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不仅对善良有透彻的分析，对温柔，聪慧，明理，勤俭，整洁，诚信，精神风貌，健康，生活方式诸多问题，都有系统的理解和要求。最后他说：“如果外在条件和以上内在条件都通过了，并且有真诚的愿望，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项才能确定彼此的关系。我的想法如能获得你的认可，我会很高兴。如果这些，就是你的固有品质，我会非常希望我们能走到一起。当然，我也想知道你的看法，希望就此和你进行讨论。”熊猫补充道：“跟你聊天，我能感到你有很多优良的品质，比如善良、诚实、勤劳、爱整洁……”
他们还就音乐展开了互动。“熊猫”说：“听了马赛曲，便能感受到风萧萧兮易水寒，战士一去不复返的悲怆。”
芳草说：“是的，什么类型的歌曲，便会产生什么样的听觉效果和联想。譬如，听‘梁祝’便会使人感叹爱情的美好和千年的相思之苦！”
“熊猫”说：“蓝色多瑙河，使人感受到了碧海蓝天。
芳草说：“是的，你说的非常对。”
芳草对“熊猫”知识的渊博和对音乐的广泛理解十分佩服。他们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共鸣。
“熊猫”说：“芳草，我喜欢你。”
“熊猫”曾告诉过芳草说他信奉基督教，并说自己的父母已90岁高龄，因此，他辞职在家照料双亲。曾有过一次失败婚姻，没有子女。
芳草也曾告诉过熊猫自己没有退休金。每月有不到400元的社会养老金。医保是城市一老一小那种待遇。
在彼此的了解、沟通过程，芳草内心已迅速进入角色。她想尽管“熊猫”有父母双亲需要照料，但只要彼此深深相爱，他的父母便也是自己的父母。孝顺父母的人，内心是有大爱的人，也是值得被女人爱的人！
芳草的心，完全被爱情充满。使她缺乏信心的还是自己的养老和医保问题。她不敢说喜欢“熊猫”，而她的心早已向爱情投降。当她听到“熊猫”再一次向自己表白，芳草便也大胆地说道：“熊猫，我也非常喜欢你。”
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熊猫”和芳草都是比较内敛的人，尽管互留了电话号，只是在除夕夜互发过一次祝福短信。在一定程度上二人的性格很相似，各自只在心里默默喜欢着对方。那个春节，“熊猫”与芳草没有任何联系。
芳草在思念对方的同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应。那种感应她说不清，道不明。总之，心很忐忑。“感应”，后来被证实是灵验的。节日过后，“熊猫”给芳草在空间留了言，他写道：
“芳草，你好！
如果我下边要说的话，影响了你的情绪，这，并非我本意。如有得罪，还请你多多原谅。我思前想后还是实话实说，这样可能会更好。我们在网上相处，已有一段时间。和你在一起，感觉很开心，留下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你的文章，给了我深刻印象，很钦佩你有一般人不具备的才华。只是，我从现实考虑，医保关系重大，如果得了大病，国家制定的报销制度，我们之间有很大差别。家人和朋友一直在提醒我身边所发生的事例——一个一天要花一万元治疗费的病人，是工薪族很难承受的。节日前后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苦苦思考这件事。相信你也不好受！我担心一旦发生大病，我不能不尽全力承担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又怕自己承担不起。因此，我不想耽误你更多时间，只能直言相告了！
对此，我也很痛苦，实在对不起！
愿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好友熊猫”
芳草流着眼泪读了“熊猫”的来信。又流着泪水给“熊猫”回了信：
“熊猫，你好！
非常感谢你如此真诚、直白相告，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具备的坦诚、美好的品格，你具备了。我们相识在网络，你可以向鹰一样飞来，也可以像天外来客一样默默消失，但你没有。这比传统的“含蓄”要好得多！
至少，我们明明白白地来，清清楚楚地走。
你说对了，我确实心里很难受！因为，你是我几十年遇到的真正的初恋，尽管我们未曾谋面。我如此说，也许你会笑，都啥年纪了，还初恋？之所以如此说，一来，是事实。二来，是我在乎你。因为我们的灵魂产生了共鸣，心与心发生了撞击。这是我几十年做梦都在追求的境界！然而我们是凡人，凡人就要生活。超越现实，是凡人所不能及的。这是最近这两年我才悟出的道理。说实话，尽管我心里一直没底，知道自己养老待遇及医保这块是择偶的障碍。但，我心存侥幸，以为遇到你是幸运之神，在向我招手！
以前，我总天真地认为爱情主导一切，金钱在爱情面前既卑微又世俗。因而我的心，不顾其他便沉浸于爱情之中。心里天天想你盼你，亦如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那种心动，有生以来，我从未有过。今天如此结果我虽感吃惊，但我不怪你。你的担忧，不无道理。金钱，大病，养老，这是一个超越不了的现实难题，况且你父母反对，你便应该服从。这是为人子必须做到的！顺，是孝的组成部分，没有顺，何来孝？无论如何，我感谢你，感谢你给了我一份心动和美好的记忆。我也真诚地祝福你，祝你幸福！
保重再见
芳草
神奇的网络相遇，使芳草开心、快乐。也使她如梦初醒——自己的现实情况，已经丧失了追求爱情的资格！
许多时候，人们愈得不到的东西，心里，愈觉得它完美无缺。自芳草失去“熊猫”，她心里愈发觉得“熊猫”似森森兮千丈之松，矫矫兮如云中之龙。夜里，她跑到外面，流着泪水，疯狂而一遍又一遍地高声唱起她曾经最喜欢唱的、百川作词作曲、何杰唱响的那首《老婆之歌》：
自己家的孩子别人家的老婆
自古以来许多人都这样说
可是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呀
我只觉得我的老婆谁也比不过
每次我一见到我那心爱的老婆
一股暖流顿时就从我的心中过
我们两个总是有那说不完的话呀
我们两个总是有那唱不完的歌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浑浑噩噩度过数日，芳草拿起笔，写下最后的声音：
今天敲响心酸的键盘，怀着特殊的心情，写下我在世的绝笔。
万语千言如何写？如何写都不能真切表达我对绚丽美好世界的无限眷恋，也不能表达我对喧嚣、罪恶世界的无限厌恶。听来似乎矛盾，而人就是各种心态、各种情绪、各种认知的矛盾体！为了这次绝笔，我多日放声歌唱，泪如泉涌，觉不能寐。在这个世界，我曾开心过，幸福过。我游过山，戏过水，去过一些地方旅游过。尽管我已心力憔悴，尽管我没有爱过，但是我来过，足够了！
趁自己不算太老，没拖累亲人，没拖累社会，结束生命是最好的抉择。多数人愿意人老珠黄、老态龙钟、涕流过唇、一挪一蹭、步履蹒跚、骨瘦如柴、佝偻身躯、卧床不起，让子女忙的不亦乐乎再自然寿终归天。似乎，那才是福气，那才理所当然。而我不这样认为，我不愿给女儿添麻烦。既然女人的使命已经完成，该奋斗的奋斗了，该付出的付出了，如今这把年纪，已不能再为社会和他人做贡献了，还要拖累别人，拖累社会，这样活，谈何安宁！
欢乐，莫过于知心人得以欢聚。悲哀，莫过于有情人不能聚首！静静的去吧，去到另一个世界，那里，一定圣洁而纯净。那里爱情就是爱情，爱情没有附加条件。那里的人们互助，互爱，互谅，互让。我要到那里静静品味祥和、宁静与悠然。藏龙山顶峰是个绝佳去处，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活，我没活出尊严。死，我要有尊严地死去！
我这样离去，会给世界节省开支，会给亲人减免麻烦。如果这是一种奉献，那么，我做到了。
永别了，我亲爱的女儿，我可爱的外孙！永别了，我的女婿，拜托你们好好爱我的女儿，她们很好，很善良。永别了，美丽的世界！
写完，芳草又在手机上，写下如此文字：
孙大夫你好，今天姐有一事相求，是这样，姐感觉累了，姐想到天堂世界去休息了。在你接到此信息那一刻，姐姐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求你立刻和你的同事一起，带着医疗器具，来藏龙山望海角一趟，把姐姐体内所有有用的部件取出。眼角膜我愿捐献给年轻人，让年轻人重见光明，他们好为社会贡献力量。
尽管我去了，我的眼睛、我体内有用的零件继续在这个世界发挥作用，我很开心，很满足。姐姐最后这点心愿，我请求你务必帮忙办到，这是姐的遗愿。谢谢你，我的好兄弟。在姐姐最后的生命里，你又帮助了我。姐姐给你鞠躬了，谢谢。
芳草沐浴完毕，穿上自己喜欢的服装，描了眉，涂了口红，精心打扮了一番。望着镜中的自己，像一个漂亮的新娘，她很满足。
芳草慢慢爬上了藏龙山。她认为自杀而死，是自己人生最高的艺术。芳草的人生，一直在追求她自己的艺术。她像一尊雕像，伫立在藏龙山顶峰，仿佛站在天堂世界心爱的男人的肩头。恍惚中，她钟爱的男人像山一样伫立在眼前，风雨来了，他张开自己博大的双翼，岿然屹立，没让芳草受到一丝伤害。心爱的男人为她、为孩子挑起了一家之主的大任；抚平了她所受的创伤；消除了她一切的疲惫；帮她鼓起了生活的风帆；使她走向精彩，走向了美丽。一刹那的幻梦，使芳草完成了在凡间充溢在心头的愿望——做一家之魂，做情爱与母爱的天使……
她站在藏龙山顶峰，心，充满对天堂世界的美好向往。她遥想的很多，很远，很丰富。她的心，完全放开了，释然了。她想起三毛；想起张国荣；想起狼牙山五壮士——生与死，同样美丽！
芳草面朝黄海，大声喊道：“亲爱的女儿，我爱你们！亲爱的外孙，我爱你们。“熊猫”，我亲爱的朋友，来生我们一定成为恋人。杨茂森，你要好好活着。有你在，我们的女儿就有父亲，永——别——了——”
芳草掏出手机，把提前给孙大夫写的两条信息发了出去。她木雕泥塑般伫立，双眸凝望大海，心，已飞向远方。魂，已去了天堂。
她使劲深吸一口气，憋住呼吸，闭上双眸，从山顶往山下的望海角纵身一跳……
孙大夫接到信息，万分惊讶，他召集医院同事，风风火火去了藏龙山。孙大夫的工作单位，距离藏龙山不过35公里远。他和他的同事一行人，下了汽车，便急匆匆向藏龙山下的望海角跑去……
远处，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地作响……
某医院病房，杨琳和杨沐分别坐在芳草的病床两旁。杨沐双手轻轻摩挲芳草的一只手臂。杨琳正在给已成植物人的芳草朗诵芳草曾经给杨琳和杨沐朗诵过无数遍的《东方红史诗》里的一首诗：
在毛泽东时代，祖国的人民，多么幸福，祖国的江山，多么壮丽，可是，我们怎能忘记过去的苦难，怎能忘记毛主席，带领我们跨过的万水千山……
芳草耳边放着一个精致的收录机，正在医院接受三维五感疗法刺激大脑休眠细胞复活，使其逐渐恢复神经功能。三维疗法即是：针刺促醒法，中西药促醒法，运动催醒法。
三维针刺促醒，即是使用毫针、芒针、电针、眼针、舌针、腹针、耳针、头针、全息针、火针、温针等取穴针灸，达到促醒。三维中西药促醒，即是除了口服药物还有外敷，药浴，熏蒸，离子导入等内外综合治疗，修复并激活受损脑组织。三维运动促醒，即是被动运动，保持关节的灵活性，防止关节畸形、肌肉萎缩、骨质疏松。被动运动可以促进神经功能的修复、血流增高、脑细胞兴奋，达到运动促醒目的。
五感促醒治疗，即是五感视觉刺激治疗，五感听觉刺激治疗，五感味觉刺激治疗，五感嗅觉刺激治疗，五感触觉刺激治疗……
还有亲情唤醒疗法等，一系列综合治疗。三个月后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芳草的一个手指，奇迹般稍稍轻微动了一下，这一小小的反应，使杨琳和杨沐顿时望见了曙光。姐妹二人更加拼命地给芳草朗诵，按摩，醋熏，芥末，辣椒等刺激芳草各路神经的复活。杨琳用芳草的笔记本电脑，把母亲的事情撰写了一篇文章，发表在芳草的网络空间。以此书写她的快乐和期待的心情，同时也想让所有人分享她的忧伤和喜悦。
杨沐故意作秀，她大声在芳草耳边给小炜打电话秀恩爱，给她公公、婆婆打电话秀和谐，以此促进芳草听觉器官的恢复。
沐子贴在芳草耳边大声说：“妈妈，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您一定要活过来好好享受生活……”
沐子说累了，她手提暖壶出去了。当沐子提着一壶热水回来，与他同时进屋的，还有一个手捧鲜花的陌生男人——他，是“熊猫”。
原来，“熊猫”无意中在网络空间看到了芳草的消息，便不顾一切，来到医院。他眼含热泪，站在芳草床前，说：“芳草，我来看你了。你一定要醒过来，好么？“熊猫”一只手臂在胸前庄重地画着十字……
杨茂森拎着两盒盒饭，来到病房，他不声不语站在“熊猫”身后。杨琳贴着芳草耳边大声说道：“妈妈，您睁开眼睛看看谁来了？您睁开眼睛看一看，好么？”
这时，芳草耳边的收音机里，传出关牧村悠扬的歌声：
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娜尔罕的心儿醉了/阿娜尔罕的心儿/醉了/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