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人间,比比扬见到了瘦弱不堪的小魔鬼,但没有立即把尾巴还给他。
可怜的咳克啊!“比比扬看着老朋友,心里想。
“咳克是对他干了不少坏事,但现在他毕竟已经落得这样一步田地了。只见他瘦弱不堪,双目无神,破破烂烂的衣衫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咳克头上的小角长满了绿瘤,皮肤上到处都是疥癣。他双脚的老茧硬得跟驴蹄没什么两样。被拔了尾巴的创口已经溃烂,不住地流脓。
“咳克,这都是你作恶的结果!”比比扬打破了沉默。
小魔鬼浑身瑟瑟发抖,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嘴张得老大,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不要怕,咳克!”比比扬的话音里多了一些怜悯,“你一定也受了不少罪了,唉,我也遭遇了很多不幸。但我挺过来了,都一一克服了,这些不幸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你也不要泄气,不要动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小魔鬼长嘘了一口气,向朋友讲述了自己的不幸:“比比扬,自从你拔去了我的尾巴,我就成了世界上最倒霉的小魔鬼了。因为我,整个魔鬼家族都干不了坏事啦!所有的魔鬼都瞧不起我,都憎恨我。依照魔鬼法庭的判决,我被放到火上去烤,扔进锅里去煮,还用铁叉刺……唉,我受尽了折磨!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但我一逃走,我的父亲就要吃苦头了。
他们把我那可怜的父亲倒挂起来,下面架起柴来烧。你知道,倘若我找不回自己的尾巴,就不能回去,我的父亲就会永远被他们折磨。所以我到处找你。我失去了尾巴,既不能隐身,也不能飞翔了。我只好四处行乞,求人家给我一点儿吃的。比比扬,你瞧,我这不是一副乞丐相吗?今儿个你原谅我吧,可怜可怜我吧!”
“咳克,我可怜的朋友,我能拿什么来帮助你呢?”
“比比扬,还我的尾巴吧!”
“我的脑袋在哪儿呢,咳克?你忘了,你把我的脑袋换成泥巴的了?你想找回你的尾巴,就得先帮我找回脑袋。”
“你的脑袋在卡尔乔肩膀上扛着哩。我常见他……你把我的尾巴还我,我帮你弄回……”
“你又想骗我,咳克!我现在不能相信你了。”
“我以前是对不起你,可我已经受到了惩罚,我再也不会骗你了。”
“我同情你,咳克,可在没得到我的脑袋之前,我不能还你尾巴。你的尾巴好好儿的,它在这儿呢。”
比比扬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束野天竺葵花,就是李安娜蘸生命泉水的那束。不用说,这是姑娘分别时悄悄放进他怀中的。
“这东西完全不像我那漂亮的尾巴……”咳克痛苦万状地说。
然而比比扬为花束的出现而欣喜:李安娜这样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想。他把花束藏好,同时取出咳克尾巴来。
“好极了!”咳克失声喊叫起来,同时向比比扬伸出颤抖的手,“比比扬,还我这根神奇的小尾巴吧……”
比比扬把尾巴折好,又藏进衣袋里。
“把我的尾巴还我吧!”小魔鬼“咚”地一声双膝跪地,哀求说。
“找到卡尔乔再说……”比比扬机警地说,没有上当。
“我的尾巴,我的尾巴啊!把它还给我吧!我发誓:
我一定把你的脑袋还你!如果你怕管束不了我,你只要从我的尾巴上拔下一根毛,只要你把这根毛拿在手里,我就不敢不为你效劳。”
“这得让我想一想,咳克。咱们去找卡尔乔,只要换回我的脑袋,我立刻把尾巴还给你。你知道,它对我。而言,除了帮我找回脑袋,根本没有什么用!”
“我一步也挪不动了。没有尾巴,我不能走路……路还远着呢……”
“咱们慢慢走,咳克。”
“好吧……”小魔鬼叹了口气,同意了,他明白怎么说也动摇不了比比扬的决心了。
他们走了很久,各自怀着心事,都沉默不语。比比扬一心想找回自己的脑袋,所以走得很快,也不觉得怎么累。他回头看时,发现咳克远远地落在后面了,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
“你累了吗,咳克?”咳克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怜的小家伙儿!”比比扬打心眼儿里怜悯他的朋友,于是蹲下身去,让咳克骑上自己的脖子,继续往前走。
“卡尔乔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比比扬首先打破沉默。
稍微休息了的小魔鬼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他用微弱的声音回答:“他有什么过日子不过日子?要知道,他不过是泥人呀。既不用吃饭,也不用喝水。他要么就是昏睡,要么就是毫无目的地瞎走。你的脑袋虽然长在他肩膀上,可想的是你的事。”
天明时分,他们走到河边。比比扬放下咳克,让他站在草地上。
“咱们歇口气。”比比扬气喘吁吁地说。这一路,他可累得够呛。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坐下,眼尖的咳克就拉了拉比比扬的手,说:
“瞧!你看那是谁?”
隔着一片矮树林的河边,一个男孩正脱衣服洗澡呢。他听见有说话声,就转过身来。这时,比比扬不由得一怔,打了个冷战。
“卡尔乔!”比比扬小声喊出了泥人的名字。他拉着咳克,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生怕惊跑了泥人。到时再找他可就费劲儿了。
卡尔乔看了看,四周没人,就自顾自地脱去身上的衣服,跳进河里。
回到人间,比比扬看到小魔鬼落魄可怜的样子,心中有一丝怜悯,但是他很清楚,那完全是小魔鬼自作自受,如果不是他先存了害朋友之心,又怎会落得如今这个样子。对现在的小魔鬼,比比扬只有一丝同情,同时还保持着必要的机警。而且,他们互相都明白,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了,他们已经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上的人了。
比比扬这个做事也告诉我们,一个人纵然误入歧途也不必绝望,只要心中还揣着善良,他终将被拯救。
——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