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何心里有了些底。
“明日挑云会带你面见八爪先生,”陆何伸手自然地拍拍他的肩膀,“只是……”
“夫人?”男人话中终于带了敬重,生怕夫人反悔。
“我只信你一次,但是要是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做不得的事,我必定留不得你。”
她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他叫什么?”一逼装完,陆何才反应过来忘了问这男人的名字。
“都叫他黑牙,”挑云回复,“他就是因为那颗蛀牙打响了名头,他自称牛三,可婢子查到他是北方某村赌博气死爹的小地主,名叫徐子陌。”
“你倒是清楚。”
上马车离开之前,陆何又前去和小棍儿道别。
“棍儿,姐姐走喽~”
陆何冲他摆摆手,只是他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又安置了几句转身离开,一只小手攥住了陆何的小指。
“你明日还来吗?”这是小棍儿到这里来的第一句完整的问话。
陆何听到看到了他眼中话中的企盼,欣喜异常,可明日,的确是有事情的。
只是,她实在不忍心拒绝。
“明日还来吗?”他又一次重复。
陆何捏一捏他的脸蛋:“姐姐不想骗你。”
“还来吗?”
“我会来的。”陆何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棍儿这才松开了陆何的手,看着她登上马车离去。
九月十六日的前一夜,她梦见自己错过了约会。
天还不亮,陆何就悄悄起身梳洗,起来了才发现景奕的床铺早已经没了人——他平日里是起的早没错,只是那时陆何总是迷迷糊糊昏睡着。
走出房门,陆何看到了舞剑的男子。
十五的圆月尚未西沉,清辉盈润,月色如水,也许唯有这般的月色,才能不在这样的男子面前自惭形秽、失了光华。剑若霜雪,周身银辉。虽是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却是丝毫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更显平日所罕见的恣意潇洒之姿。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
文武全才,说的就是景家公子。
陆何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景凌。虽然只见过他射箭,他的剑术肯定也是不差的。或许会比景奕的剑术更加花哨凌厉些吧。
那个轻轻吻过她的身影和眼前剑舞的身影重叠,恍惚之间,一件带着男子体温的外衣搭上了自己的肩。陆何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看了这么久。
“今日怎么起的那么早?”景奕走到陆何身前,为她系好外衣颈部的系带。
景奕向来温柔体贴,总能让陆何心生暖意,想来玉瑶姑娘爱的也正是他的这般温柔。
“你舞剑真是好看。”陆何真心赞美。
“景凌与我师出同门,我长久不练,早有些生疏了。”
“谦虚。”陆何冲他吐舌头。
见晨光熹微,就又跑回屋内拿了两身衣服,一红一紫,摆到景奕的面前。
“我今日去约会,你快帮我看看哪一件更好看?”
景奕审美眼光拔群,正好救救她这个选择困难症患者。
“红色。”景奕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伸手把那件衣服接过放到一边,双手按着她的肩推到妆台前坐下,“今日不必叫挑云,我来给你编发可好?”
“善!”陆何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能让朝廷最为年轻有为的户部侍郎给她梳头,这个牛她能吹一辈子!
景奕的手法和他的为人一样温柔和顺,细致自然,轻车熟路,乌黑的发丝犹如他笔下的墨,随着他的心意变化万千,不一会就一个俏丽的妇人发就成了形。
“厉害了!”陆何在镜子前左转转右转转,然后一拳捶上景奕的肩膀,冲他挤眉弄眼。连女子的发髻都这么熟练,泡妞技能max。
景奕只是揉着被捶痛的肩膀,温和的微微笑。
她没有吃早餐,激动地一出门蹦上马车和景奕分了手。直到回头看不见景奕送她的身影,陆何这才端坐,在嘴里念叨着。
“青隐山南。”
直到到达目的地,她才发现自己原本对时间地点的担心是多余的。
马车停在那碧波万顷的湖边。
天此时已完全亮了,碧蓝如洗,湖面波光粼粼,映着无边的天空,无尽的山色,无穷的林木。气候微寒,舒朗的秋风略过湖边的青红黄交错的不知名称的树木,洒下片片如蝶的落叶,翻飞,翻飞,滴落在入镜的湖面上,颤动了清晰地倒影。一行大雁从水下潜过,穿过白云,穿过芦苇,直到湖水的尽头。
她情不自禁的踩着微微带潮的泥土,走近了那湖滨,陶醉在水天一色之间。
一双手捂住了陆何的眼睛,微凉。
陆何翘起嘴角,伸手抓住了那覆盖在自己双眼上方的手。
身后之人想要把手抽回来,屡试无果后无奈发声,正是沐玥不错。
“……你松手。”
“抓住了就不会松手。”陆何笑的得意,“让你一直忙自己的事情,不来看我。”
“你也很忙啊,景夫人。”沐玥放弃了挣扎,由着陆何抓住他的手不放。
“呐,我们来谈正事,你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吗?”陆何微笑转身,可待看到沐玥一身的装束,就笑不出来了。
并不是因为他还是那么的帅,而是他那一身黑灰土麻色的远行衣。宽松束腿的裤子,斜肩绑腰的上衣,帽子宽大的麻质的披风……他这是又要出远门了?这不是才跑了几年的长途回了京城,这么快又要出发?这相见莫非告别?
陆何满脑子都填满了这样的念头。拉着他忘了松手,又因为陆何拉住他的手的方式,两人的手臂因为陆何的转身而缠在一起,湖滨的草地倾斜,陆何直接倒在了地上,把沐玥也拉倒在草地上。
陆何摔得不痛,也不急着起身,松开紧抓住他的手,皱着眉坐在草地上询问:
“你要走了?”
沐玥也跟着在她的身边坐下。
“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教养过我的叔父?”
你说过的什么我都记得。陆何在心里默默回应。
沐玥打记事起就与叔父一同在商队中生活,在一趟又一趟的运输途中流浪,直到他成年,叔父才放手让他一人闯荡,自己则在北方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