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中,他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十米、九米……近了,他小心屏住呼吸,将所有杀气都收敛起来。他嗅着空气中难以察觉的淡香,这是猎物的专属气味,他的目中开始现出一丝红光,血腥的小夜曲伴随他探向武器袋的右手慢慢展开……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前面的褐发男子在刹那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转身,一把匕首破空而来!
“叮”!!!
匕首将斗篷牢牢钉在右后方墙壁上,斗篷中的少年却瞬间消失了踪影。冈赶紧抬头,果然发现那名黑猫一样的少年已经跳到了半空,轻巧的身形在月光下宛如舞蹈般优雅。
但是,他手上反射着惨淡月光的手里剑却明明白白地向对手显示——这是夺命之舞啊!
冈不敢大意,他立马举起另一把匕首,飞快地向上跃去,壮实的身体仿佛一头冲天狂鹰,准确无误地迎了上去。一时间,“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不断回荡在狭长暗巷中,两人的身影织出了一张夹杂刀光的密网,在墙壁上拖出凌乱的影子,凑成一朵巨大的暗夜之花。
不久,撞击声停了下来,冈握紧手中匕首,谨慎地看着面前的忍装少年,尽管难以置信,但对方头带上的血色眼睛标志却告诉冈——这个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的少年就是传说中神族的秘密武器、“控影司”最强大的暗杀者之一——三只眼的红火!!!
不同于酒吧里的迷离醉态,冈的脑子在这一刻非常清醒,从红火身上超乎寻常的冷洌气息中可以看出,假如他不专心迎战的话,那么这个黑暗的巷道随时有可能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即便如此,他仍然不能理解为何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会拥有这么深沉、冷漠的眼神呢?那双如同猫眼般闪亮的眼睛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就连刚才自己的匕首险些击中他的时候,这名少年也没有眨一下眼睛。
冈的目中闪过几分疑惑,就在这一瞬间,少年忽然消失在他眼前。冈心下大惊,匕首在身侧划了一个银色弧线,飞一般往后扫去。
但相较于他酒后的身体,红火诡异的忍术显然占了上风。就在他出手的刹那,少年幽灵般出现在他身后,手里剑深深扎入大盗王宽阔的后背。
冈感受到心口一凉,接着突然传来惊涛般的剧痛,他有些不甘心地看着手中只离少年几厘米的匕首,一咬牙,就要继续往下刺去!
这时,他突然看到红火露在黑色衣领外的一线银光,在月光下,那分明是子母链中的一串“子链”!!!冈的眼睛蓦然睁大了,他像是忘记了自己后背上的疼痛,以奇异的速度一把拽住少年纤细的胳膊,面上露出混杂了惊讶和喜悦的神色,一抹异常的潮红出现在他原本苍白的脸上:
“你是…她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受惊的少年一下子向后退出几步,右手不忘抽出插在大盗王身体上的武器,猩红的鲜血如往日般喷洒出去,但在少年心中却留下了不同寻常的惊异!
大盗王侧着身,他艰难地向少年挪去,像是要再次看清少年脖子上的银色项链。力气在他的体内慢慢流失,冈觉得自己的灵魂像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拉拽着似地,背上血液浸渍成的温热也渐渐难以感知……终于,他在离少年半米远处倒了下去,失去知觉的那一刹那,大盗王的嘴角隐约浮出一丝笑意——
她的儿子……并没有死去啊……
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这短短的几秒钟仿佛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看着猎物终于闭上了眼睛,他紧握的双手才慢慢松开,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地上的男人,心中不解对方最后的反应。
晚风缓缓吹入暗巷,在狭长的巷道中不断激荡,最后飞快地掠过少年身体,将他染血的发丝轻轻吹起,他皱了皱眉,第一次觉得猎物的鲜血竟令他有些不快。
少年最后看了眼地上的男子,正要转身离去,突然,一道耀眼的光线射入他的眼睛,竟闪得他睁不开双眼……
埃比吃痛地闭上眼睛,听到身侧有个温和的男声轻轻道:“格雷,把米娜卡挪开点,埃比已经醒了。”
是狂龙咬?感觉到光线明显暗了下去,埃比才慢慢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狂龙咬那秀气的脸。
“埃比,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狂龙咬看着枕在他腿上的好友,有些焦急地问。
埃比眨了眨眼睛,乱哄哄的思绪仿佛还留在刚才那个梦中,他想要伸出自己的手来,却发现整个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似的,完全不听使唤。只有全身上下不断传来的疼痛感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之中。
“阿咬。”他轻轻开口,干涩的嗓子有些发疼。
“怎么了?”狂龙咬从格雷手中接过一个水袋,想要喂他喝水。
“我杀了人……”他的声音有些抖动。
狂龙咬身子一颤,手中水袋顿时掉落在地,汩汩的清水流淌出来,混着泥沙汇成一道黑色小溪。站在边上观望的格雷也愣在那里,任由地上的脏水将自己不菲的牛皮靴打湿。
“在梦里。”埃比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样,他看着终于可以自由活动的双手,上面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梦中将手里剑插入人体的恐怖触感仿佛还留在自己的手上,阴魂不散。
狂龙咬和格雷顿时松了口气,然而埃比的下一句话又将他们的心提到嗓眼:
“那个人叫冈·多拉卡,竟然是凯恩教官的朋友。”埃比无神地望着自己腰际的武器袋,“我就用那把手里剑,一下贯穿了他的心脏。”
狂龙咬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中不由得一紧,难道红火的记忆已经开始和埃比重叠?他突然注意到埃比微微颤抖的双手,不禁眼底发酸,这个开朗活泼的好友,究竟有着怎样黑暗的过去呵!他纤细的臂膀,又怎么扛得起如此血腥恐怖的罪与责?狂龙咬在心中暗暗发誓,不论埃比日后变成如何,自己绝对不会再让神族的人伤害他一分一毫!
他强自镇定住心绪,挤出一个笑容,安慰道:“中午的时候克莉斯汀小姐施放迷香,结果让你睡到现在。而一路上大篷车颠簸不已,小小的磕磕碰碰是难免的,你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作噩梦吧。”
格雷也反应了过来,他摸着自己完美的俊脸上那一块块青青紫紫,哭丧着脸抗议:“小小的磕磕碰碰?拜托!这个差点让我毁容好不好!~~~”
更不要说三人中“伤势”最严重的埃比了。
埃比这才发现格雷滑稽的脸庞,他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笑了起来,昔日爱与孔雀比美的翩翩佳公子如今衣袍脏乱、神情萎蔫、头上还顶着因长久在车厢内打滚导致的鸡窝乱发,俨然一副难民装扮。
但当格雷咧牙咧嘴地恐吓他后,埃比就笑不出来了:“你高兴什么!哼,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你以为为什么自己最后一个醒过来啊?”言下之意就是埃比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埃比的脸色刷地变了,他紧张地望着狂龙咬,急急问道:“阿咬,我现在也很难看吗?” 虽然他不是像格雷那样自恋式的爱美,但也不想邋遢地乞丐一般没有风度。
由于埃比本来就是个豁达到没神经的人,而且让格雷的外貌一刺激,之前因噩梦产生的恐惧顿时被他抛到了脑后,只有依旧留着细汗的手心显示出暗藏在内心的一丝后怕。
狂龙咬苦笑着摇头,他看了眼地上匆匆跳走的几只蟑螂,然后低声提醒:“现在可不是探讨形象的问题的时候啊。”
埃比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没有听到卡加的河东狮吼。他睁大眼睛,仔细向四周张望一阵,发现他们正处在一个肮脏的密室之中,厚实的铁门紧缩着,只有高高土墙上一口气窗和外界相连。
格雷正小心躲避着地上四处乱爬的蟑螂和跳蚤,紧张的脸色有着崩溃的倾向,他们三人正处在密室左边角落,周围还坐卧着许多神色黯淡的男子。
“这里是哪里?卡加他们呢?”埃比吃惊地坐了起来,大声问道。