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一家私密会所里，绝对隔音的包间，两碗日式清茶摆在桌上，谁都没喝一口。
“说吧，什么事。”秦白看着对面的老头子，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那个六十多岁却依然硬朗干练的老头，是恒远集团总裁陆逸楷的御用律师，同时也是他最得力的朋友和助手。
“你爸爸最近住院的事，你知道吗？”他问。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种事？他难道希望我去病房陪护吗？”
“秦白啊，虽然说冤家父子，但毕竟是你父亲，是生你的人，要记仇一辈子吗？”
秦白摆弄着自己的手机，跟他毫无私情地说：“董律师，如果你找我来是为了化解父子矛盾，应该不用搞这么提防吧？”
董律师被戳穿了心思，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几声，终于挑明了说：“恒远恐怕要遇上大麻烦。”
“跟我有什么关系？”秦白连是什么麻烦都没问。
他的态度让董律师有些生气，“怎么能这么说？你以为你跟恒远集团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你以为自己真能白手起家把公司开的这么顺吗？你父亲从中帮了你多少，你应该不知道吧？”
秦白被他问的一阵沉默，“什么意思，我的生意跟恒远集团有什么关系？！”
“你最初那两年的客户，差不多都是陆总给找的，你以为就凭你和那个叫袁晶的小女孩，能轻轻松松签下那么多大客户？归零每一次遇到危机，到最后都会化险为夷，你以为是你命好吗？那是你父亲在背后帮你撑过去！”
“我可没有求他做这样的事！”
“对，你没有求，但陆总还是明知不讨好也要做，为什么？因为你们是父子，不管你怎么想，不管外人认不认可，这是血浓于水的事实！”
“够了吧。跟我讲这些做什么？今天我是要跟女朋友去忙结婚事宜的，如果你只是想帮我们修复关系，改天吧，今天没空。”
“你就要结婚了？”董律师竟露出惊慌。
他的惊慌让秦白略有开心，如果这表情是从陆逸楷脸上露出来的，他就更满足了。
“如果你愿意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我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用征求他的意见。听说陆超然对包办的婚事很不满，这么一想，我倒很幸运！”
董律师越发慌乱，有些六神无主地点点头，“结婚是好事，祝贺你。”
“谢谢。没有别的事我要走了。”
“我要说的事情还没说。”
秦白看看表，“希望你用两句话说完。”
“好吧，你父亲正面临牢狱之灾，他用一辈子打下的恒远帝国，可能就要因此破产了。”
秦白又闯了一个红等，跟垂直方向开来的一辆大众车差点相撞。
他的车被交警拦下，要他测试酒驾，测验结果显示酒精浓度为零，可他整个人却像喝多了一样神志不清。
董律师的话还在他的脑海里回想，“如果你能去替他顶这个罪，最多在牢里呆半年，我们还会帮你疏通关系！你父亲就有救了，恒远集团也有救了！”
顶罪？真是笑话！他为什么要去替那个不仅不敢认他，还害死他唯一亲人的混蛋顶罪？
“你想想吧，半年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你父亲已经七十多岁，根本禁不起折腾，就算真的保外就医，恒远也受不了这么重的打击，到时候股票狂跌古董撤资，他一辈子的心血就完蛋了！”
“这些年你父亲一直对你心怀愧疚，也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叹息对不起你妈妈，只是没有机会去补偿。”
“你知道吗？前一段日子，你父亲还跟我偷偷商量遗嘱的事，说虽然没有承认你的身份，但恒远的继承权想让你跟超然平分！”
“这件事绝不是你父亲的意思，他要是知道了也绝不会同意！对方牵扯到政界高官，是很复杂很敏感的官司，正因为之前暗中帮你谈过客户，所以才有一些跟归零相关的手续可以做假！秦白，归零就算因此倒闭了，毕竟是小公司，损失简直可以不计，可是恒远要是倒了，那是几百亿的帝国，是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也是他唯一能留给你们的东西！”
秦白的头嗡嗡作响，脑子似乎快要炸掉，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需要有人能够救救他，把他从这可怕的恶魔里拉出去。
“小霓，你在哪呢？”他把电话打给了此刻最想见的人。
林小霓正在秦白家里苦等他电话，兴奋地说：“我帮你组装擎天柱呢，你见完客户了吗？”
“哦，等一会我去接你，你下楼。”
“嗯，好，知道啦！”
女友轻快的声音让他略微平静了些，没事的，什么都不会变的，他未必要去顾及什么父子之情，这么多年都一个人走过，突然之间哪冒出如此深厚的感情？
林小霓穿好大衣从公寓下来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都开春了还下雪，今年最后一场雪了吧！”她上了秦白的车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花，笑着对他说。
秦白看看她，又看看窗外，长呼一口气说：“对啊，都要开春了，不该下雪的。”
“你真是的，去见客户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吗？害我担心半天！”
“对不起。”
“原谅你了，我们去看婚纱照吧，我选了一组很有意思的！”
秦白默默开着车子，过了一会突然说：“今天先看房子，婚纱照改天再说。”
“房子着什么急嘛，对了，房子可以给我妈妈住，但是房产证写你自己的名字，我们要提前说好。”
“写你的名字，算我送你的结婚礼物。”
“不要！结婚就已经是礼物了，不要这么重的大礼！”
“林小霓，不要以为收了我的东西就是占到了便宜，凡事都有代价的，有所享受，就会有所付出。”
“那我付出了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是伤心，也许是失望，总之以后跟我在一起的日子还长，总有不那么舒服的时候吧。”
秦白选的房子是一片高档小区里的花园洋房，房子上下跃层总共两百多平，还送露台和小花园，跟他们家之前的老房子简直天壤之别。
林小霓唠叨的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这种地方我妈妈根本住不习惯！你看周围都是有钱人，肯定合不来的！”
“房子这么大，两个人住空不空啊！七八十平就正好，大了没人气！”
“这房价也太贵了，你看旁边的小区比它一平便宜两千多呢，不就外立面做的好吗，修这么多喷泉有什么用，还得咱们付钱！”
“你闭嘴。”秦白忍无可忍，“在签字之前不想听见你说话，你要再废话，我就买刚才那套！”
他也很不爽，本来想买个小联排的，被她生拉硬拽放弃了。
售楼小姐今天一定很开心，遇到这么爽快的买主，居然第一次看房子就签了字，果真是金光闪闪的财神爷！
林小霓记得，秦白以前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别着急，我们慢慢来。
可他最近都太着急了，似乎每一件事都急着立即马上做好，否则就不会安下心来。
婚要马上结，房子也要马上买，还说结了婚就要孩子吧，明明前一段时间还说自己不喜欢小孩。
虽然人都会变，可他变得太快，快到让林小霓完全没有适应的时间。
上午被耽误的婚纱照，重新安排在周日上午去，没想到，秦白又爽约了。
令他爽约的人依旧是董律师，这次他带来了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刚刚修改过的遗嘱。
“昨晚你父亲突发脑梗，到凌晨才抢救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修改遗嘱，如果他有什么意外，你将会以陆逸楷次子的身份，继承恒远百分二十五的股份。”
他把遗嘱推过来，秦白却没有看。
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那意味着他将继承几十亿的资产，可是，这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你不要有负担，即使你不答应我的请求，遗嘱也不会改，只是恒远如果垮了，你就什么也得不到而已。”
他的话让秦白冷笑了一声。
董律师也跟着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得到这笔钱，我把这份遗嘱带来，不是想用遗产诱惑你，只是想让你知道自己在陆总心里的位置，帮不帮他的决定还得由你来做，我能帮恒远、帮陆总的，也只有这些了。”
董律师走了，秦白一个人在会所呆坐了一个多小时，那一个小时，林小霓又在影楼空等他。
“你到底什么问题呀，提前打一个电话有那么难么，影楼的人都以为我有病呢！”这次她真有点生气了。
她气的不只是秦白爽约，如果像昨天那样有急事也好，明明就呆在家里，为什么不开手机也不打电话给她？而且总挑去看婚纱照的时候出问题，能不让人多想嘛！
秦白坐在沙发上，也不辩解，也不道歉，等林小霓气得跳脚，他却没事一样拍拍身边的沙发说：“来，过来抱抱。”
“你到底是怎么啦？”她的火气被他异常的举止吓没了。
秦白依然笑着，摇头，“没怎么，就是突然想抱抱你。”
“秦白，你是不是不想结婚了，决定下的太匆忙，后悔了吗？”
“我做过很多后悔的决定，唯独这件，一点也不。”
“那你是怎么了？你这样让我很不安，是公司出事了吗？还是——你是不是生病了？”
“绝症？笨蛋，我要是得绝症，绝不会拖着你结婚，那不是害你么。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拖累你。”他伸手把林小霓拽到怀里，抱了一会，开始吻她。
秦白从来都没这么冲动过，而且第一次超越了界限，把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抚摸着他原本想保留到最后的禁地。
林小霓没有挣扎，虽然她有一些害怕，可是秦白的失控让她更担心，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说，大概说了她也帮不上忙。她能给他的安慰，就是此刻他需要的吧。
“秦白，我们去卧室好不好？”林小霓极力回应，也不打算有什么保留。
可是秦白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极力忍住了欲望，尴尬地笑了笑说：“算了，你还不是秦太太呢，我不能越界。”
林小霓沮丧，居然连这种事都得她主动吗？这个家伙太死心眼了，虽然有点难为情，但她还是说：“没关系，反正你马上就要娶我了！”
“嗯，马上了，我可以忍忍。”
“不要！我就想现在给你！”她勾着他的脖子不放，又主动去吻他。
秦白笑着吻回去，但已不是冲动的激吻，他又变得适可而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