澜不惊:“二呢?是因为这只手机很值钱吧。”
苏一马上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毫不客气:“呸,你以为我想昧下你的手机据为已有吗?我不过想留下来借用几天再还你,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你的手机。”
程实扬起双眉:“借用?”
“是啊!借用,我的手机欠费停机了,又没办法出校去缴费。你知道我今天下午为什么会在栏杆墙那里吗?因为我也想偷着翻墙出去缴手机话费。可是没有成功,刚好捡到你掉的手机,我就想借用一下了。刚才我用你的手机打了一个北京长途,通话了6分48秒,给你十块钱算交电话费。别当我想占你的便宜。”
程实看着苏一递来的十块钱,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不必了,你捡了手机肯还给我,让你打个长途也就很应该。”
苏一也不坚持:“不要就算了,反正你有钱。”
她说完转身就走,任务完成了,她没必要再呆下去。没走多远就被程实叫住:“哎——你没办法去交手机费是吧?如果需要,我让人代你交。”
苏一蓦地一转身:“真的?”
她飞快跑回程实面前,一时什么嫌隙过节都全部抛开了,全然忘记了这个暴发户的儿子曾是那么让她讨厌的人。一脸的既惊且喜:“真的吗?”
程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你的手机号多少?”
苏一赶紧报上自己的手机号码,程实用他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把号码报过去:“这个手机号码,请马上替我预交五百块话费。”
五百?!苏一双手猛摇:“太多了,不用交这么多。”
程实像是完全没听见:“对,五百……十分钟之内可以存完话费……好,谢谢你。”
挂了电话他对苏一说:“你的手机十分钟之内可以恢复使用了。”
苏一又是感激又是抱歉:“谢谢你,可是你一下子叫人存进五百块话费,我一时哪有那么多钱给你。我现在又不能到校外用银行卡取钱。”
“这笔话费我送给你,算是报答你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拾金不昧者是可以得到物质奖励的。”
“那不行,十块钱的长途话费你不要也就算了。五百块钱的话费,我可不能要你的。这样吧,等非典过去学校解封了,我就取了钱来还你。今天晚上你帮了我的大忙,真是谢谢你了。”
苏一没想到找程实还手机,居然会有这样峰回路转的局面。他为了表示感谢让人代她预存了话费,现在她的手机又可以用了。真是太高兴了!忍不住摸出手机来看,一会她就又可以给钟国发短消息了。
程实瞄了一眼她的那个西门子手机,他一看就知道是便宜货,可是苏一看它的眼光却像在看全世界最名贵的珍宝。这手机,对她一定有特殊意义。她这么冒着危险溜出校外去交手机费,一定是有要与其保持密切联系的人。刚刚她给北京打的那个长途电话,接听的人可能就是她想为之冒险的人吧?
程实的脑子里一时晃过很多想法。苏一浑然不觉,再一次向他表示感谢后,就告辞离去了。因为心情愉悦,她的脚步欢快如舞。长长的马尾辫随之左一甩右一甩,甩得沉沉夜色都生动起来。
6、
2003年春天,在非典闹得人心惶惶的时候,北京奥组委面向全球公开征集的国家体育场规划设计方案,却有了最终结果。由瑞士赫尔佐格和德梅隆设计事务所、奥雅纳工程顾问公司,以及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共同合作设计的‘鸟巢’方案,以压倒性优势胜出。被选定为国家体育场的最终实施方案。随着方案效果图和模型照在网络和媒体的亮相,‘鸟巢’这一名字不胫而走。
非典和鸟巢,是2003年春天最引人关注的两个新名词。
只是当时苏一对前者的关注远远超过后者。因为钟国,她密切留意每天公布的非典新增病例。这个‘鸟巢’方案的确定,还是在网上和钟国聊天时他告诉她的,他还给她一个网址让她看效果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