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刺客。”红雪冷冷回答,却也没有正面回答风王的问题。没有过多的眼神,红雪冷眼以对,眼里浓浓的戒备挥之不去。
“你是谁?”南落风固执地重新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那双如寒冰覆盖的眼眸之中,有什么在融化,在跳跃。
南落风近乎屏住呼吸,等待对面女子的回答。不知为何,他会如此渴望知道女子所有的一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也不会让她消失不见了。
上次南落风派夜雨去查她的身份,可是却被她发现,中途甩掉了夜雨。为此,南落风将夜雨送去了无情阁的无人岛接受处置。惊鸿一瞥之后,他自己竟然忘不了那一抹孤傲决绝的身影,好似有什么在心里生出怯生生的嫩芽,迅速滋长,一发不可收拾。
红雪依旧冷眼相对,眼里除了戒备与疏离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清冷的嗓音在夜中竟是那么凉:“青岩三郡主,青岩韵。”红雪平静回答。
红雪只能先瞒一阵是一阵,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先搬出这个假冒的身份,至少能安全一时。
“青岩韵?”南落风低声反问,看不清神色,声音不喜不怒,只是视线一直灼灼落在红雪身上。
“我不是刺客,刺客从屋檐上跑了。”红雪又解释了一遍。态度不温不火,只是简单的陈述。
“我相信。”南落风沉沉开口,一字一顿,竟是那么坚决如铁,毫不犹豫。看着红雪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杂质,像通透的暖玉,发出柔柔的光。南落风也不知道为何他自己会如此回答,几乎脱口而出,思绪好像乱了,不受控制,一切脱离了原来的轨迹,变得他不能掌控。
相信?有多久没有人对自己说过相信了?不记得了,信任这种东西对于杀手来说是最要不得的。在她刚入组织的时候,她们许多小孩分为几组,同组的小孩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是最亲近的人,可是最后却要自相残杀,每组只能存活一个。还记得她当时下不去手,因为她相信那个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伙伴,相信她们可以一起活着走出去,可是对方却在她犹豫只是毫不手软地将匕首刺入她体内。那次她活下来了,却是胸口带着一把匕首出来的,匕首近乎没入她的心脏,可想对方是有多想置她于死地。从那之后,她就不相信任何人了,在她的字典里,信任这个词消失太久了。然而紫桃是一个例外,可这样的例外一个就已经让她措手不及,彷徨不安了,绝对不需要第二个。
南落风看着她,深深的,痴痴的,仿佛要刺破她面上的平静,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波动。而她无处闪躲,戒备,排斥,在一点点不知不觉中消散,消散。
她竟然移不开她的眼。
他们只见过三次,他却这么毫不犹豫地说相信她,说得这么坚决如铁,红雪心中止不住地颤抖,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好像在扎根,在以她不能控制的速度生长,那么猝不及防,那么来势汹汹,让她最后的理智溃不成军。
心,好像不受控制了,有什么遗落了。
持久的对视,地上匍匐了很多侍卫,却没有一个敢抬头,低着头,屏着呼吸,细听着不寻常的发展。
南落风不舍地转移视线,冷冷一睥,眼神上一刻还如沐春风,这一刻就冰天雪地了,周身只有冷意在肆意弥漫。他沉着眼,低低沉沉的嗓音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势:“好啊,王府真是养了一群本事大的侍卫啊。”
南落风平腔平调地说,可说出来的话字字却沉甸甸的,带上了冰凌,直接砸向众侍卫的心坎,只觉一片寒冷。
侍卫长大叹一声:不好,这次死定了,风王向来脾性捉摸不定,杀人不眨眼,这下完了。
侍卫长强压下心底的恐惧,俯下身躯,趴在地上:“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其他侍卫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吱声,恨不得有个地缝,好钻进去,躲过着无妄之灾。
“办事不利?”南落风冷冷反问,竟有几分戏谑之色,冷意却不减,直对上侍卫长的眼,“侍卫长好本事啊。”
“属下无能,罪该万死。”侍卫长不敢对上南落风的视线,低下头,脑袋搁在凉凉的地面上。
“王府从不养无能之人,既然罪该万死,那本王就成全你。”南落风不以为意地说着,好似宣判的不是一条人命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样。眼里不带丝毫杀气,依然温文尔雅地立在夜中。
可怕的不是青面獠牙的刽子手,真正可怕的是,杀人却没有半点杀意的人,那才可怕。
侍卫长双腿一软,他想过会有处罚,却也不曾以为会赔上这条命。
“王爷,饶命啊。”侍卫长惊恐地哀求,趴在地上,虚软无力,声音颤抖地厉害。仿佛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仿佛看见死神在向他自己招手,这一刻,除了恐惧,还有浓浓的后悔,后悔没有听信那名的女子的话,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治愈恐惧的药。
“我从不饶人姓名。”南落风一句话碎了侍卫长最后一丝希望。
侍卫长瘫软在地,连求饶都无力开口,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死亡。
南落风径直走近红雪,卸去了一身冷意。杏黄色地月光跳跃在他那张俊若谪仙脸庞上,柔了满脸的冷峻。不知是那月光太温柔,还是月光下的女子太美丽,他的心跳得乱了节奏,呼吸也不畅了。
红雪看着南落风一步一步走近,每走近一步,心里筑起来的围城就坍塌一个角落。第一次红雪感觉到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反应,如何言语,好像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就这么看着他,在他的世界里沉沦。
触手可及之时,他停下了脚步,轻声问:“你可好?可有哪里受伤?”声音竟是带着一丝蛊惑,一丝宠溺。
温柔就这么肆意弥散,让她乱了心,乱了呼吸。
红雪眼神闪躲,不敢看南落风的眼,下意识地想要逃开,因为她好像觉得,一旦他靠近,就有什么变得混乱,变得不受自己控制了,所以她想逃,想将自己伪装起来,想守着自己最后的坚持。
红雪退后一步,白衣飘飞,冷风吹起了她的裙摆,缠绕在他的衣摆下。她的白衣缠着他的白衣,也只是一瞬,就分开了,然后各据一方。
红雪看着远处,神情淡漠地说:“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