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房间里,张猫瑟瑟发抖的站着,他不能不害怕,整个屋子里除了他那个只知道下跪没有一点用处的老娘之外,没有人站在他那一边。那些人是有分歧,可惜他们的分歧只是在于到底是把自己送官还是直接打死不给汲水村丢人现眼。一想到可能即将被活活打死,他的脚就发软到几乎站立不住,到现在还没有尿裤子的唯一原因是因为这群凶神恶煞的乡亲们冲进他家里面之前,他刚刚撒了一泡尿。
他要抗争,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有发财,他还没有娶媳妇。
“你们不能把他的死算到我的头上,明明是李老头那个庸医把人给治死了,为什么要算到我的头上。”
愚蠢的抗争顿时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那些原本在立场上倾向于送官的人纷纷闭上了嘴,冷眼旁观,暗自腹诽原本的好意是多么的愚蠢。
当一村之长恼怒的一挥袖,就欲转身离去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成了定局,坚持送官的人们也都放弃了立场,认为张猫就该直接被打死的李大壮拥有了最大的话语权。
张猫的母亲跪着爬向了村长,死命的抱住村长的一条大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村长低头看着早已年老色衰的妇人的老泪纵横的脸,恍惚记起了当年,那曾经的青春年少,那梨花带雨的青葱女子。
可惜她当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否则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命数啊。”老人一声长叹,却不知道这声叹息到底落在何处,依旧能下田劳作的老人轻而易举掰开了老妇人的手。扶起妇人道:“私刑总是不好的,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送官吧,大壮,别忘了去牢头那打点一番,让他最后一程走的舒坦点,再怎么说也是村子里的人。”
碎石木屑激飞,一蒙面男子破屋顶而入,落地之后不理会惊愕众人,信手一掌将木桌拍的四分五裂后朗声道:“老子是刘大彪,承蒙江湖朋友抬爱,送了个铁掌断山的雅号。”
说罢朝一位坐着的中年人比了比手势,待那人慌张起身后大马金刀坐下,环顾四周噤若寒蝉的众人后方才满意得点了点头,鼻中发出一丝冷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村长,毕竟是见过风浪的老人,又有与山上强人打过交道的经验,迅速将姿态放至最低,闭口不提破屋毁桌一事,恭声道:“刘大侠来本村不知有何贵干,本村若能有幸帮衬一二的地方,一定在所不辞。大壮,还不去给刘大侠奉上茶水,二壮,回家起几坛好酒,再叫你娘叫几个乡亲张罗一桌好菜,给刘大侠接风洗尘。”
刘大彪挥手喝止道:“别弄这些有的没有的,老子不吃你们这一套,老子还有天大的生意要做,没有空和你们磨叽。老子看着这杀了人的小子顺眼,要收他做徒弟,老子可没有问你们的意思,只是知会你们一声。”
被打脸的村长老脸一红,儿子们此时也派不上用场,个个低头不敢直视那双裸露在外的双眼。然而这种江湖强人,终是无可奈何,唯有将身段放的更低,小心应对:“是是是,刘大侠行事当然不需要我们这种乡野小民过问。”
话虽如此,心下却是恻然,依照张猫的脾性,跟了这种刀头舔血的江湖强人,早早死在了外面还是幸事,若是不幸发迹归来,绝对是祸事一件,为祸乡里在所难免。
然亦奈何,只好收拾心情早做打算,拍醒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如坠梦中的张猫,柔声道:“傻小子,你有天大的福气了,还不快给刘大侠磕头拜师。”
终于确定福从天降的张猫完全没有注意到老人态度的转变,喜极而泣的给未来的师傅猛磕响头,连额头渗血也犹未自知。
大马金刀的汉子受了数十个响头后方才满意道:“够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刘大彪的弟子,有什么人欺负了你尽管与师傅说,师傅帮你出头。”
如奉金科玉律的张猫扑通一声爬起身来,二话不说对着屋内众人一顿乱指:“他们都欺负过我。”
众人色变,连化名为刘大彪的萧苦也是如此。他不得不为之气结,这种江湖强人收徒的场面话是不得不说的,只是不料这个二流子会脑残到这种地步,看着那一双双满是恐惧的双眼,只好轻咳几声:“以前的事情我不管,这些事情等你自己武艺有成了自己解决。”
春风得意的张猫犹有未甘,确信这位刚拜的师傅此时真没有为自己出头的意思,狠狠得瞪了屋内惊魂未定的众人几眼。
大感意兴阑珊的萧苦丧失了继续演戏的兴致,凶狠道:“为师还要大买卖要做,给你娘磕几个头,咱们这就走,跟着为师天南地北的闯,最近几年你是回不来的。”
张猫草草磕了三个头后起身,原本的意思离别之情也因为老妇人没完没了的关切叮嘱而消失殆尽,不耐烦的频频点头,心中幻想美好前景。
萧苦耐心听完眼前慈母的叮嘱,来来往往无非是注意身体,行走江湖千万小心的重复,戏中刘大彪的角色本不该允许这种唠叨的。
在相邻们的善意提醒后,妇人才放过了自己的儿子,转向刘大彪大谈感激之情,发下为恩人吃斋念佛的宏远,许下来生做牛做马的誓言。
萧苦毫不怀疑这个老人誓言的真诚,正是这份真诚此时正在狠狠拍打他心中那份玩弄的得意,只能挤出一副不耐烦的臭脸,抓起张猫跃上屋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