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疯了！
这是石方现在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念头。
自打前天夜里，精卫小队顺利完成任务回来后，梁山大营就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一样，再没了片刻的安宁。
整整两天了，这帮出了名的强人，着实让石方见识了一把什么叫悍不畏死。
“咚咚咚咚……”催命般的战鼓声又响了起来。
“又来了。”石方心里一阵的无力，印象里，好像这鼓声就没停过。
“小山，让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就快挨过去了。”石方扯着嘶哑的声音，向一边的扈山吩咐着。
“是，庄主。”
扈山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去，脸上满是尘土，干裂的嘴唇翻卷着，左肩胡乱裹着些布条，不时的有丝丝的血水渗出，沾染得深色的衣服，颜色更是有重了几分。
石方舔了舔嘴角，一使劲，挣扎着站了起来。伸手拎起一张大弓，费了半天的力，才算把弓架在了城垛上。
“弟兄们，贼人又要上来了，大家都准备好，再****娘的一场！”
石方大声地呼喝着，可嘶哑的喉咙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实在不能保证人人都能听到。好在，两天下来，众人好歹也算掌握了些战阵规律，一听鼓声响起，全都不自觉地做好了各种战斗准备。
放眼左右，老石的心里苦的要命。几百条人命啊！两天的功夫，几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老袁死了，张成也只剩一口气了，还有那个被石方取笑过的小结巴，还有……
一阵轰然的脚步声传来，梁山的攻势又开始了。
没有马嘶，没有呐喊，两日来的攻防激战，这帮强悍的敌人也不再无谓的浪费体力了，就这么闷头冲向了庄门。
“嗖”，石方估摸着距离，一等敌人进入射程，抬手就射出了一箭。就像一个信号一般，天空立时间布满了了一阵箭雨。
不停的有人发出惨嚎，不停的有人突然的倒下，但，梁山兵卒们的脚步，依然离城墙越来越近……
终于，第一张云梯架了起来。
“投！”
随即，一片矛影闪掠，城下的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倒！”
“哗啦……”一片水声过后，下面更多了许多在地上翻滚的人影，这是城上倾下的沸水、滚油。
只是，这般犀利的打击，仍没能阻住梁山兵卒的强攻，人影晃动间，到底还是有人窜上了城头。
“杀！”老石顺手扔了大弓，抄起长刀就冲了过去。也就怪了，刚才还浑身没有半点力气，此刻砍劈得却仍是虎虎生风。
血，到处都是血，刀上，枪上，剑上，墙上，地上……
声音，到处都是声音，惨叫声，呻吟声，呼喝声，咒骂声，兵刃交击声，切割肌肉声……
“去你妈的。”石方大喝声中，抬脚把一个刚露头的小子给踹了下去。一回身，顺势一刀，又把身后一名刚探出半个身子的家伙给开了瓢。
“哥哥小心！”
依稀听到了三娘的喊声，老石一猫腰，一把朴刀擦着后脊梁骨掠了过去……
也顾不上打量对手了，刀光闪烁间，老石合身撞了过去。
“叮叮当当……”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响声过后，两道人影分了开来。
“刘唐。”石方总算认出对手是谁来了。
“扈庄主，久违了。”刘唐嘴里打着招呼，手里的朴刀却又扬了起来。
“你妈的，真当老子是豆腐啊。靠！”
老石心里暗骂一声，再不言语，举刀就砍，刘唐的朴刀也同一时间抡开了。乒乒乓乓的，两人再次搅成了一堆。
刘唐诨号赤发鬼，“赤发”指的是他长在朱砂胎记上的一撮红毛，“鬼”字却是指他厮杀起来，直似恶鬼，悍勇绝伦，不死不休。只是今天，老刘才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悍勇。
他凶悍，石方更是疯狂，刀影闪处，一派以命换命的打法。几下一过，刘唐不得已，由主动变为被动，额上的汗可就下来了。
他这手底下一软，老石更是得理不饶人，长刀舞动得更急了几分，刀锋死了命的往刘唐的要害处招呼。
就那么短短的一会功夫，城上冲上来的梁山一伙人，都已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刘唐眼角余光一瞄，心知大势已去，再不敢迟疑，手上连紧几下，略微逼退了石方几步，向后一个纵身，竟是就那么从城上跃了下去。
“我靠！这样也行？”石方一个没留意，让刘唐给滑溜跑了，心里禁不住是万分的懊恼。不过，估摸着比了比城墙的高度，老石却也是不由得暗自咂舌不已。
“******，总算又过了一场。”看着刘唐渐渐远去的身影，石方再也坚持不住了，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哥哥，可曾伤着哪里了？”三娘的小脸出现在石方眼前。只是，原本俏丽无比的脸上，如今却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有点现代特种兵的味道了。
“没……没什么，大战过后，乏力而已，妹子无需担心。”看着三娘一脸的担忧，老石强提起精神说了一句。一抬手，想帮小丫头抹抹那张小花脸，没成想，手一软，竟是一点也没够着。
“哥哥辛苦了。”三娘的眼圈红了起来。
“傻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能动不动就掉眼泪的。还不把脸擦擦，都成小花猫了。”
“哥哥就会取笑人家。”三娘嘴上娇嗔着，手却一点也不慢，就着袍袖，往脸上抹了好一会儿。女孩家的，什么时候都对容貌很是在意。
“小山，小山！”略微喘息了一阵，石方又开始叫起扈山来。
“庄主，小的在这。”
石方转头一看，扈山这小子，在两名庄丁的搀扶下，正一步一挪的往自己的身边挨过来。他身上的伤口又添了好几道，脸色也越发显得苍白了许多。心里一酸，老石的眼睛也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咳，小山，可曾清点过，伤了多少兄弟？”石方勉强压制住心头的悲怆，轻声问道。
“庄主，又没了三十几个兄弟啊！小七他，小七他也走了！”扈山挣扎着甩脱了架扶，一头跪在了石方的面前，话刚说完，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
“小七，小七……”石方喃喃的念叨着，压抑良久的洪流，蓦地冲破了脆弱的防线，片刻的功夫，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哥哥……”三娘也小声地啜泣着，只是，明显的，她更担心老石的状况。
“晁盖，晁盖！****你姥姥！”也不知打哪生出来的力气，石方突然蹦了起来，跳着脚，指着梁山的营阵破口大骂起来。
这一刻，石方的脑子里，再没了什么崇高的理想，再没了什么英雄情结；什么狗屁的惺惺相惜，什么******豪杰义士，在这一刻，全都离老石是那么的遥远。迷迷糊糊间，眼前闪现的全是一张张熟悉而又遥不可及的脸孔。
“来吧，晁盖！来吧，宋江！你们这帮狗娘养的！”石方继续大声地咆哮着，眼神间流露出一股疯狂的颜色。
“咚咚咚咚……”
像是听到了石方的嘶叫，梁山那边又响起了漫天的鼓声。
“呸！”石方狠狠地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一伸手，又抄起了早已遍布缺口的长刀。
四下里，再没有一个人说什么废话，庄丁们全都一个接一个的站到了垛位上，默默攥紧了各自的兵刃，等待决战时刻的来临。
石方的眼神阴冷了下来；三娘的眼神阴冷了下来；庄丁们的眼神也全都阴冷了下来。
“来吧，晁盖！来吧，宋江！老子就在这等着你们！”石方的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了心底最深处的呐喊。
风，刮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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