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贤妃见皇后动了气,起身跪在地上道:“娘娘,臣妾所说句句属实,这钱雨兰的亲生父亲李金柱,已经被臣妾的人带回京城了。”
“好个钱雨兰,皇上心慈,本想保她一条命,谁知她竟然犯下这样的欺君之罪!好啊,如此看来,再没人能救她了!”
皇后又对刘女御道:“去鸿宁殿请皇上,再把钱雨兰押到椒房宫来。杨妹妹,至于那个什么李金柱,你现在马上去把这个人带来!我倒要看看,皇上还怎么偏袒她!”
杨贤妃一叠声地应着退下了,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而我心中却隐隐不安,不知是确有此事,还是杨贤妃的阴谋。宫中人心叵测,对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敢再百分之百信任了。
不多时乾旻便来到椒房宫,并没有看我,而是怒气冲冲地坐到了正座。
钱雨兰和李金柱在地上跪着,那李金柱吓得不住地颤抖,而钱雨兰被软禁了许久,虽不是蓬头垢面,可早已风华不再,神情憔悴地哭着。
而我看到这样的情形,竟然涌起一丝怜悯之情。
不,我怎么能怜悯害我之人?这样冒名顶替入宫,又兴风作浪的女子,有什么值得我怜悯?应该治她的罪才是!
“皇上,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这个李金柱,是贤妃妹妹去富山郡逮捕回京的,用刑之后他不得不招认,他的确是钱雨兰的亲生父亲。”
皇后将事情的原委阐述一次,乾旻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他死死盯着正在哭泣的钱雨兰,右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气得指节都发白了。
杨贤妃见乾旻不说话,便对地上之人怒道:“钱雨兰,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你敢说这个李金柱,不是你的生父?”
“贤妃娘娘,臣妾不知你在说什么。”钱雨兰哭哭啼啼,却矢口否认了,“这个男人,臣妾根本不认识,臣妾的父亲,是富山郡守!臣妾不知贤妃娘娘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男人,故意陷害臣妾!”
“什么?本宫陷害你?”贤妃的声音扬了许多,怒不可遏,“既然你说本宫陷害你,那就不要怪本宫不留情面!皇上,请传富山郡守钱府家的奴仆张妈,她可是跟在郡守夫人身边三十几年的老人,她说的话,必然能服众。”
乾旻冷冷吐出几个字:“去传张妈。”
“是。”吴有忠点头退下。
不多时便带上一个年约五十岁的妇人,衣着尚且干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佣人。她跪地行礼,的确是一口富山口音。
“朕问你,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你家小姐?”乾旻的声音依然冰冷。
“回皇上,她的确是我家小姐。”
杨贤妃一急:“皇上,这……”
“听她说完。”乾旻不悦。
那张妈又道:“这雨兰小姐是我们府上的小姐没错,可钱府上下都知道,她原本是进府来抵债的,因为与小姐年岁相当,又伶牙俐齿,聪明机灵,老爷便认她为干女儿,代小姐入宫选妃了。”
皇后问道:“那你家老爷的亲生女儿呢?”
张妈回:“回娘娘话,我家老爷的亲生女儿,前年腊月里就得了肺痨,死了。”
“皇上,这事情再清楚不过了。”杨贤妃急急道,“那钱大人死了女儿,又想与我皇家攀亲,便随便拿一个丫鬟来顶替。这样一个赌鬼的女儿,怎么能成为皇妃?更何况,她还假孕争宠,并嫁祸给虞宝林!这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皇上!臣妾冤枉啊皇上!臣妾的确是富山郡守的女儿!请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钱雨兰哭得撕心裂肺,乾旻却一脸嫌恶地看着她。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不再怀疑杨贤妃的所作所为,毕竟所有的证据都显示,这个钱雨兰的确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她那真正的亲生父亲,在地上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乾旻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道:“李金柱,朕问你,你若是老实回答,还可保你和钱雨兰一命。你若是信口雌黄,休怪朕不留情面!”
“是……皇……皇上请问……”李金柱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这钱雨兰,到底是你的女儿,还是富山郡守的女儿?”
李金柱与钱雨兰对视几眼,那李金柱似乎很是为难的模样,几乎要哭出来了,半晌才道:“女儿啊,爹帮不了你了!咱们就说实话,还能留一条命好活!再瞒下去,恐怕只有一死了!皇上,雨兰确实是草民的女儿!草民七年前因为欠了大笔赌债,这才没办法,只有把雨兰卖到钱府去了!”
钱雨兰扑到李金柱身上一阵捶打,哭道:“谁让你说的!你这当爹的给过我什么!除了把我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你还有什么用?现如今我入宫成了娘娘,你又来害我!我没有你这样的爹!没有——”
“够了!”皇后喝道,“钱雨兰情绪失控,把她拉下去!”
范俊等人领命,几个内监进来将她拖下去。钱雨兰口口声声喊的,仍是求皇上原谅,自己没有这样的爹。
皇后又道:“皇上,现下怎么处置这两人?”
“李金柱,发配碛西道(1),富山郡守,贬为庶人。”乾旻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目光里尽是我从未见过的冷峻。
“至于钱雨兰,处死。”
我一惊,刚才不是还说留她一条命,怎么立刻就要处死了?!
那李金柱嚎哭着求皇帝原谅,乾旻只是摆摆手,让人拖下去了。李金柱又嚎啕不止,叫喊着女儿,是我害了你。声音凄厉哀绝,很远都能听到。
“皇上英明,这钱雨兰,自然是断断留不得的。”杨贤妃谄媚地笑着,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凝视着这个女人的面庞,心底慢慢爬上一阵彻骨寒冷。至于乾旻,则是面无表情,与平日里的温和,判若两人。 (1)碛西:是唐朝对西域的称呼,碛指莫贺延碛,即位于今哈密和敦煌之间的哈顺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