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1038600000024

第24章 孤圪朵

清晨,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白雪姐在菜圃里采着黄花菜,我们一群人坐在路边观天象,商定着当日的行程。听到我们最后选定的地方是孤圪朵,她笑了,说你们真能找好地方。

不到孤圪朵,不会了解此中真意。

至今回想起来,我们的孤圪朵之行,仍像是参加了一场越战。一群头戴迷彩帽,擦着防晒液的家伙,心悬一线地穿行在几十里的密林与山道上。路极险坡极陡,被雨水冲刷成扇形的窄窄的山道,一半是坚硬的五彩石,一半是软软的红砂。车子一只轮在岩石上打滑,另一只轮在红砂泥中扭曲,好不容易捏着一把汗冲到了坡顶,居然又有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我明明感觉车子后轮已经悬了空,心想这条小命算是交待了,却被驾驶经验丰富的郭师傅一把方向盘,又将我拉回到了人间。即使这样,我们也是走走停停,下车探探路,上车练练胆。

路边风景极美,阳光透过树叶呈现着完美的光影效果,映照出一片清幽的新绿。而顺光的时候,满山遍野的树叶上,闪烁着数以万计露珠莹亮的光泽。路边色彩艳丽的千层岩如同大山穿着的百褶裙,山脚下水波一样的小草掩映着裸露的粗大树根,仿佛是山里姑娘生就的一双大脚板。车辙外有三道盈盈的绿意,一只指甲盖大的小蛤蟆欢快地跳着跃过它的丛林与大山,又扭过头来好奇地看着这群天外来客。

我们坐在路当中歇脚,看到在砂与石的缝隙中,洒了大把的玉米粒。这应该是孤圪朵的村民往山外运输粮食的时候,路太险被三轮车颠簸下来的。有几颗玉米已经生根发芽,长出了窈窕的腰身。手边的核桃树上挂满了绿色的果实,摘一个用石头砸开,黄汁溅了满手,硬壳里水状的液体中包裹着若有若无的白色果肉,塞进嘴里,满口的清香。渴了,拿出刚才在谷底用空矿泉水瓶装的山泉水喝一口,凉彻心扉。

历尽千辛万险,我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孤独绽放在深山幽林中的花骨朵(我们当地人称花骨朵为花圪朵)。头顶湛蓝的天空上风起云涌,岁月的风尘将曾经光滑的土石房雕刻成遍体鳞伤的模样,红宝石的磨盘上绽放出莲花,漆黑的树干盛开着葱绿的清凉,红石板的小路延伸到了河边,透亮的河水在五彩的河石中清唱。

在村头一座两层的木制小楼前,又累又渴的我停下了脚步,大大咧咧地将自己平放在院外平滑的大石板上,感受来自背后那彻骨的冰凉。事后发现,我背靠的竟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庭院。以蔚蓝的天空作棚,薄而均匀的彩石作墙,一株油绿的树站在院外当盆景。院子里绿色的豆角叶被细细的竹杆引导着攀上了墙壁,木棍支起的凉席上晾晒着刚刚采下的木耳,靠厨房的围墙上,囚禁了一片新绿。

小楼的主人,那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正坐在木楼梯下用拐磨研着细细碎碎的往事。这摇摇晃晃的木楼,曾经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洞房,被岁月斑驳了的楼板,将似水的流年凝固成古朴色的淡定与安然。

看到我们这群不速之客闯进来,老太太表现出来的,是不惊不喜不怒不嗔。看得出来,要不是我们厚着脸皮请她帮助解决午餐问题,她是不准备留下我们作客的。

孤圪朵村给人的感觉是空荡荡的,玉米地与泥坯房的影子里,见不到一个人。若非我们冒昧地闯进人家的院子里,否则是闻不到一丝烟火气息的。只有偶尔的一两声犬吠,提醒着我们生命的存在。生活在这样与世无争的天地间,除非不得已,谁又愿意被人打破这种清幽呢?

行走在村落,不时会被这样的恬淡所感动。他们可以放任一粒经年的野葡萄籽摇曳出丰满的茎叶,开放在褐色的年久失修的木窗棂上,让一朵朵的菜叶开满在黄泥巴的院墙上。在一个幽静的院落里,堂屋正中那经常要行走的台阶上,居然散漫地长着几片绿油油的瓜叶。我不知道院落的主人每天下台阶时需要多少次地绕过那片绿洲,定是因为爱极了那生动的绿色,于是才用忍让与迁就来呵护生命中这样灿烂的美丽吧。

不忍打扰村民的安然,我悄悄退了出来,在一棵青绿的核桃树下落坐,温柔地看一只粉白的蝴蝶在身边翻飞,远远地听到河流的欢唱……我有些怅然,在余生的岁月里,能够经常有这样一个安静的下午,即使什么也不想,只是对着一盘石磨发呆,也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群山在静默中与天空对视,游子在安详中与自然话别。暮色中,清风送我们踏上归途。

同类推荐
  • 台阶

    台阶

    《台阶》为李森祥作品集,收录《台阶》《小学老师》《烟村四五家》《筑巢之歌》等十余篇小说、散文。其中,《台阶》入选中学语文教材。这些作品主要着眼农村生活,作者以精炼而生动的语言塑造了一系列普通人形象,再现了中国农民的生存智慧与最本真的情感。
  • 林徽因文集

    林徽因文集

    看林徽因如何洞察生活,历练尘世,镌刻众生,描绘万象。
  • 爱那么真,爱那么美

    爱那么真,爱那么美

    紫陌红尘,为何偏偏与你一生幸福相约?难道是那冥冥的注定?抑或是千年的修行?柔肠寸寸的爱,侠骨铮铮的爱,明明白白的爱,说不清楚的爱……都在沿着今生的美丽,走向来世的美丽。
  • 带一颗心去田园

    带一颗心去田园

    《带一颗心去田园》为著名女作家赵玫、裘山山、庞天舒三人和最新散文集,分别为《我轻声唱起忧伤》、《一个人的远行》、《带一颗心去田园》。作品具有极高的性和艺术价值。
  • 珍宝岛

    珍宝岛

    1968年,年仅16岁的贾志国就料定中苏在珍宝岛必有行动,正在内蒙古当炮兵的他一心想奔赴战场,却因和卫生员小刘恋爱背了记过处分,提前复员。他离开部队的第二天,炮兵团便接到紧急命令,连夜开往中蒙边境。第二年,中苏珍宝岛事件爆发。回到北京后,贾国志当了20年刑警,立过功,也坐过牢,生活最惨淡时,混迹于北京东郊当片警,但无论走到哪,珍宝岛之战是他永远挂嘴边上的话题,直到人生再无寄望,只一件心愿未了——还没去过一辈子念念不忘的珍宝岛。最终,贾国志冒着零下四十度的严寒踏上珍宝岛的厚雪,为自己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热门推荐
  • 谢谢你不曾喜欢我

    谢谢你不曾喜欢我

    人生路漫漫,所有人都要负重前行,独自长大。
  • 斗罗之同人大全

    斗罗之同人大全

    叶凯穿越了,穿越到了斗罗大陆。但他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隔壁王枫不是一本斗罗同人的同人主角吗?那本书他还还看过。还有陈家那个比女生还漂亮的陈秀儿也好像在哪听过?还有那个整天钓鱼的少年,如同姜太公一样还有唐三不是独生子女吗,怎么还有一个弟弟唐糖,还有一个……
  • 仙门遍地是奇葩

    仙门遍地是奇葩

    原来仙门竟是这般不以为耻,当真是脸皮厚到极致。师傅喜欢徒弟,徒弟却为魔界鬼祭哭得死去活来。好一个郎艳独绝,遗世独立的灵澈仙人。又好一个不知羞耻,仙门之辱的徒弟。不愧是仙门之境,遍地奇葩,魔为仙成仙,仙为魔堕魔;不疯不魔,不魔不仙(ps:纯属瞎七八扯,毫无逻辑。)
  • 孙祭

    孙祭

    小说描述小城一个普通家庭因为婆婆偏心,导致妯娌失和,嫂子心理不平衡,产生报复心理,最终兄弟两人的孩子都失去生命,造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 星海路

    星海路

    联盟,部落,天赋,冶金术,现实与远古的交融碰撞,激情如海浪,神秘如太空!传说中的星海线开启了,而勇士已在路上!
  • 两世情缘:爱你,从不后悔

    两世情缘:爱你,从不后悔

    两世的情缘,越爱越深。第一世,他们深深地爱上了彼此,最后不得不以悲剧告终。第二世,他是帝国的王,天下的主宰,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却是帝国人尽皆知的废物,无法修炼。一次完美的邂逅,他们对彼此产生了感情。可是当他们想起了前世时,知道了自己的使命时,又该何去何从呢?
  • 山有木兮山有知

    山有木兮山有知

    问:天穹之高,沧海之深。愿:繁华洛梦,深渊无尘。
  • 默然忆情:男神的倾世婚宠

    默然忆情:男神的倾世婚宠

    一次乌龙,开始两人的交集,他是最尊贵的太子爷,而她不过是个受伤了就习惯自己躲起来的女孩。两个人一冷一热,在不知觉中的他悄然心动……初次见面,她说:“你好,我叫姜忆情,刚刚情景你也看到,可不可以拜托你当一下我的男朋友?”他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你不会爱慕我许久,特意找人来演这出,就为了让我当你男朋友吧?”不停捉弄她,但还是答应了。“嗯,这个好处还可以,你好,我叫沈默然,单身。”他一脸再三犹豫过的表情……------------------------本故事虚构-----------------------------------
  • 太子的门客

    太子的门客

    一次醒来后居然穿越到了唐朝,而当我想尽办法也回不去的时候我不得不停留在这里生活下去
  • 相信我这个金大腿一定要抱紧

    相信我这个金大腿一定要抱紧

    一本正而八经的,小说,喜欢的就来看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