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过。
仙临峰上灯火稀落,就算是此处修仙问道之人,早已不受昼夜影响,但是此刻也都沉寂安静下来。
乱云峰距离主峰仙临最远,如果不是四峰为山群,乱云峰就像是独立一般,在先领路的春秋门弟子早已是培元境修为,气息悠长延绵,而且夜能视物,加之对于此地十分熟悉,身形极快。
虽然后面所跟之人在后天武者中已算是修为较高,但是夜间感官有所下降,难及春秋门修道时日已长的弟子,只能勉强为之,而且多人之间距离较近,不敢相去过远。
二百余人的队伍也有数十丈的距离,蜿蜒行走在仙临去往乱云的山道上,此刻远望乱云峰,朦胧不清间也能感受到山间云雾翻腾不息,煞是神奇。
云笠默声跟着王典,看他今日收徒时的淡定从容,恐怕对于春秋门的事情十分了解,虽然自己曾在凤瑶城了解过春秋门之事,但是相较此地之人还是差了许多。
王典似乎注意到云笠的举动,也不戳破,只是像其他人一样地走着,但是他给云笠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他以前来过此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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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一途,后天武者与先天道境有天壤鸿沟的差别,饶是如此,他们被分到乱云峰上的人也能算作是武道高手,在世间娶妻生子,也能无忧一生。
偏生求仙问道,长生不老之事,经人耳口相传,早已是凡间世人孜孜相求之事,又有无数凡人霞举飞升的故事流传,世人修仙之心更不可灭。
云笠自己倒像是其中异类,若不是为了躲避魔族追杀,或许此刻也不会在中州大地,更不会出现在春秋门。
前面的春秋门弟子身形一停,在他脚边不远,立着半丈高一座青石碑,碑上乱云二字隐约可见,原是到了乱云峰。
二百余人逐渐停下了步伐,那名弟子高声喊道:“从此刻起,你们皆是春秋门弟子,乱云峰上一百零八座洞府,任你等挑选,其中天字三十六为上等,地字三十六次之,人字三十六下等。”
话音未罢,已有人蠢蠢欲动,又听此人说道:“你们每人领一本筑基法诀,两年内若无法纳气培元,一律逐出山门,而且,在培元境之前,不得离开乱云峰一步,否则逐出山门,若成功纳气培元,则可去往乱云峰峰顶,真气为引,则可传送至仙临。”
那名弟子自始至终未曾报上自身名号,似乎对此事已经驾轻就熟,在他说完之后,大袖一挥,便有厚厚一摞书简出现在他面前,前面之人迫不及待,各自领了书简,便进了乱云峰,照着模糊的指引,前往了天字号洞府。
云笠领了书简,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等在原地,从怀中取出一株三尾清灵草,黑夜中泛着盈盈绿光,清香四溢,那名弟子离他不远,自然注意到云笠的动作。
看了云笠一眼,更多的注意力却在他手中的清灵草,云笠移步说道:“这位师兄,师弟我初来乍到,不了解山上规矩,不知道乱云峰弟子可有师承?”
他想要获得春秋门栽培弟子的资源,就必须表现出过于常人的修炼天赋,若是没有师承,必然少了门路,此刻体内魔魂亦在沉睡,也无法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修炼指引,所以在春秋门拜师十分重要。
可是此人也不提拜师之事,恐怕事情也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只听云笠说完,这名弟子便答道:“一切拜师之事只能等到培元境之后,你要求仙问道,便要不急不躁,看你天资尚可,两年内纳气培元必不成问题……”
云笠略一思索,将手中的清灵草递到此人手中,握了握手中书简,提气迈步走了进去,在他的身后,同时出现两声低沉冷笑。
一人是与他说话的春秋门弟子,一人便是王典,此刻如同换了位置,他跟在了云笠的后面,他也没有要那书简,径直走进了乱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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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登记在乱云峰的弟子共有二百余人,此刻领取书简的速度很快,没有什么磨蹭,除了云笠及寥寥几人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停顿犹豫什么。
只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山道上便不见一人,春秋门弟子握拳躬身,恭敬道:“乱云峰收徒已具,请承尊封山。”
话音刚落,在乱云峰山体间的云雾犹如恶鬼嘶吼,从无间地狱中喷薄而出,蕴含着无尽的天地伟力,逐渐凝聚汇合又扩展,最终形成一层牢固的锁链,将乱云峰紧紧的封锁起来,就在春秋门弟子站立之地向前两丈的距离,也出现了若有若无的隔膜。
春秋门弟子朝着云雾深处望了一眼,又很快地收回目光,敬畏异常,而这一过程只持续了数个呼吸的时间,一切便又安静下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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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乱云峰外,能够感受到此地云雾极浓,就像是终年覆盖在上而不肯散去,但是一入山内,却丝毫感受不到云雾阻隔,就连远处仙临、灿星、流月三峰的轮廓也十分清楚。
山上有星星点点的光芒点缀,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星辰,坠落在乱云峰各处,分布十分均匀,就像有人刻意为之。
“这是乱云峰一百零八座洞府的位置,金光为天,居于顶,蓝光为地,位于中,绿光最末,在山底。”
说话的人是王典,云笠转头看去,发现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人就在乱云峰那个入口的不远处,并没有急着去占据洞府。
哪怕各个光点已经将其位置表示得十分清楚。
恰在王典说完话,刚要开口的时候,一声剧烈的惨叫响在众人耳畔,就像是死亡来临时最后一声,摄人心肺。
云笠瞳孔微缩,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身在仙家门派春秋门乱云峰上,又能发生没什么杀人夺命的事情呢。
王典脸上略有笑意,其他人则是面无表情或者阴沉无语,竟没有一人想去一探究竟,看他们的样子,就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片刻之后,就在他们站的地方,乱云峰的入口,有人仓皇失措地赶来,虽是跑动,但是姿态踉跄,又不住地回头向后看,身子颤抖着似乎十分惧怕身后无尽的漆黑。
似乎就要将他吞噬。
等他临近,发现身旁站着的都是今日一同入门之人,心中平静了不少,而云笠几人这才能看清他的样子。
在他抬起头,取下捂在脸上的手撕扯衣物的时候,只见他的脸上,准确的说是双侧脸颊,两道从鬓角延伸到下颌,连带到脖颈的伤口,留着涔涔鲜血。
那一幕甚是可怕,让人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敢如此胆大妄为,在一个春秋门弟子的脸上,留下如此记号。
云笠深吸一口冷气,连他也十分吃惊,就算是他面对魔教爪牙,杀之如同斩草,可是在仙家门派,还是他第一次见血。
此地几人一样冷漠无语,没有人上前询问,站在王典身旁的几人还后退几步,有躲开的意思,而王典则是看着云笠。
“怎么回事?”
“你没有听说么?春秋门乱云峰的弟子,被称作春秋人杰。”
王典在云笠疑惑的眼神中,十分镇定地回答,而他言语中春秋人杰四字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