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间,他突然回忆起她醉酒的那个晚上。
她因偏爱桂花酿而贪杯过度,喝得烂醉如泥的她,把自己错当他人,那一晚,她拉着他,把他当成了朋友。还对他说起了“鸳鸯”的典故。
他还记得她当时那迷糊而软糯的语气,她说:“这男朋友和女朋友啊,就是情侣啊。他们互相爱慕对方,呵护对方,就像鸳鸯一样,一夫一妻、相亲相爱、白头偕老的表率。而且这鸳鸯一旦结为配偶,便陪伴终生,即使一方不幸死亡,另一方也不再寻觅新的配偶,而是孤独凄凉地度过余生……”
眼看这个女人即将死去,为何自己会在这一刹那的细思她那一句,鸳鸯一旦结为配偶,便陪伴终生,即使一方不幸死亡,另一方也不再寻觅新的配偶,而是孤独凄凉地度过余生……
孤独凄凉地度过余生……这几个字,更像魔咒一样困扰着他。
难道,只因她是自己名义上的王妃,所以,他才会有一时的不忍,错把她和自己当成了她醉酒夜胡乱编造出来的鸳鸯吗?
他像被人施了法一样不停揣测着,殊不知,手腕间的力道,也在逐渐松懈。
直到看出了什么端倪的韩心樱焦急的轻唤了一声:“王爷……”他才如梦惊醒,再一次施重了手中的力道。
“王爷,手下留人!”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风度翩翩的云辰陡然闯入了众人的视线里,他拧着眉头,一脸沉稳与谨慎的朝轩辕烨道:“王爷,王妃罪不至死,你快将她放开。”
说话间,云辰生怕轩辕烨大错酿成,故而一展身手,将他被迫松开了傅苑君。
脱离了魔掌的傅苑君,整个人孱弱得就如断线的风筝,直接垂倒在地。
雨荷受惊不已,大呼一声:“小姐。”便不顾一切上前挽扶,看着命已垂危的傅苑君,她几乎是伤心欲绝。
“云辰,你这是做什么?”
他愠怒的看着云辰,恼火得却不知该说什么。
云辰看了看晕迷在侧的傅苑君,只见她喉间布满乌青色的指印,一张娟秀的容颜苍白无比,他强压心痛之色,故作淡然的回道:“王爷,不知王妃犯了何错,你要至她于死地?”
他视线酷寒的盯着傅苑君,一字一句道:“这个女人是那庸君派来的奸细,伙同她的丫鬟,正密切的监视着安南王府的一举一动。”
“这是真的?”
云辰长眉一挑,神色沉吟。
雨荷见状,忙哭饶道:“不是的……王爷,不是这样的,那是月环一人所为,与我家小姐无关,小姐不是奸细,小姐没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
见雨荷抱着已昏厥的傅苑君说得声泪俱下,轩辕烨不为所动的冷笑道:“你觉得本王会相信你们吗?云辰,你让开,本王现在就要杀了这个女人,否则难以平愤。”
“王爷……她可是襄帝亲自赐婚于你的人,若你就这样贸然杀了,怕是不好跟圣上交待。”
“那又如何,本王就奏她无从适应北漠恶劣水土,期间不幸染病身亡便可。他若派人过来查看,本王有的是后招提防。”
见安南王这么就把小姐赐死的谎言都编好了,雨荷倏地一阵心寒,那绝望的眼神,不由让人心生怜惜。
云辰却执意挡在主仆二人身边,一脸决绝道:“王爷,此事中间恐怕还有误会。”
轩辕烨嗤之以鼻道:“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本王的人已经从她丫鬟房间里搜出了密件,难道这还有假?”
“那信件是从哪个丫鬟房间里搜出的?”
轩辕烨还未曾开口,韩心樱却抢先一步指着那早已吓昏过去的月环道:“就是这个丫头,她叫月环,是跟着王妃从京里而来,只对王妃言听计行,一般人可使唤不动。”
韩心樱故意加重一个“只”字,就是想突出月环是为傅苑君一个人办事,这样的话,那密件永远就跟她脱不了干系。
不料云辰听了这话之后反而却胸有成竹,一脸了然道:“王爷,看来这次你真的是冤枉王妃了。”
轩辕烨收敛起身上的暴戾之气,神色不免冷寂了几分:“云辰你这话是何意?”
“回王爷,在王妃嫁到王府之前,云辰就对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的身世背景有所打探。这雨荷的确是王妃贴身多年的亲信婢女,她的所作所为,不用说,也多出自王妃之意。”
“难道这月环不是?”他眯起黑瞳,似在思量什么。
云辰淡然一笑:“不错,这月环据我所知乃是傅家二小姐傅苑霜的婢女,在王妃前往北漠时,故而临时授意将她赠给王妃的。谁都知这傅家大小姐婚前失洁,被皇上格外开恩赐婚于王爷,而这二小姐却默默无声,但一个月前,云辰听说这傅家二小姐突然屡屡入宫面圣,似乎深得襄帝的看重,传言有议,这傅家二小姐将取代傅相家大小姐的位置,成为深深宫阙里的最高女主人。”
“……”
望着突然沉默下来的轩辕烨,韩心樱心有不甘,忙壮着胆子插了一句嘴道:“云辰公子,恕心樱愚昧,倒没听出你说的这一切,能开脱王妃的罪名。”
话刚落,她就被脸色阴寒的轩辕烨瞪了一眼,怒斥一声道:“退下!”
韩心樱被他那一记眼神瞪得手脚发麻,倒也不敢多留,转身便率着身边的丫鬟和嬷嬷们走了。
“王爷,云辰还知,王妃待字闺中时,就与她这个貌美无双的妹妹颇有不和,这傅家二小姐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估摸早就想将姐姐的位置取而代之。当初王妃婚前与舞倌私通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依云辰之见,她这个妹妹恐怕在其中起了不少关键作用。”
“那你的意思,本王手中的密件,跟她没有一丝关系?”
轩辕烨一边问,一边质疑挑了挑眉,显然颇不相信。
云辰拱手道:“这个云辰不能妄下定论,不过,若说这密件是王妃授意,那也略显牵强。毕竟信件是从月环房间里搜出来的,很有可能她是在王妃不知情的情况下,故而将信件交由旧主那里邀功。”
这一次,轩辕烨彻底沉吟住了。
他背过身,将手往身后一负,目光深沉的盯着远处。
“王爷,求你放过我家小姐吧。奴婢虽然不知月环为何会出卖王爷,可王妃是清白的。因为打从王妃嫁到北漠起,王妃就没有过二心,她一直告诉奴婢,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她只是一个向往自由的女人,并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野心。”
她的话似乎引起了云辰和轩辕烨的共鸣,二人同时回头看了傅苑君一眼,眼中神色各有不同。
“来人啊,把她带下去。”
“是,王爷!”
陈护卫一挥手,几名手脚利落的侍卫立即将昏迷中的月环拖了下去。
随即,轩辕烨又看了看旁边的傅苑君,脸色漠然,却什么也没说便挥袖走了。
雨荷望着安南王远去的伟岸背影,深知小姐这次算勉强逃过一劫,当下幽幽的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清雅出尘的云辰公子。眼中满是感激道:“多谢云公子相救,雨荷此生无以为报,来生定为公子当牛做马。”
云辰摇头苦笑,黑瞳深处也颇为无奈道:“不必谢我,此次你家小姐能不能真正保证性命,还很难说。只希望这封密件,跟你家小姐没有半点关系才好。”
雨荷无言,只能埋下头,神色悲伤的看着怀中人。
“带你小姐回去养伤吧,其它的事不必多想,我会尽力保住她。”
留下这句话,云辰也带着一声叹息,如风一般渐渐远去。
浮光小榭……
端坐在水中楼台里的韩心樱一脸怒气的将手中的玉瓷盏沉入了水底中,“砰——”的一声,荡起了层层波澜,阳光下水光闪闪的,颇为刺眼。
“哼,这次若不是云辰出面,那个女人必死无疑。就差那么一点,王爷就要了她的命。”
桑娅听罢,也微微起身, 盯着水波荡漾的湖面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你只是有意再栽赃她的丫鬟偷盗,却没料到在丫鬟的房间里搜出了监视王爷的密件?”
“不错,这个女人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出卖王爷,真是不怕死。”
“……”
韩心樱怒斥完这一切后,这才发现一直不吭声的桑娅脸色比自己还要难看。但见她眼中盛满了无尽杀意,水袖下是她紧握的粉拳。一向自视清高不屑与人为伍的她,鲜少会在人前露出这样骇人的一面。
当下她吓了一跳,忙道:“桑娅,你这是怎么了?”
桑娅勾唇冷魅一笑:“没怎么,只是想着要怎样替王爷铲除他宏图霸业路上的绊脚石。”
韩心樱低呼一声:“怎么?桑娅你打算亲自出手?”
“有何不可?为了王爷,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以前我尽量可以将她的存在忽视,可如今她已成了王爷的威胁,她的命就不该再留着。”
但见她说得斩钉截铁,韩心樱听得心中惊骇无比,心忖,桑娅这个女人还真是狠辣无情。她真怕有一天,这个女人也会这样对她。
“你在怕什么?”
“我……我……没有。”
桑娅明知故问的冷笑:“你手抖什么?你放心,本公主暂时对你的命没有兴趣。”
“那好,我就跟你一起杀了那个女人如何?”她咽了咽口水,似乎难得下这样的重大决定。话语中多少有些谄媚之意。
桑娅意外的瞥了她一眼:“有你帮忙自是不错,不过你就不怕事后王爷怪罪?”
“我们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何须让王爷知道?况且,王爷也不想让她活着,只是缺一个让她死去的由头罢了。”
“韩心樱,看来最近你倒是学聪明不少。”
韩心樱知她话中夸奖是假,讽刺是真,倒也不愿再往心中计较,毕竟二人从此还要一同敌对傅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