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凄冷萧瑟的凉秋,呼啸而过的北风,席卷着树梢仅剩的几片枯黄残叶。那历经酷暑秋凉,至今仍依旧顽强吸附在树枝的几片树叶,随风摇曳不定,然而,终是抵不过无情的寒风,被风带起,又飘落……
看着那几片残零的落叶,树下那道略显伛偻,久久伫立不动的身影,终于被惊醒,缓缓的转过了身来,那是一张与身形极不匹配的脸,虽然被岁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却依旧透露着威严与肃杀。
这正是“武安君”白起,岁月带给他荣誉与骂名,也带走了他强健的体魄。如今,这个迟暮的英雄现在内心很乱…很乱…。
白起已经在树下静静的站了很久很久……是落叶惊扰了他,也是落叶点醒了他。
树下的伏案上,一把古朴青铜剑摆在上面,刃口处,却闪着青铜器不该有的幽寒锋芒。那是一把名剑,剑名“破军”。是当年白起功拜将位之时,秦王亲自赏赐给他的,跟随白起出生入死,浴血沙场数十载。却没想到,如今秦王剑令赐死,居然也是要用它来终结自己的一生!正因为如此,白起那颗除了长平之战再没起过波澜的“将心”乱了。
苦涩的抿了抿被风吹袭着的干裂嘴唇,白起眼神中透露着无尽的悲凉与失落,却依旧坚定的伸手,拿起了那把破军剑,缓缓的架在了脖子上,锋利的剑刃接触着皮肤,刺骨的寒意从颈脖处传来,那苍老的身板却没有一丝一毫动摇。
这一刻白起脑海中浮现的,是昔日征战沙场的一幕幕影像,因为少时,受幼年秦昭王救命之恩,故而兴起报效国家之心。而后十几岁入伍,一生戎马,纵横沙场数十余载,历经大大小小上百场战役,未尝一败。收取城池多达九十余座,手下亦是伏尸百万,更因“长平之战”世人皆称其为“人屠”震慑诸国,威名赫赫。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万骨枯,白起的一生,从入伍的稚嫩,到成为身经百战的一代名将,可以说沾满了鲜血,满血手血腥,但这中间有太多对的心酸,有太多的无奈。
定了定思绪,白起慢慢的紧了紧握着破军的右手,他知道表面上他是威名赫赫,其实更多的是凶名而已。
世人都只道他一生嗜杀,又有多少人能理解那只是两军交战不得以而为之,妇人之仁在战场那是大忌。
就好比长平之战,假如不杀那四十万兵困马乏的降军,按战俘处理方式,应当释放其回国,可是,谁能保证这四十万军释放之后,会不会吃饱喝足之后,就拿起兵器在下一座城等着!如若不释放,四十万军队的粮草何来,有一人会感激你不杀之恩,四十万都会这么想吗?这是战争,不是小孩嬉戏,一步踏错就是身后的数十万军队,秦国的数百万百姓,谁能负责?为将之道,理当如此。白起自认,为将之道他没错。
可惜世人大多不能理解作为一个战场将军的处境,只会愚昧的说杀人就是残暴嗜杀,永远只有等到降兵再次打过来才醒悟当初的行为是多么的愚昧……
“罢了,罢了,秦昭王于我有恩,这条命本就是他救的,身为臣子,更是理当遵循君臣之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一生就还给他吧!只愿秦王善待我妻儿……
想到这里,白起突然仰天一叹:“我本来就该死!长平之战,赵军降卒几十万人,我用欺骗的手段把他们全部活埋了,虽乃因形势所迫,非我愿也,但杀了终究是杀了,这就足够我白起死罪了!”话音刚落,白起握剑的手臂猛的一划,剑锋紧贴肌肤,划过颈脖,带起一道血剑,喷涌而出,在空中划过,染红了枯黄的落叶……
白起的身躯“砰”的倒在了树下。
颈脖处,血花溅射着,在灰色的天空下,飘洒飞扬,浸透着黄色的落叶,透露着丝丝凄美,好像在诉说着白起绚烂的一生,又像在替白起对天控诉着他的悲凉……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白起好像依稀记起了什么,地府?阎…,魂魄?
又好像隐约间听到了一些声音…
“……煞……魂……,不可……过。”
“渡魂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