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鹰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蒙了,他平时在村子里没有地位,见了谁都不敢大声说话,此时当着全村老少的面就更是战战兢兢,他弱弱的辩解了一声:“这是……赶石鞭……”
“走罢!”孟唯常的一只大手掌捏住他的后领,将他从牛背上提溜下来,然后挟着他向村里走去,众村民哄哄闹闹跟在后面一齐进了村子。
人群来到孟府门前,守在门口的马老爹连忙打开大门,向孟管家问道:“人找到了?”
“嗯!”
孟管家挟着卫鹰大步流星跨进大门,其余村民也跟着鱼贯而入。
马老爹看到孟管家手捉住的是卫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不禁向人群问了一句:“道长说的那个人就是卫鹰啊?”
“可不是!鞭子就搁在身上,跟道长说的一模一样,真神了!”有人答道。
人群穿过客厅,来到宅子最深出的居室,孟老爷居住的房间从来不允许下人进入,据说里面放着他的许多金银珠宝。
此时孟管家推门而入,直接把卫鹰领进了孟府的禁地,即便是从小在孟府长大卫鹰也从来没有机会进看过。
室内的陈设富丽堂皇,一张金丝楠木做得床榻上,一个老人仰面而卧,嘴巴张得老大,嘴角不停渗出泡沫,身体瑟瑟抖个不停,似乎得了什么急症,卧榻一侧,孟老爷那位妖娆的小妾李氏和两名丫鬟不断用热毛巾给他擦脸,三人皆是一脸着急,举手抬足都乱了方寸。
“老爷他怎么了?”
卫鹰终于问出一句话,也是他发自内心的关心,早上还雄赳赳人见人怕的孟老爷,孟府和整个孟湾村的顶梁柱,转眼的功夫就成了奄奄一息,万事不能自理的病人,怎能不让人唏嘘?
孟老爷身体无法动弹分毫,但一对眼珠还能灵活转动,当看到孟唯常领了卫鹰进屋,又瞧见了自己心爱的马鞭,眼神之中顿时露出一抹喜色。
“唯常,道长说的那个人就是鹰子吗?”孟老爷的小妾李氏用手帕抹了一把眼泪,娇声娇气的问道。
“是的,夫人,我带人一直在村口守着,老爷的马鞭就是在卫鹰身上找到的,定然是他无疑了。”
“嗯,那就好,就按道长的吩咐办吧!”李氏向一旁挪了挪位置,吩咐两个丫鬟将孟老爷扶起身,接着将孟老爷的贴身衣物解开,露出整个干瘪的后背。
孟管家将马鞭硬塞到卫鹰手里,命令道:“你,用这根鞭子抽三下老爷的背。”
“啊?!”卫鹰不禁惊呼出声,从头到尾没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小鸡似得被人拎了一路,现在又被逼着用鞭子抽孟老爷!这简直太荒唐了!
心中老大一团的疑惑,卫鹰捧着鞭子无论如何也不敢遵命。
“大管家,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不敢打老爷……”
“没胆的东西!”孟管家哼了一声,稍微解释了一下:“有邪物上了老爷的身,须要你这属龙的童男子用鞭子抽走那邪物,明白了吗?”
“这话是不是一位穿青衣长胡子的道长说的?他还说了些什么?”
卫鹰一路上从众人口中隐约听到“道长”“神仙”之类的只言片语,再加上这根马鞭是红须道人给的,自然联想到其中的关系,但是想不明白事情的原委,那赶石鞭的神力是自己亲自试过,怎么又变成了孟老爷的马鞭儿了?
“怎么这么啰嗦?”孟管家不耐烦的挥手道:“你打了再说,救老爷要紧!”
“咳咳”孟夫人忽然掩着嘴干咳了两声,一双水汪汪的媚眼瞄着孟管家,孟管家立即领悟,当即沉声道:“也罢,你不敢打老爷也是一片孝心,我就将今天发生的事给你说个明白。”
事情是这样,这天午后,卫鹰牵着黑牛出村之后不久,孟老爷像往常一样,带着仆人马老头一道出门散步消食,他背手走过自家的田地,巡视庄稼的长势,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都是点头哈腰、嘘寒问暖,虽然已经习以为常,倒也让他十分惬意。
当这一主一仆信步走过一座石桥时,看见河面忽然暗流涌动,一尾两尺多长的大红鲤鱼甩着尾巴,猛地跃出水面一尺多,那身金鳞映着日头,显得格外神骏。
孟老爷先是一惊,随后喜道:“鲤鱼跃龙门,好兆头啊!”
马老头附和道:“可不是嘛,这石桥就是龙门,看来咱们孟家一定会有大喜事。”
孟老爷微一颔首,忽地走下石桥,沿着河边向水里一路找寻过去,想再看一眼那条大鱼。
“地上滑,老爷你可要当心了!”马老头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在一丛茂盛的水葫芦边上,孟老爷终于找到了那条大鲤鱼的身影,大半个鱼身藏在水草里,只露出一条尾巴。
这个时候,马老头看见孟老爷忽然抽出腰上的马鞭,一步一步缓缓的靠了上去,马老头深知孟老爷凶狠嗜杀,只怕是起了猎捕之心,他觉得不妥,连忙劝道:“老爷,这条鲤鱼是带着吉兆来的,您就放过它吧……”
“嘘”孟老爷瞪眼止住马老头继续说下去,高高扬起马鞭,提了一口丹田之气,“劈”的一声水响,马鞭击破水面,正好打中鱼头,鲤鱼在水底猛然挣扎几下,竟然没有被砸晕,而是迅速扑打着尾巴蹿入深水中消失不见。
孟老爷一击不成,茫然愣在原地,身体一直保持那个下击的姿势。马老头觉得奇怪,连声唤道:“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孟老爷仍是不动,嘴里喃喃道:“难道我的力气已经这样衰弱了吗?”
他年轻时练过武功,后又征战沙场,曾是力能伏虎的大力士,即使年纪渐老,一鞭下来,即便是透过水面也能砸破乌龟壳、螃蟹甲,如今正中鱼头而不死,直叫他心中震惊,以至于久久回不过神来。
愣了半晌,孟老爷终于动了,他正打算撤回马鞭,却发觉鞭梢被水草给缠住了,心中没来由的一怒,使出蛮劲一扯,岂料马鞭没有撤回来了,脚下却是一滑,整个身子站立不稳,“噗通”一声,直直掉进了河里。
等到将他救起来之后,他就变成了卫鹰现在看到的样子,一时间,所有村里人都聚到孟府上看望,很多人来出主意,有说是中邪,有说是羊癫疯,请了精通懂医术的古先生看病,他摇头沉默良久,最后说道:“好好养着,只能听天由命了。”
眼看着孟老爷是没救了,众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就在这个时候,一位斜背宝剑腰悬拂尘的红须道人突然出现了,看过孟老爷病情之后,道人斩钉截铁道:“贵府主人之病,乃是恶鬼缠身所至。”
“盖因贵府主人早年造的杀孽太重,亡魂想要复仇,却被一件法器所震慑,几十年始终不敢近身。”
当听到红须道人说到这句话时,孟老爷那唯一还能动得眼睛忽然猛地眨巴起来,显得十分赞同。
红须道人立马让人问他镇鬼的法器是什么,在哪里,但孟老爷却有没办法表达,只能干瞪眼,急得一干人团团转。
这个时候是马老头灵光一闪,问说是不是那根随身的马鞭,孟老爷的眼神顿时大喜,连连眨眼示意正确。
“须得找到那镇鬼马鞭,才能救孟老爷!”红须道人胸有成竹的说道。
只是先前众人都忙着救人,根本没注意马鞭的事,这个时候再去找马鞭,已不见了踪影,众人将整条小河翻了一个遍,没有找到。
“想那马鞭一定是被河水冲走了”众人又沿河下游一路找过去,仍是一无所获,马鞭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必找了,”红须道人忽然止住众人,说道:“经过贫道刚刚的推算,申时之后,自有生肖属龙之童子持鞭而归,到那时你们要请龙子挥鞭,鞭笞孟老爷之背,待三条血痕浮现,恶鬼便被尽除,病症自然也就会消失了。”
红须道人说完了这番话便起身告辞,众人挽留不住,只好由他离去,随后管家孟唯常带领众人一直守在村口,等待道人所说的属龙之人带着马鞭出现。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卫鹰心中疑团稍解,他今天是见过鬼的,对于孟老爷被恶鬼缠身之说甚为信服,只他不明白,马鞭明明就在红须道人手上,他却让众人白白寻找,而随后去到鹰愁涧又把鞭子交给自己,这一番安排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卫鹰心想,事情全由一根马鞭引起,要说起来,这鞭子真是了不得宝贝,赶山赶石,赶妖赶鬼,真是妙用无穷,怪不得孟老爷总是鞭不离身呐!
他正想得入神,就听见孟管家不耐烦的催道:“事情都说清楚了,你不快去救老爷?”
“啊!是!”卫鹰连忙遵命,犹犹豫豫的举起鞭子,无辜的看了看屋内的众人,对孟老爷道:“老爷,今天是为了救您才不得不这样做,您忍着点疼,很快就好!”
见到孟老爷眨眼表示同意,卫鹰咬牙一鞭抽了下去。
“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