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忘怀一直以为人之所以不敢杀人,绝对不是因为杀人犯法,人们真正惧怕的只是杀人后要遭受的制裁。
当一个人再也无所顾忌的时候,杀人并不是多难的一件事情,可是因为一场这样的冲突而杀人,萧忘怀在理智上难以接受。
而问题的关键是他自己现在就想杀了张猫,非常想,拼命想。他不想给自己找什么借口,这个村子里的人是都不喜欢张猫,除了他老娘,他老爹肯定也不喜欢,因为他老爹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他就是个二流子,最擅长的事情是偷鸡摸狗,谁家柜子里的钱财少了,谁家田地里的瓜果少了,谁家老母鸡下的蛋不见了,肯定全是他干的。
他的爱好是偷看别人家的闺女洗澡,他娶不到老婆,没有人愿意将女儿托付给他,方圆数十里一户人家也没有。所以他要偷看人家闺女洗澡,然后出去用他那张破嘴告诉谁家闺女哪里哪里有几颗痣,谁家姑娘其实胸部没有什么料,别看平日里鼓鼓的,肯定塞了不少布料。他就是要弄坏人家的名声,然后让别人嫁不出去。可惜他错了,唯一一次被真正得逞的王屠夫一狠心把女儿嫁到了两百里地之外的山寨。
可他还在继续。
他到现在还没有被打死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那已经做女红做瞎了一只眼睛的母亲每一次都会跪在别人面前死命的磕头。
但是这些都有自己无关,自己想杀张猫只是纯粹的因为他今天对自己的作为。
莫名想起马加爵,想起那场因打牌而引起的口角,想起那些所谓的专家引申到社会层面的高谈阔论,也想起了父亲满脸沉痛无奈的定论。
“那孩子,已经疯掉了。”
茶庄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走光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后,任谁也没有海聊打发时间的兴致。
揉了揉隐隐发痛的膝盖,萧忘怀向张大胖提出了出去一趟的请求,张大胖叹了口气同意了,今天肯定来不了几个客人了,只是这张脸,虽说其实已经是十二岁的孩子了,但是还是过于阴沉了吧。
李仁药是村上唯一的郎中,也是汲水村的骄傲,附近的村子里都没有郎中,得了什么小灾小病,不是赶到城里面去,就是跑到汲水村来。
去李仁药家也是萧忘怀必修的功课之一,人体身上那么多穴道,还要精准取位。这种高难度的事情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全部掌握。看了一遍就能记住,那是脑子有病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比如说把曹操当成猴子耍,在历代三国志里智力几乎都能上90的张松。
但愿今天没有什么人,那么便有更多的时候去记忆那张穴位图,而不是拿着药秤在那里几斤几两的算计。
但是看到那张脸的时候,萧忘怀便知道自己的打算要落空了。
那是一种满是痞气的得意洋洋,那是玩弄鼓掌之中的戏谑,像头将老鼠抓在手中的猫。
猫,张猫。萧忘怀知道张猫要干些什么。他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前世的小学时代,在向老师报告那个有着黑社会家庭背景的胖子对自己的恶行后,自己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转,反而走向了更坏的方向。
那些脑容量畸形的混蛋,在恼羞成怒后只会把责任推向他人。对付这样的人其实很简单,这样的人通常都没有太大的骨气,他们只会欺软怕硬,只要你可以不计较自身的伤害拼了命给他造成伤害,哪怕一点点,他就不敢肆无忌惮的欺负你,他们的胆量并没有比他们的脑容大上多少。
前世的不作为是因为那时候的自己还没有认识到这个简单的道理,所以会懊恼自己懦弱的屈服,而现在的不反抗则是因为自己真的无法对张猫造成一丁点伤害,这样的抗争只会让张猫变本加厉的想重温和回味他的胜利和自己的软弱。
当然,如果自己能像头疯狗一样去咬人的话,不说能咬下他一口血肉,至少也能在他手上留下两排齿印。
可惜自己是人,不是狗,也不是真的只有十二岁的侏儒。
萧忘怀没有跑,因为肯定跑不掉,这场相遇不是偶然,张猫处心积虑地守在这里。萧忘怀也没有呼喊,虽然求助于人很可能解决当下的危机,但是更大的可能是一无所获。张猫的位置选择的很好,这个拐角处并没有太多的行人。
张猫在茶馆的逃跑只是畏惧那种众怒的东西
“啪”直截了当的一个巴掌。
“老子玩你是看得起你。”
萧忘怀忍不住笑,不仅仅是因为这种流氓惯有的神经病逻辑而引发的喜感,更因为这句话这种语气真的像极了因为没有钱付嫖资而被小姐拉扯着不让走的“恩客”。
“啪”又是一个巴掌:“笑笑笑,笑你****啊。”
萧忘怀止住笑,故作愕然:“你怎么知道我在笑你妈的逼,你妈的逼跟你说的?”
没有人能忍受父母被言语所侮辱,萧忘怀也不能,他放弃了张猫最重因为无趣而收手的打算,他决定了要用言语反击。
张猫同样不能忍受。
萧忘怀直接被一脚踢翻在地上,那只脚随机踩踏在他的胸口上,狠狠转了几下:“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真是没有新意,所有世界的流氓来来去去为什么都只有这几句:“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笑你妈的逼,莫非是你妈的逼亲口告诉你的?”
萧忘怀的话并没有说完,他才说到一半,张猫已经直接压在了他身上,疯狂的扇起耳光。
很痛,火辣辣的痛,红肿的脸颊直接影响了发音,每一句说出的话都被巴掌所打断,但是萧忘怀还是含糊不清的坚持着。
张猫的手还没有软,但是他的心却害怕了,越来越多的血从那个侏儒的嘴里流了出来,弄的他的手上也沾满了血,他是想打他,是想教训他,但是他并没有想做到这种地步,飞扬的血迹让他开始感到不安。
张猫站了起来,他要远离这个侏儒:“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嘴硬。”
张猫并没有走远,他又折了回来,那个侏儒的话虽然依旧含糊不清,但是他还是听清楚了。”
“你就这么点力气?难不成当初你从你****里面出来的时候被挤坏了?”
怒与恶增长了胆量,张猫抓起了那个嘴硬的侏儒的脑袋狠狠砸在了地上:“你他妈自己找死。”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就像被绑在案板上的猪,就是嘶吼声能惊醒一个城市的美梦,最后还是菜市场上的几百公斤猪肉。
不需要张猫用力,萧忘怀发了疯一般的用后脑勺撞击地面,一下,两下,三下..他要用疼痛来铭记所有的不甘。
张猫彻底凌乱了,扯住侏儒头发的手也忘记了松开,直到他注意地上再次淌开的鲜红之后,才惊慌失措的跑了,连一句狠话都忘记了留下。
萧忘怀捂住后脑勺跑出了角落,没有向人求救的决定是对的,那远远躲在一边看着自己的三个人应该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做,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都不再重要了。
不用去体会那种求助却得不到回应的失落,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